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快系好之际, 时雨青又插进来一只手,系了个很萌的蝴蝶结。
林鸢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这蝴蝶结跟我的字迹不搭。”
此话没说错, 木牌上的字迹潦草中带着一丝娟秀, 明显是医生的手笔, 与可爱的蝴蝶结形成强烈对比。
时雨青翻了下她的木牌, 说:“也是, 我现在才认出来你写的什么。”
林鸢恨得牙痒痒。
随即,见他将自己那块木牌揣兜里,林鸢不由道:“你还会害羞啊。”
时雨青漫不经心地:“我没写。”
林鸢一愣,愈发好奇道:“不是欲望又多又深么,我都打算给你拿两块木牌了, 好让你把愿望写全。”
时雨青说:“色即是空, 所以多就是无。”
“……”林鸢嘴角抽搐起来, “你从哪个大师嘴里学来的托词。”
时雨青笑得齿白唇红的,不紧不慢地道:“现学现卖,是你那好签上的内容。”
林鸢立刻回想了下,淦,还真是。
签的内容确实有提到他那些嘴贫的话。
林鸢微不可闻地叹气,今天来桃清寺的任务已完成,他们该离开了。
垂落的手被牵住,她往上瞟,时雨青又把木牌塞她手里。
林鸢拿起来一瞧,木牌被他画了个很俗的玫瑰,中间则是一个包子脸、气鼓鼓的小人。
她沉默须臾,终究还是问出口:“你不要告诉我,你画的包子脸是我。”
时雨青勾起唇角:“可惜不够还原。”
林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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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老周的手术当天,手术室外站了不少人。
时雨青、林鸢、周项,以及时储雄和陈玲这对夫妇。
林鸢并不参与此次手术,是由丁医生主刀,韦子越当助手。
门上的红灯亮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等亮灯终于变化后,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丁惠兰摘下口罩,跟林鸢说:“手术很成功。”
林鸢随即面露笑容:“你辛苦了。”
丁医生摆摆手,表示都是她的分内之事,不必多言谢。
时雨青的脸色也轻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昏迷中的老周被推出来,韦子越如释负重地道:“幸好家属听劝。”
林鸢不由使了个眼色:“你小声点儿。”
家属就在不远处,怎能当面说小话。
韦子越连忙收敛起来,顺道提醒她:“还有一点小问题,你等会儿过来。”
林鸢答应道:“好的。”
待回过头,时雨青的父母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时雨青和周项。
林鸢虽感到有些意外,但也并未说什么。
随着老周的病床一起回到病房。
“我先去打水。”周项说。
时雨青:“人没这么快醒。”
周项眼神示意了一下,默契地笑了笑,拿起水壶走出病房。
林鸢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不禁想道,老周儿子似乎自认为是他们之间的电灯泡……
“看来你那天求的符有用。”一旁的男人缓缓道,声音透着几分喜悦。
林鸢回过神,说:“我们没求符啊。”
时雨青顿了下:“是这样么。”
林鸢忽地察觉到什么,没给他逃脱的机会:“等会儿,你有点不对劲。”
她继续道:“——手心冒汗了吧,为老周担心得要死,但是嘴上装不在乎。”
所以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下来,连前天的记忆都能出错。
林鸢发现了他这个小细节,倒是很惊讶,还以为他只会骚破天际呢。
时雨青没否认,挑了挑眉梢,说:“那老婆会心疼我吗?”
林鸢:“……不太可能呢。”
下一刻,有人推开门来,他们两人以为是回来的周项,没成想却是忙里偷闲的卢曼。
毫无疑问,卢曼听到那句老婆了。
她微微张大嘴,抬起手指头,在林鸢和时雨青两人之间徘徊,指尖颤抖着:“卧、卧槽,你们是一对??!!!”
林鸢无奈地承认道:“卢医生,你才发现么?”
卢曼大惊失色,用最简单粗暴的语言直抒胸臆:“靠啊,我以为你跟一个秃头老男人结婚了!”
“……”
时雨青若有似无地笑,扫了眼林鸢,懒洋洋地道:“老婆,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种形象?”
林鸢忙不迭否认:“没有的事!你听她瞎说呢。”
很快,卢曼把林鸢拉出去,退到病房外的走廊。
“卧槽!牛逼!”卢曼似是大脑还未开机,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林鸢无奈道:“你这脑子到底怎么当上医生的。”
卢曼渐渐恢复过来,也不废话,竖起大拇指,称赞林鸢的好眼光。
“牛啊老林,没想到你有脸盲症也能捡个大帅哥闪婚。”
林鸢:“……”
她揉了揉眉骨,叹道:“我没跟你说过么,我们是老同学。”
卢曼眼睛往上回忆了下:“好像提过,但忘记了。”
林鸢:“你的科室不至于忙到让你失忆吧。”
卢曼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忙。”
林鸢不跟她贫嘴,直接道:“你过来也是为了探望老周吧。”
卢曼正色道:“对了,韦子越没跟你说具体的情况么?”
林鸢一愣:“我还没去找他。”
卢曼说:“我刚从他那边过来,了解到一点手术的过程,老周有复发的可能。”
林鸢失神片刻,“那怎么办?”
卢曼也颇为难过地道:“我不清楚,但是你可以委婉地跟老周说一下,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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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左右,时雨青给她发消息:【老周醒了,你来么?】
林鸢已经跟韦子越了解完情况,确实如卢曼所言,有复发的风险。
韦子越向她道歉,说自己好心做坏事。
林鸢摇头,“没有,只是有这个可能性,并不是百分百的。”
老周做完手术,能比保守方案的活久一点。
林鸢回复时雨青:【我这就过去。】
今天正好是她值班。
等到了病房,时雨青却并不在,周项也不在。林鸢推开病房后,环视一圈,落到虚弱的老周身上。头发仍是乱糟糟的,像把灰色的杂草。
“他们人呢?”林鸢边问边到病床旁坐下。
老周慢吞吞地睁开眼,气息不足道:“不晓得浪哪儿去了。”
林鸢反应过来,说:“老周,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所以才支开时雨青他们。”
老周虚弱地笑笑:“真是瞒不过你啊,小妮子。”
林鸢便换上认真的神情,听老周的床前真言。
老周缓了一会儿,却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林鸢怔愣,接过白色的信封,不由道:“老周,你什么时候写的?”
老周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这才提起笔来写。”
林鸢微微失神:“老周,你不要立flag……”
老周自然听不懂她说的flag,而是兀自道:“小林,你跟小青很好,但是我感觉你似乎不太情愿,应该也不是小青的问题,可能你们就是不合适吧。”
林鸢随即道:“我们可以磨合的。”
老周苦笑道:“小青很喜欢你,你别辜负他。”
林鸢:“……好。”啊,她是做了什么,让老周这么像临终托付。
老周继续慢慢地说:“这封信你先不要拆,等你们如果有一天想离婚,那时候再拆开来看。”
林鸢听得晃神,很快点了头,但忍不住道:“老周,你不怕我今晚就拆了吗?”
老周瞪了她一眼:“我还没死呢,你今晚就想离婚啊!”
林鸢只好低声道歉,几句对不起后,让老周原谅她的出言不逊。
然后,老周又拿出手机,林鸢微怔:“连手机也要托付给我么。”
“你这点跟那臭小子一模一样!”老周抚着胸口,像是被她气到肝疼。
林鸢立刻转移话题:“您说,您继续说,我听着。”
老周手指笨拙地点到屏幕,打开微信群让她瞧里面的一个群。
是一个有很多老人的群。
他们都在互相问候,对方的儿子或者女儿。
【老刘啊,你闺女最爱吃什么来着?】
【哎哟,这个说起来可说不完,她馋嘴得很,什么都爱吃。】
【哈哈哈我家儿子也是,毕业前都吃成了大胖子,我跟他说,你这样哪儿找得到对象,我和你妈都嫌你胖!】
【老周呢,他今天做手术,也不晓得上来报个平安。】
【他上回跟我聊他老伴,我忘了回他,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这里,林鸢见老周准备打字,便道:“我帮你打吧。”
“好好,之前都是小青帮我打的,我老了,手指也不够灵活。”老周瞧着自己的手,似是有点责怪自个不中用。
林鸢边安慰他,边照他的意思,回复其他老人家。
老周:【手术很成功,大家放心。】
消息一发出,群里顿时热络了不少,看得出老周挺受欢迎。
林鸢好奇道:“这是你们老人家专门建的群吗,每天在群里唠嗑唠嗑。”
老周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们跟年轻人聊不来,又不想被卖保险的小伙子小姑娘骗,只好学着建了个群。”
林鸢微微无奈:“老周,你幽默程度可不比小青低。”
“不过咱们这个群,有点儿不一样。”老周叹了口气,继续道,“里面都是失去女儿和老伴的,包括我这把老骨头。”
第58章 五十八点欲
◎说对我没色心,谁信◎
话音刚落, 林鸢陷入怔愣。
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下,重重一沉。
这个群是他们这些老人家慰藉的窗口,失去了儿女与老伴, 仍心念着他们, 但生活中又找不到可以倾述的对象, 才建了这个群聊。
他们每天便在里头谈论、问候对方的至亲,也算是在剩下的时光里不那么寂寥。
林鸢听老周说完, 心口微胀:“老周, 你的老伴是什么时候走的?”
之前她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因为老周从不谈起,所以她没有详细询问。
老周垂眼,眼角的细纹微微褶起, “很久了, 大概十年前吧。”
林鸢吃惊道:“这么久。”
老周靠在枕头上,嗓音苍老:“唉,进这个群也是几年前的事, 我也没想过另外再找。”
林鸢不由认同道:“老周你这点跟我蛮像, 那你怎么还给小青物色对象呢。”
老周:“……”
似是被她抓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疼训裙每日更新亖而二尔吴九乙亖奇”的把柄, 老周很是无奈:“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妮子。”
林鸢望着他, 沉稳道:“有时候我们需要一点欺骗自己的借口。”
老周:“自欺欺人也不能拿婚姻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 老周蓦地失声,林鸢循声望过去,推门而进的正是时雨青。
男人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散漫道:“看来我打扰了你们。”
林鸢气不打一处来,说:“没有!你快过来跟我一起挨训。”
同是夫妻俩, 只有她被老周念叨, 也太不公平了。
时雨青挑挑眉, 走到病床前。
老周那封信被林鸢塞入宽大的白大褂口袋里,又正好是时雨青看不见的死角之处,所以,他并未发现她兜里藏了封信。
这会儿老周似乎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握着手机怀念道:“小青,你刚来我家的时候,好像只有豆丁大,倒是挺可爱的。”
时雨青语气凉凉的:“豆丁大怎么揍你家的狗啊,您老记错了。”
“……”
林鸢微微睁大眼,心想他真是肆无忌惮,年少轻狂都说轻了,这特么法外狂徒啊。
老周胸口起伏,怒道:“你这臭小子,就知道欺负我家的狗,我看你还不如狗呢!”
林鸢在心底默默补充,也可以骂他比狗还狗。
时雨青哼笑一声:“这点就不劳您费心了。”
探望完老周,林鸢跟时雨青离开病房,留下周项来照顾。
林鸢掏出手机看时间,还有两小时才下班,便道:“你要不先回家?”
时雨青:“这才几点,我回家不也是一个人。”
林鸢想着也是,绞尽脑汁道:“可是你等我下班也太辛苦了。”
更重要的是,她疲惫下班的社畜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她也是要面子的。
时雨青饶有兴致地瞥过来,眉眼舒展道:“这算老婆心疼我么?”
“……”林鸢为了面子,承认道,“算是吧。”形象比较重要。
男人挠了一下眼角的皮肤,说:“那我非等你不可了。”
林鸢错愕:“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时雨青搭住她的肩,“都是跟老婆学的。”
林鸢落了空,只好微不可闻地哀叹一声,随他去了。
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
人跟狗,是有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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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多,林鸢跟时雨青来到烧烤店,热闹又熙攘,老板滋滋烤着秋刀鱼,香味扑面而来。
林鸢一脸逃避的表情,推脱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吧,这个点吃烧烤,太罪恶了。”
晃神间,时雨青已经挑好了位置,说道:“坐下。”
林鸢身不由己地坐了下来,很上手地拿起菜单。
时雨青笑出声,帮她点了只大闸蟹,林鸢仍在挑下酒小菜,在十元与十二元之间徘徊不定。
到底十元的更划算,还是十二元的更好吃呢?
林鸢拿不定主意,便把菜单递给他,让他随便挑一个。
时雨青:“都要了。”
林鸢脸色一滞:“你败家得简直信手拈来。”
啊,就不应该问他。
时雨青挑起眉道:“老婆,你是不是浪漫过敏。”
林鸢顿住,拿起水杯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人讽刺她没有浪漫细胞,真是可恨。
须臾,她想出一个答复:“浪漫是不能当饭吃的,希望你能明白。”很好,正气凛然的回答。
时雨青啧了声,吊儿郎当道:“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林鸢很快反应过来,他就是拍电影的,浪漫在他那儿当然能当饭吃。
……自己砸了个坑,往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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