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在回忆和小姝的过往,想到最后差点没咬到腮内的肉,陆雪殊赶忙去给她递茶。
梅露幽微的茶香传来,应止玥微妙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要把和小姝做过的事情全部重演一遍,以她现在的体质,那确实会受不住啊。
第40章 罪魁祸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太过疲惫, 而陆雪殊这回端来的早膳又尤其合她口味,应止玥这种平素只能用下半碗粥的挑剔小姐,这回竟然不知不觉将早膳全用尽了。
即便是陆雪殊, 在看到干净的杯盏时也不由得有点讶异, 疑惑道:“姑姑很饿吗?我记得昨晚临睡前, 姑姑还用了两块碧玉糕。”
应止玥:“……”她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空掉的白玉脂小碟,不知为什么脸蓦然红了一下。
幸好, 她在陆雪殊发现前已经收回目光,很是正经地回复道:“那当然是因为我能屈能伸。”
陆雪殊:“?”
“我是说我的胃。”
“……”
难得见到陆雪殊露出这样一言难尽的神色, 应止玥也难得感到几分好笑,昨晚黏腻古怪的感觉淡去,“这道观早日的膳食倒是很不错。”
大小姐极为挑剔,怕是龙筋凤爪都不能让她道一句“尚可”, 这个不错简直算得上最高评价了。
她伸了个懒腰, 表示要出去转一转。陆雪殊自然不会说不, 提前出门去给她寻帷帽。
这倒不是因着要遮挡容貌, 陆雪殊一早就帮她乔装打扮过,还需要戴帷帽只是因为她怕被晒伤,又觉得涂在脸上的“隔阳膏乳”厚重。
其实就是矫情罢了。
等到陆雪殊出门,应止玥在屋里无聊,肠胃又有些鼓胀, 便在房间里随便转了转,目光碰到红木桌和空置的茶盏时一滞,很快撇开目光, 耳尖却不由得生出一点绯色。
晨光明媚, 偶有两三只麻雀在枝上啼鸣,清脆响亮, 在小厨房窗轩外探头探脑。正所谓美人远庖厨,应止玥一般是不怎么去灶台的,此时也不由得掀开布帘,想进去看看外边的风景。
用过的碗筷堆叠着,陆雪殊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应止玥叫出去找帷帽。虽然清音观主给她置了个小厨房,但是空间狭小,应止玥回身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了灶台——
温的。
陆雪殊应该已经清扫过,但还是有两三点柴火的余烬扬出来,像是前尘往事的灰烬。
——怪不得今日的早膳这么好吃,原来不是观中的吃食。
陆雪殊一个富庶人家出身的贵公子,竟然还烧得一手好菜,不免令人觉得奇怪。
然而应止玥不深究,唇角浅浅勾了一下,便像是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在妆台前再整理一下发髻。
铜镜中的自己肤色黯淡,眉毛下耷,说来也是奇怪,陆雪殊只在她脸上简单勾勒几笔,都没用上什么术法,便是原来有十分丽色,现在也只剩下三分。
这能耐倒是和小姝可比肩了,甚至要比她还强上些许。不过也说不准,倘若小姝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话,怕是技术也会进益些。
应止玥的目光忽然落在镜中的唇上,水色饱满,以往浅淡的粉色不知为何泛出点浓艳的红。
那两根无耻作乱的手指忽的浮现在眼前,明明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唇齿间弥漫的热度,湿润微潮的水声,以及那人清而微苦的气息。
……要大命了,应止玥泄气地推开椅凳。
倒也不能说大小姐不喜欢,只是如果真的回想起来,和后来与小姝一同做的事比较,昨夜的这些只能算开胃小菜。
然而小姝现在早就不知所踪,她便是想回味也找不到人,总不能随便找个替代的——
“吱呀”一声,应止玥这想法还没成型,便见到陆雪殊推门而入,微有些气喘:“抱歉姑姑,我回来晚了。”
静坐屋内的大小姐神情素淡,唯有水红的唇微微抿着,那双静潆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陆雪殊:“……”
应止玥纳闷:“看我做什么?”
“姑姑可是还有些饿?”
“没有。”应止玥移开目光,接过帷帽戴了上去,“我们出去吧。”
九宿道观虽然偏僻,但是从一大早上开始,前来祈福的香客便络绎不绝,或默诵经文,或虔诚跪拜,或轻轻敲击木鱼,心怀虔诚地祈福。
就连道观的角落,都摆放着一排排石凳,供游客休憩。
香炉里的烟不熄,想来也是因为这个,道观内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悠然飘逸的檀香,正袅袅地缓缓升腾而起,如云如雾。
应止玥又在香炉畔,看到了昨天和狸娘搭话的杨小姐,这回陪着她的是另一个道士。她笑语嫣然,和身边人搭了几句话,显然和道观里的人都很熟络。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杨小姐只是来代城小住,却花了这样多的精力在这处不起眼的道观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杨小姐从荷包里又掏出两百冥珠,珍而重之地递给一旁的道士,随即屈下膝盖,认真地跪拜了下去,白净的额头都被地上的石棱印出红色的凛子。
“杨小姐不许愿吗?”应止玥看到杨小姐露出微愕的神色,菀菀笑了一下,递过一块帕子,“抱歉,吓到你了。”
杨小姐很快回神,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想起什么似的了然道:“哦,你是昨日和狸仙长在一块的姑娘……姑娘何出此问?”
这位小姐一身黄色的曲裾,更显明媚娇嫩,而旁边的香客则大多是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大部分随意拜了两下后,就双手合十,不停地嘟囔着许愿,希求家里的孩子有个好姻缘,或者父亲丈夫有个磊落的好前程。
但应止玥看得很清楚,杨小姐并没有许愿,虔诚地叩首磕完头后便站起身,比起普通的香客,倒更像是道观里的道士了。
杨小姐有点赧然,“我心愿已了,到这里来也只想再拜一拜,求个心安罢了。”
看到对方犹疑片刻,应止玥开口:“小姐唤我阿月便可。”
杨小姐显然是个胆怯温顺的闺阁小姐,并不常和旁人交谈,连问旁人的名字都不好意思,听到应止玥的回话,既是感动,又有几分羞赧,便无意识地用手将汗湿的发角捋到耳后。
曲裾宽松,顺着杨小姐的动作,不经意露出一块肩上的皮肤。
应止玥目光一凝,刚想问些什么,便感到袖子被轻拽了一把,话到嘴边就变了:“多谢杨小姐,那阿月不多打扰了。”
说着,也不等杨小姐再客套几句,便和身边的陆雪殊快步离开,直到转过了道观的回廊才勉强缓住脚步。
应止玥细眉微拧,很不爽地吁出一口气:“李夏延怎么来了?”
刚才,应止玥分明在杨小姐的肩头处看到了一块疤痕。
说是疤痕也不尽然,而是一块橙黄色的椭圆形爪印,呈现出圆拱形态,中间两趾极长,在杨小姐雪白的皮肤底色下就显得更加狰狞。
这分明就是块狐狸爪印。
应止玥在九衢前头客栈里梦到的幻境,末尾处也有东西按住了她的肩膀。
何况应止玥虽然只见过这位杨小姐两面,可是已经能发现对方是较为羞涩怯懦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念头极为坚定,应止玥想不到对方怎么会不顾亲眷的阻拦,硬是要轻装简行,带着一个侍女便来到代城这么偏僻的道观上香。
以及她拿出的冥珠——
李夏延这种李家的跋扈小姐,为了自己的表妹连枝,能找到冥珠倒不足为奇,可杨小姐这种胆小羞涩的性格,又怎么会大手笔地掏出这么多冥珠?
李夏延!
想起李夏延,应止玥气得都要磨牙了。
好不容易出现一条线索,却因为突然出现在道观门口的李夏延给打破了,她怎么能不生气?要不是陆雪殊看到后提醒了她,两个人怕是要撞上了。
饶是应止玥这样的性格,此刻也不由得有几分心烦意乱:“李夏延不是回京城了吗?”
还费了应止玥好多冥珠,又花费心力搭了个幻境。即便李夏延后续发现了些许不对,但这位李家的小姐之前就看不惯她,想来也不会太追究,自然可以糊弄过去。
大小姐从头到尾盘算了一遍,明明应该让李夏延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怪梦了,她还特意让连枝托梦,怎么李夏延还是赖在代城没有走?
应止玥自然想不到,她让连枝托梦带话,不但没说服李夏延,反而让后者起了疑心,可以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如果两人真的撞见,而冒乐还好端端地活着。
李夏延把这事一捅出去,范老爷那边先不说,冒乐身边的那个道家公子再摆个驱鬼除妖的阵法——
好家伙,她现在手上也没有什么籽凉木手镯,怕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姑姑别急。”微凉的淡苦气息逸散开,刚才还沉默寡言的陆雪殊蓦然开了口,“我去九衢那边的客栈打听一下。”
杨小姐和李夏延,包括现在化成人形的应止玥都算是贵女,而代城偏僻,勉强算得上整洁的客栈只有那么一家。
李夏延又没有住进道观,短时间内赁房不易,想来也只会住在那里。
应止玥眼前一亮,不愧是她亲自出马找的好小弟!
应止玥心绪平静些许,她因着最近接踵而至的幻境心浮气躁的,特别是昨晚的那一场梦,真是搅得她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大小姐自然不会和陆雪殊客套,便只眼巴巴地看着他:“快去快回。”
阳光筛过落叶,密密匝匝描摹出他秀致骨相,更显出点罕见的殊色。
陆雪殊微微抬手,曙光的影子也跟着大片滑落下来,让人辨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笑遮了应止玥的眼,语气倒是平和的,“这样看我,倒要让我误会姑姑舍不得我了。”
第41章 寻常午后
虽是秋末, 可是天气燥热,应止玥被晒得头昏脑涨,准备掉头回房间歇息, 边吃井水湃过的樱桃, 边等陆雪殊的消息。
结果才刚转过廊角, 就差点被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撞到。
应止玥还没来得及蹙眉,撞到她的人一身灰扑扑布衣,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你们这道观的道士未免太过孱弱了点儿, 我说李念,能行吗?”
灰衣人说话带着浓重的京腔,唯有几个焦急的吐字,不自觉拖拽出来一些绵密的代城乡音。
清音观主原名李念, 但是她也已经很久没被人叫过这个闺时的名字, 神情不由恍惚一瞬。
在应止玥含笑的提醒下, 清音观主回过神, 替这灰衣人向她道了歉,才平静地转回去:“贵主,您也清楚,我九宿道观的道士各具神通,真功济济。有身体貌弱者, 法力更为强盛。”
“有些法力高深的柔弱道士,可令贵主您开口未及道完此句,便倏然断气, 命丧其中。”
灰衣人目瞪口呆, 再看向柔弱姿态的应止玥时就有点瑟缩,讷讷道了句:“是妾冲撞了道长, 烦请道长恕罪。”
这灰衣人倒是很会见风使舵,刚才还眉头紧皱,满脸孤疑地质疑,现在也能伏低做小地给她道歉。
应止玥都难得被逗笑了,跟着用了清音观主的称谓:“贵主客气。”
灰衣人又扫了她两眼,还是没看出什么。
应止玥面上笑容不变,心想大家同是天下易容人,谁能看得出来谁啊?
因着刚才想避开李夏延,应止玥急促地走动了一会儿,面上的汗水将帷帽上的细纱打湿,她便将帷帽摘了下来,不然这灰衣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把她误以为成道观中深藏不露、见血封喉的杀手。
灰衣人看了又看,虽然觉得眼前人身形眼熟,但实在是看不出来,终于放弃了。她估计实在是心里着急,和清音观主往里面的厢房去,门还没关就能听到她紧绷的声音:“能杀吗?”
“贵主这话不该问。”仿佛感觉不到灰衣人的急躁,清音观主温声道,“和上次一样,要看您能拿出多少冥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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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灰衣人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应止玥另外一件事。
迈上九衢小巷的时候,应止玥拭了下额头上的汗。
因为在道观的时候,陆雪殊都以“小姝”的装扮,扮作了她的侍女。现下他们两人荷包比脸都干净,除了冥珠,是真的没有多少常人用的银钱。剩下的那一点,怕是陆雪殊给他自己买件衣服都不够用。
这还怎么打听啊?
应止玥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和陆雪殊一起出去了,何必还折腾这么两遍?
只是还不等应止玥走上两步,忽然感到有点不对。
有水蛭一样的东西黏上了她的后背。
这不是说真的有环节动物落在了她的后背,而是那种质感,粘稠的、肿胀的、刺痒的。
阳光不能直晒的潮湿地带,发出欲腐烂的味道,令人浑身发痒,一旦粘上就拔不掉。
应止玥停住了脚步,没有直接回头看,但那种粘滞的感觉蓦地减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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