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来干什么?”
顾与煊支着腿坐着,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荷花酥,往嘴里送。见到楚见欢,顾与煊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嘴角撇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楚见欢看了一眼苏清荷,而对方则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脸写满了无辜。她顿时心中了然,对着顾与煊的一番挑衅也不恼,只是淡淡道:
“你来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楚见欢边说便坐下去,径自拿起一块荷花酥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看着云淡风轻的楚见欢,顾与煊反而燃起了怒火,提高了音量:“这次宗门比试大会,你可别输的哇哇哭啊。”
楚见欢:?
她疑惑地看向顾与煊,眉头上挑,写满了不解。顾与煊却会错了意,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得意地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接着往下说:“切,现在才知道怕了,未免也太晚。我看,你要不立马下船,称病回宗好了……”
顾与煊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预见到楚见欢输了比赛后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畅快地大笑起来。然后,顾与煊看着被他嘲讽的楚见欢丝毫没有任何动怒的前兆,而是捻起一块糕点,亲昵地递到苏清荷嘴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楚见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在听,我只是很奇怪,你一个我的手下败将,为什么觉得该害怕逃跑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自己?”
“大师兄,我觉得你的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该生病回宗修养的人是你才对吧。”
楚见欢的表情极为诚恳,好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正在劝她逞强的儿子喝药。顾与煊怔愣了一秒,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拂袖而去。
“呵,走着瞧吧。”
顾与煊留下一句狠话,走到门口。然后,在楚见欢和苏清荷的注视下,重新折返回来,端起一盘荷花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
苏清荷伸出去拿荷花酥的手还停在半空,但是桌上已然是空空如也。同时,楚见欢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糕点,正准备再拿一块,然而它已经失去了踪影。
两人面面相觑,尔后不约而同地捏起拳头,站起身来,拉开门去追顾与煊。
……
“这就是天都吗?真是好生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橙红色的灯火透过纸糊的灯笼笼罩下来,映得整片道路亮堂堂的。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直教人失了神。交谈声混成一团,此起彼伏,却不显得嘈杂,反而成就了一番烟火气。
苏清荷挽着楚见欢,忍不住出声感叹道。身旁的顾与煊摆着一张臭脸,拉长声音,颓丧着问:“两位,能不能别到处逛了,先去吃饭啊……”
楚见欢瞥了顾与煊一眼,他就下意识地止住了声,但是周身的怨气还是没有散去。顾与煊提了提手上的许多个盒子,在心里大吐苦水:
“早知道不出言挑衅楚见欢了,荷花酥没吃到几个,差点被揍了一顿还不说,还要请她们吃饭,替她们拎东西,真烦。”
“那我们去那家吃饭?”
苏清荷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楚见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家店的门口极其热闹,客人在其中来来往往,必定不差。
“好。”
楚见欢应了一声,一行人就往那家酒楼走过去。
顾与煊:你们倒是问一下我的意见啊?!
但是,表面上顾与煊还是十分顺从地跟着前面两人的步伐,一路走到了酒楼门口。一进门,内室果然坐满了人,苏清荷等人就被店小二引上了二楼。
“好像没有位置了……”店小二无奈地挠挠头,低着声音说。
“怎么回事啊?”顾与煊正愁没处发泄怒火,就借着这个时机开始抱怨,“都怪你们,说要来吃这家,结果没位置了,你看怎么办?”
数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楚见欢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店小二的头倒是越来越低。不过,他也不是因为担心顾与煊责备他而低头,而是因为他害怕顾与煊和楚见欢在酒楼里大打出手,动手闹事,到时候生意就没得做了。
“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道吧。”
一位女子从近处的包厢里走出来,一路来到了楚见欢的面前,嗓音柔柔,像一根表面光滑的丝绸带子,还泛着白色的光。只一身清丽白裙,却衬出她纤细的腰身和内在窈窕无双的气质。轻纱笼面,遮住了大半风光,但显露出来的部分仍引人痴嗔。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风姿绰约。
“这……不用了吧。”
原本话语滔滔的顾与煊却一下子住了口,伸手去拉楚见欢,在她身边小声地嘟囔着:“刚刚路上有一家更好的,我请客,自然要请你们吃些贵的,我们换一家吧。”
苏清荷:?大师兄你是被夺舍了吗?之前在船上死活不请客的人是谁?
“好,多谢这位道友。”
楚见欢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与顾与煊作对。顾与煊这样反对,倒是引人遐想,先前一个见到女子就到处放电的花孔雀竟然会拒绝眼前女子的邀约,这让楚见欢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之心,想要一探究竟。
“喂,我都说了,换一家。”顾与煊瞬间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他直接去拉楚见欢的衣袖,却没注意到手上重重的盒子,啪的一声砸到了楚见欢的背脊上。
“嘿……我说换一家,好不好啊?师妹……”
楚见欢一记眼刀甩过去,顾与煊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但还是徒劳。楚见欢直接带着苏清荷跟着那位女子走进了包厢,顾与煊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
“几位想要吃什么?”
见事情顺利解决,店小二舒了口气,等着包厢里的人点菜。闻言,楚见欢和苏清荷对了个眼神,正欲开口,却被顾与煊抢先。
“你们这便宜的都有哪些?”
顾与煊把手上的盒子放在地上,边揉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掌心,边低着声音问,俨然一副铁公鸡的样子,却还不觉得害臊。
“这……”
店小二瞟了一眼楚见欢和苏清荷,嗫嚅着说。谁料,话音未落,一把通身发光的剑就以破空之势飞出去,架在了顾与煊的脖子上。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挪开,把尽欢剑带出一小段距离,才讪笑着说:
“便宜的都不要,有什么贵的尽管上过来。”
店小二受够了这诡异的气氛,只点了点头,就推开门,飞奔着下了楼,速度之快,似乎有人在后面拿着刀追杀他一样。
“先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无极山庄余淼。”
余淼轻笑了一声,面向楚见欢说,眉眼弯如一枚新月。
楚见欢心下了然,余淼是无极山庄药师玄雾的亲传弟子,在修仙界中素有“医仙”之称。她医术高超,是一位难得的炼丹好手。除此之外,余淼在剑术和修为上也不差,已经是金丹后期,距离步入元婴只差一个机缘。
“合欢宗楚见欢。”
“合欢宗苏清荷。”
楚见欢和苏清荷接连道出姓名,余淼也带着笑容地一一点头,最后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包厢里的第四个人——顾与煊。
顾与煊拧起眉头,轻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说:“合欢宗顾与煊。”
其余三人也没有理会顾与煊,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包厢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融洽和谐。过了一会,苏清荷好奇地看向余淼,问道:“余道友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按理来说,一个人出行不会选择来酒楼,更不会定下一个可容纳多人的包厢。更何况,先前余淼邀请她们的时候,说的是“和我们一道吧”。但是,距离楚见欢一行人在此坐下,已经过了许多时间,余淼的同伴却始终没有露面。
“不是。”余淼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朋友。”
恰逢此时,门被推开,一位红衣女子大步地走了进来,她眉眼如画,如瀑的青丝高高束起,扎成利落的高马尾,仅着一个白玉冠。乍一看包厢里多了三个人,她瞪大双眼,又走出门看看,最后还是折返回来,在余淼身边坐下。
“这是我同行的好友,冯随月。她是散修,暂无所属门派,打算在宗门比试大会上找个机会,拜入日月谷。”
余淼微微一笑,把红衣女子介绍给在场的其他人。
“你们好。”
冯随月听余淼的介绍,也知道她对着这几人大抵是比较信任的,也就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朗声问好。楚见欢和苏清荷也顺着她的话接着介绍自己,但当“合欢宗”这四个字被吐露的时候,冯随月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合欢宗?你们那是不是有一个男子整日打扮得花里胡哨,到处耍流氓……”
“嘭!”
先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顾与煊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连带着桌子也摇晃了一下。他冷着一张脸,话也没说一句,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楚见欢/苏清荷:?
门外,店小二端着菜,双眼写满了无知和茫然。他看了一眼飞奔而下的顾与煊,又看向包厢里的三人。门还大大地敞开着,正在小幅度地摆动。店小二直接走进去,把散发着香气的饭菜放在桌上。
临走前,店小二还在琢磨这诡异十足的事件。等走到楼下,他突然一拍脑袋,冒出一个精妙绝伦的想法。
那小子不会是想逃单吧?难怪先前只要便宜的,打脸充胖子不行啊……
“诶,那不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吗?”
冯随月盯着顾与煊的背影,随后转过身来,惊诧地问坐在她身边的余淼。余淼则是眉头轻蹙,只能无奈地笑笑,试图缓解些许的尴尬之情。
听冯随月的话,苏清荷和楚见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努力压下心中的笑意,尽量不发出任何可疑的声音。
“楚道友,要不要去把那位道友找回来?”
“不用。”楚见欢夹了一个丸子,吹着热气,胸有成竹地说,“他会自己回来的。”
没过多久,顾与煊果然又灰溜溜地回到包厢,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埋头苦吃。心在流泪,钱包在出血,嘴上却不输任何气势,最后胃被撑了个半死。
作者有话说:
横看竖看,这章什么也没写,就写了“大师兄惨惨惨”这六个字。好可怜,请客吃饭,遇到“前女友”,忍不住跑出去,最后还得回来乖乖买单,哈哈哈。
第20章 秘境
◎里面有瘴气,务必小心。◎
“多谢款待。”
余淼扬起一个笑容,温声细语地对着身边并排行走的几人说。
“这还谢什么?”楚见欢用手肘捅了一下顾与煊,听他闷哼一声,“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兄?”
“嘶……对对对!”
顾与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极其不自然地拔高声音,应和着楚见欢。
他本想一跑了之,但在半路想起楚见欢的威势以及那飘着香味的佳肴,顾与煊还是很没有骨气地屈服了。谁曾想,买单的时候,楚见欢竟然说要请余淼和冯随月,大方的像是丝毫没有想过付钱的人是顾与煊,而不是她自己。在整个包厢以及店小二的目光攻势下,顾与煊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楚道友此行应该也是为了宗门比试大会而来?”
“是的,余道友也是?”
楚见欢依稀记得,当时的宗门比试大会,共分为两个环节。第一是团队作战,各宗门弟子进入设立好的秘境,找寻散落各处的宝物,最终集齐者获胜。第二轮则是个人之间的对战,安排修为相当的弟子进行比赛,决出优胜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应该还是楚见欢和谢千砚一组。
楚见欢和谢千砚都是少有的这般年纪就步入元婴的人,其他大上几百年的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要求和她们分到一组。余淼虽然距离元婴不远,但归根究底还只是金丹期,大概率不会和楚见欢碰上,所以楚见欢对她在宗门比试大会上的事情并无较多的印象。
“是的。”余淼点点头,“听说这次的秘境格外凶险,届时还要多加小心啊。”
“是怎么样的凶险?”
苏清荷从一旁探过头来,睁着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楚见欢也拧起眉头,细细思索着那时候的场景。她只记得,秘境之行,最后还是千剑门拿了魁首,个中细节也不甚清楚,但是合欢宗当时从头至尾也不曾遇到过什么凶险之事。
余淼抿了抿嘴唇,似是在纠结。苏清荷顿时了然,这大概是无极山庄特有的情报,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于是,她笑着解围:“没什么,我不过是好奇一问,余道友要是觉得为难,就不必回答。”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只是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也是听师父提了一嘴,说里面有瘴气,务必小心。具体的瘴气所在之处,以及瘴气的害处,我也不知,怕说出来反而令你们失望。”
“这有什么?余道友愿意和我们分享,于我们本就是一件幸事,哪里有什么失不失望的?”
楚见欢朗声一笑,氛围又变得轻松起来。余淼心下也舒坦,顿觉豁然开朗。一行人相处融洽,直到客栈门口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那什么秘境,真有这么危险吗?我们合欢宗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苏清荷眉头轻蹙,似乎在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感到困扰和担心。楚见欢也没有前世得来的机缘,只能尽量宽慰着她。
“凶险与否,到时候一看便知。说不定,我们根本就遇不上呢?”
“也对。”
苏清荷径自点了点头,仿佛一只天真的呆鹅,让人不由得生出爱惜之心,想要揉一揉她的小脑袋。
“早点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见……”顾与煊也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才记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大喊着,“什么鬼?我手上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楚见欢的手才刚刚放在房门上,听到顾与煊的话,她冷冷一笑,从唇缝中挤出无情的话语:“给我找回来,不然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顾与煊哭丧着一张脸,哇的一声跑出了客栈,直奔酒楼而去。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下次我一定要赢过你”
……
翌日。
各宗门的宗主端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影,神情肃穆。宗门比试大会,向来是各门派争取所谓排位先后的头等大事,历来只有门中优秀的弟子才有资格参加。
楚见欢站在合欢宗队伍的前端,在她左右的都是各宗门的领头人物。她用余光瞄了一眼,心中暗叹,都是一些老朋友。在她的左侧是日月谷沈谌,右侧则是无极山庄余淼。最左端是日月谷穆承安,莫无长老的亲传弟子,和余淼一样,也是金丹后期。
至于最右端,楚见欢看也不用看,必定是千剑门谢千砚。白衣墨发,还有那把无尘剑,都是楚见欢极其眼熟的事物。谢千砚身姿挺拔,眉眼幽深,周身的气场远超常人。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谢千砚也转过来,对上楚见欢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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