一句“不一样”就像极力在和他撇清关系。
陈知礼忽然一阵心烦。
也对,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和他不一样了。
陈知礼冷笑出声:“怎么,你心疼了?”
唐念真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话题是怎么扯到她身上的:“不是,是没必要,韩放也才工作几年,一两万是他好几个月工资了。”
“几个月工资买个记性不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请姑娘吃饭。”
“……”
“那你俩一起去吃吧,我先走了。”
唐念说不听他,一赌气,撂挑子不干了,干脆逃离这修罗场,结果手腕又被拽住。
“你让我跟个傻子去吃饭,”陈知礼冷嘲:“故意隔应我是吧?”
被嫌弃的韩某人一脸懵。
他怎么就成傻子了?
唐念回过头:“你想和我吃饭也行,地点必须由我来选。”
韩放使劲点头:“当然是甜甜说了算,日餐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爱吃那玩意儿,又贵又难吃,我们还是去吃中餐吧。”
陈知礼冷嘲一声,没做声。
最后唐念选了一家平价的中式餐馆,人均消费100+,三人选了个靠窗的餐桌,服务员递过来菜单。
唐念问他们想吃什么,两人都不挑随意她点,于是她做主点了份柠檬酸菜鱼,几个炒菜,还有份紫菜蛋花汤,价格控制在500以下。
她点单的时候,韩放就在一边用热水冲洗了碗筷,替她摆在旁边,还倒了温水,动作娴熟麻利。
唐念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很自然地端起面前水杯喝了一口,连声谢谢都没说,两人的相处是那样的自然和熟悉,就像本应如此。
这小子虽傻不拉几但确实会照顾人。
体贴、脾气好、还愚蠢。
难道这就是现在女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陈知礼不能否认,他们相识年少,经过短暂的分离,成年后又重逢,依然能记清彼此的习惯,互相为对方考虑,一定在对方心里占据着很重的分量。
陈知礼从小没什么异性朋友,也不知道青梅竹马的相处是都这样,还是只有他们这样。
他莫名感到烦躁,有一种扭曲的嫉妒在心里蔓延开。
生平第一次,他竟在嫉妒另一个人。
嫉妒他照顾她,她护着他,他们像亲密的一家人,而他却像是个外人。
他想抽烟,摸遍整个口袋发现出来的急没带打火机,悻悻然收回手,倒了杯大麦茶。
唐念也注意到了,陈知礼似乎没怎么有胃口,只吃了几口青菜就放了筷子,坐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大麦茶。
所以他是打算用茶把自己灌醉?
注意到她在看他,陈知礼掀起眼睑看过来,那黑眸深如寒潭,有点吓人,霸总小说怎么描写来着,三分凉薄七分讥诮。
唐念仓皇移开视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不合胃口吗?”
“没有。”
“那是不是大麦茶有点苦啊,要不让服务员兑点蜂蜜?”
“茶不苦。”
“哦,那……”
“命苦。”
“……”
一顿横生枝节的饭吃得人身心俱疲。除了韩放,两人都没怎么吃好。
把韩放送回酒店,回程路上是陈知礼开车,他握着方向盘,等绿灯时,伸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唐念心不在焉地靠在副驾。
她挺重视今天的约会,出门前还用卷发棒卷了头发,是蓬松的羊毛卷,衬得脸小皮肤白,但她发质偏硬,一天下来又打回了原形。
她叹了口气,有点挫败地把胸前头发甩到脑后。
什么“原谅妆”啊,一点用都没有。
没了韩放一路叽叽喳喳,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她还在走神,听见陈知礼语气平静地问:“是他吧。”
“谁啊?”
车内静悄悄的,没头没脑一句话,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韩放。”陈知礼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沉着嗓子追问:“他就是当初跟你约好考同一所大学的男生?”
唐念有一瞬的凝滞。
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这话是她当年分手时的措词。
她有些无措。
因为是随便说的,压根没有那个人。
也不是韩放。
“不是他……”
她想跟他尽数坦白,可陈知礼又不给她机会了:“算了,不重要。”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怕听到她的回答,怕那些窥视过的,耿耿于怀的,暗自神伤的过往被揭开,怕打破现在的平衡后,她依旧无动于衷。
他承受不了那样的后果。
所以只能欺骗自己不想知道。
送唐念宿舍楼下,陈知礼停稳车子,说:“回去吧。”
“好。”唐念应着,仍是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路灯照进来丁点光亮,他的侧脸瘦削而寂寥,眼周染着一圈疲倦的青。
隔了一会没反应。
陈知礼偏头看过来,他的神态已恢复自然,目光平和:“怎么,还有事?”
唐念点点头,紧张小心脏快要蹦出来。
“那个……”她握了握手心,鼓起勇气问他:“我还能再约你吗?”
第45章 荔枝糖45
实验室放假后, 唐念申请了假期留校,毕竟她没钱出去旅游,更无家可回。
寒假前一天, 她跟唐银婉通了个视频电话, 背景是老家熟悉的小镇, 街上有人在卖麻糍,车头喇叭循环叫卖, 好几个孩童围绕在小推车边。
麻糍是她老家的传统甜点, 用糯米做成的,柔软如绵,细腻光滑。
唐念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还挺怀念的,就说:“我也好想吃麻糍了。”
唐银婉躺在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腿上搭了本博尔赫兹诗词精选, 闻言就说:“我一会儿去买点给你寄过去。”
唐念笑着说好。
她的家乡没怎么改变,依旧的白墙绿瓦 ,风景秀丽, 抬眼就能看到远处一座座黑黝黝的山,路口那棵老槐树还有她攀爬过的痕迹。
唐银婉在村里租了个院子, 种点蔬果瓜菜,曾经的叔叔伯伯们都成了年近古稀的老人,偶有认出她的满是惊讶:“你不是老唐家的小婉吗?回来了啊?”
家乡没变, 变的是人老了。
他们没有问她为何从大城市回来了,只喟叹着:“回来好啊, 落叶归根。”
唐银婉的生活重新走向正规, 不用照顾胡可强一家后空闲时间也多了,买了好多以前不舍的买的诗集, 就坐在院子里慢慢看。
家乡的麻糍味道果然要更正宗些。
唐念坐在实验室,吃着麻糍看论文,寒假留校的学生不多,所以学校就把实验室的暖气给停掉了。
寒冬腊月,室内温度都零下好几度,唐念用毯子捂着腿,身上贴了好几个暖宝宝,没一会还是冻得浑身发麻。
算了,还是回宿舍。
别在这冻成雪人了。
她收拾完电脑,正要离开时,门从外面被打开,她来不及闪避,直接对上那人。
是陈知礼。
看见她在这,陈知礼很惊讶:“这么冷的天你留这干什么?”
“我在看论文,确实有点冷哈,所以我准备撤了,还是去学校附近的星巴克好了。”
陈知礼是回来取东西的,听到617有动静进来看一眼,进门就看到穿成球的姑娘在冰窖式的实验室瑟瑟发抖。
她鼻尖红红的,下半张脸掩在围巾里,手上带着厚重的半指手套,全身毛茸茸的,即便如此还是看出她冻得很难受。
陈知礼静静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我公司,去吗?”
唐念抬脸,哈出一团雾气:“啊?”
陈知礼说:“我的公司,离学校不远,那边有暖气。”
“是制造Pikachu的公司?”
“嗯。”
她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去吗?”
“可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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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智芯片在科技园大厦包了两层办公区。唐念一路跟着他刷卡走进大厦,他步伐很快,她要疾走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前台小姐姐起身笑迎。
办公区是开放式的,占地区域很大,落地窗外是园区的街景,只是大冬天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
一家刚成立不足两年的公司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北租两层超大的办公区已经算是业界翘楚了,当然比起小说中的霸总还是差了点。
唐念说:“我以为你们霸总都是坐专梯,自己在顶层办公呢,居然还要亲自穿过办公区。”
“我只是个挂名的,能给我留一间办公室已经是宋致对我开恩了。”
唐念四下张望,注意到有人抬头在看她,又赶紧低下头:“宋致在哪办公啊?”
“他在楼下,这边是技术部,楼下才是业务部门,公司准备明年上市,他现在估计正忙着写招股书。”
“他不是富二代吗?”
还需要招股?
“正因为他是富二代,投资人又不傻,就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谁信他能支撑的起一家科技公司,现在拉到的股东估计都看在我的面子。”
唐念抬手掩唇。
他嘚瑟起来确实很臭屁,让人不自觉弯了唇。
陈知礼的办公室在最南侧,远离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区,环境清净。
唐念进屋,目光跟雷达似的扫射一圈,看得出他不经常过来了,屋里冷冷清清,黑白灰的配色,只有阳台几盆绿萝是唯一的色彩。
唐念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要她过来吸甲醛。
陈知礼挺忙的,就这一会儿进进出出接了好几个电话。
唐念把书包脱下来挂在背后的办公椅上,拿出电脑和打印好的论文。
看论文还是纸质的更有感觉,她喜欢纸笔摩擦的这种触感,灵感也更充足。
陈知礼端着杯水走进来:“那边是休闲区,咖啡机和零食都可以拿,这是我的餐卡,你可以去一楼餐厅吃饭,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没法随时过来,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唐念规规矩矩接过他递过的水:“谢谢,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
陈知礼打量一眼她的电脑屏幕,上面正跑着她的实验:“这是准备投论文了?”
唐念双手捧着纸杯,吹走上面的热气: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四2耳而无酒一寺气“嗯,我想趁寒假把实验做完,开学会轻松一点,毕竟也没有很多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就截稿了。”
陈知礼问:“有把握吗?”
唐念:“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挺顺利的,测试的结果也在预期之中。”
陈知礼眉梢挑了下,似是意外:“难得听见你说yes。”
唐念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前段时间确实太划水了,工作能拒绝就推掉,不能推掉的就卡着deadline完成。
那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上抑郁症了,有时候看着电脑,消极的情绪莫名其妙从心底涌上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来读这个研是错误的。
甚至连活着都是错误的。
消极、暗淡、憋屈又自暴自弃……
但现在她想通了很多,也有了新的目标。
也许世界并不需要她。
但她还需要这个世界。
“那个……”唐念说:“如果我论文真中了的话,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几乎一瞬间,陈知礼意识到她想说的是什么,他收起手机,直视过来,漆黑的眸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
“现在不能说吗?”
唐念摇头:“不行,现在不是时候啊。”
办公室暖气有些热,她穿得厚,身上起了一层薄汗,连心里都透出一丝燥热。
“就非得等论文中了才是时候?”
在陈知礼大方直白的问话中,唐念陷入了矛盾,她心里又乱糟糟了,像有蚂蚁在咬她,她不说话,陈知礼也不催她。
大约过了两分钟,唐念终于从乱麻一样的思绪中找到了线头,认真看着他:“我想等那时候再告诉你,你能等等吗?”
她要站在高处。
拥有很多很多勇气的时候。
对他讲,她想了很久的那句话。
陈知礼笑了声,说:“行。”
他等。
八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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