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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时分，叶老才捋起了到肩膀的头发，准备去厨房做些晚饭：“你们……都留下来吃吧。”
为了还能聊会儿“鸢尾酮”的事情，钟梨之也立马跟着起身了，她很积极地走进厨房里，撩起袖子说道：“那我来帮您吧！”
陆叶大很不耐烦地想要拒绝，但是他转过身，看着同样起身的唐舜俊后，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下子，布满灰尘的灶头厨房里，挤满了四个人。
钟梨之看着最后走进来的岑煜，有些傻眼，心想着或许他也是为了能达成合作，才走进来帮忙的吧？
蓦地，她的腰上系了一条围裙。
唐舜俊在她耳边笑着说道：“你别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不，你就算披个麻袋出门也很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钟梨之愣了愣。
她转过身，站在水池前的岑煜已经开始洗菜了。
现在不仅装瞎，还装起了聋子。
还有这个唐舜俊也很奇怪，明明她只说了让他陪她来这个地方的请求，他怎么那么上道的会表现？
他们的关系根本就没亲密到这种地步吧！
整个做饭的过程，唐舜俊仿佛变成了表演型人格，围在钟梨之的身边团团转着，一会儿叮嘱她小心使用菜刀，不要切到了手指。
一会儿又说冷水很冰，让她不要碰。
钟梨之都烦了。
而岑煜只顾着做饭。
好像他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炒锅里菜的圣贤大厨师！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陆叶大没有坐在餐桌上吃，他拿了个破旧的陶瓷碗，盛了大半碗米饭后，夹了几片绿叶菜后，就坐到了门口的小板凳上。
大门微微敞开着，缝隙被夕阳光照耀下，摇曳的鸢尾花填满。
钟梨之的米饭则是唐舜俊帮忙盛的。
从下午进门开始，他的热情就丝毫不减，一直都在给她夹着菜，格外殷切。
低垂着脑袋，钟梨之小口扒起米饭。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来这里一趟，不仅没有能够达成买卖鸢尾酮的合作，还把和岑煜的关系给彻底搞砸了。
明明在这之前，他那么好。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贪婪无厌”。
——原来，本质上她和钟家人还是毫无区别的啊，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可能是唐舜俊唯一炒的一盘小青菜有些油腻了，钟梨之刚咬下一口青菜叶子，脸颊上就感觉有两道很热的液体滚落下来。
她稀里糊涂地用衣袖管抹了下，然后冲出门外：“我不吃了，我要先走了。”
速度快到唐舜俊都没有反应过来。
正当他想追出去时，面前沉默了快一整个下午的男人，终于舍得开口。
岑煜缓缓站起身，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和她的事。”
“你别来插手。”
*
钟梨之夺门而出后，跑去了渺无人烟的后门口。
她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掉落下来。
一想到岑煜下午对她的那种漠不关心、视若无睹，她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连空气都吸入不了了。
最后，她蹲在烂泥地上，抱紧着膝盖。
不远处，岑煜走来，嗓音在不燥的微风里，显得磁性沙哑，他淡淡问道：“你也难受了？”
这声音让钟梨之一怔，她将脑袋抬起，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着，被风一吹，灼烧感蔓延。
即使喉咙口生疼生疼，她还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岑煜。”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了吗？”
第87章 因为喜欢他
钟梨之期待着答案，却又很畏怯。
她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视线因此而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连周围的田野景色都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油画色板。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任何说话声。
岑煜只敛下眸光，静静地看着她。
不想回答，这大概就是默认了的意思。
——默认，他已经不在乎了。
心脏开始更疯狂地抽离起来，那种痛感仿佛可以钻入进身体内的每一处空隙，将血液与空气一起排挤掉。
钟梨之将一只手放在了额头上，她的脑袋实在是沉重得有些抬不起来，喉间则是哽咽着，很想把那句一直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对不起”给说出来。
是她一直以来，都太无理取闹了。
即便那样的她，一定会很卑微。
她向来不喜欢卑微的自己，但她还是得说。
“岑煜，对不起......之前我总是以一副受益者的姿态，没脸没皮地和你争论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理解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所以我觉得很抱歉。”
钟梨之缓缓站起身，脑袋有些晕，“我先走了，再见。”
本该说出口的“再也不见”，在此刻，是真的说不出来。
她觉得，她是舍不得了。
可是场面都已经在她的主导下，变得这么难堪，“罪魁祸首”又有什么能够为自己辩解的资格呢？
蓦地，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手腕被身后的男人给紧紧拉住了，后者身影低沉，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既然觉得我不会理解，那你就和我解释清楚。”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会想听吗？”
眼前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抬起脑袋，看向他，那眼泪马上都快要流到嘴边了，她还撅着个嘴，一脸生气，再也不可能哄好的样子。
岑煜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他反问：“我为什么会不想听？”
钟梨之抿了抿唇，有一股咸咸的味道，但是她又不能当着这个男人的面，直接“呸”出来，一下子就变得更委屈了起来，连鼻音都加重了，“你根本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我......刚才在屋子里......我故意让那个男生......和我靠得很近......故意没有拒绝他帮我系围裙......可是，可是你好像根本就看不见我们两个人。”
“岑煜，你为什么不会吃醋了嘛？”
拖着长长的尾音，不停地像小猫尾巴似的上翘着，简直挠人心弦。
岑煜撩了撩眼皮子。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小心思”呢。
一个恍惚，没有及时回答她。
她的嘴巴就又翘了起来，满脸不用说，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错，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的小表情。
岑煜无奈了，扶了扶额，低声道：“因为没有必要吃醋。”
在钟梨之反应过来这句“没必要”的意思时，瞬间脑袋上的头发都一根根直立地竖了起来。
——好一个没必要。
——真的，现在连撒谎哄她一下，都已经不乐意了是吧？
下一秒，男人低沉沉的嗓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他解释道：“我知道，那个人他不喜欢你。”
“为什么不会喜欢我？难道是已经喜欢上你了吗！”钟梨之直接怒吼道，她真是气得大闹一片空白。
这不，连说话都开始不着调起来了吗？
什么什么，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却一脸严肃，连唇角唯一的一点儿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副态度让钟梨之忍不住开始慌张了起来。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继续突破底线道：“我......我刚才就随便乱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他喜欢他？？？
岑煜淡淡地“嗯”了一声。
去年，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想找那位花户购买鸢尾酮时，就遇见了住在同村的唐舜俊，然后他便对他展开了强烈的“攻势”。
也确实，第一年他能和陆叶大顺利达成合作，除了CY集团开出的条件真的很优厚以外，唐舜俊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
不知道为什么，在村子里出了名暴脾气的叶老，尤其听这个年轻男子的话。
后来，合作达成，他理应回到公司。
唐舜俊大概是觉得“爱而不得”，又或者是觉得他自己被“利用”了，简单的金钱不足以将他给打发。
所以去年的时候，他甚至还跑到公司门口闹着要见他，不过被保安给拦得远远的。直到现在，都还是CY集团被拉黑的面孔之一。
钟梨之已经目瞪口呆了，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勒个......”
勒个菩萨佛祖圣母玛利亚的青菜黄豆番茄西兰花的大奶奶二姑姑三舅妈的喜羊羊章鱼哥库罗卡斯，勒个老天爷啊！
怪不得唐舜俊会那么“上道”，一直都在照顾着她呢。
原来她才是真正被“利用”了的那一个，她才是被play的那一环！
顷刻间，钟梨之有些心疼起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岑煜已然收回了视线。
他抓着钟梨之手腕的手，逐渐放到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扭直了，微微低下头，认真地问道：“现在，可以聊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了吧？”
“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事情好聊的。”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钟梨之又开始下意识地逃避了起来，她还别过脸，假装看田园风景。
其实，她也挺想好好聊聊的。
除了刚才问的“为什么不会吃醋”以外，还想让这个男人给她解释一下，怎么如此有默契地在一个彼此从来都没有一起来过的地方相遇了，他却要装作与她不熟、不认识？
但......这现在是在别人家的后门口啊！
况且屋子里，还有一个她的“情敌”在。
——没错，是她钟梨之的情敌！
想想这事儿，还是觉得很离谱、很荒谬。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能够接受。
岑煜没有再耐着性子拐弯抹角了，他眼底折射出来的光芒，认真且强势，透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感，“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要问，我还在不在乎你的问题？”
第88章 “告白”
钟梨之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鼻尖有些泛红。
光线的照耀下，她一头青棕色的长卷发更加显眼了，柔软的发丝仿佛氤氲了一层淡淡的雾感，衬得她皮肤白皙。
身前的这个男人，认真地问她“为什么”。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钟梨之不愿意回答。
但是站在她跟前的岑煜似乎很固执，他低垂着眼，没有听到答案，好像就不准备松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样。
男人再次出声，低哑问道：“钟梨之，告诉我为什么，嗯？”
这一次的语气格外温柔，隐隐约约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在里面。
夕阳的殷红色被一座大山挡住，只有一缕霞光落到了钟梨之的脸上，将她的眼珠子照得和玻璃珠一样清透漂亮。
钟梨之又再次眨了一下眼睛。
她细声细语地回答道：“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以前都很在乎的，现在却不在乎了，我觉得太有落差感，接受不了......”
这说话声音是真的很小，恨不得压根儿别叫人听清楚了才好。
岑煜眯了眯眼，“那你觉得我以前为什么会在乎？”
他以为说这话，无论是对钟梨之，还是对他自己的内心，答案应该都浅显到连瞎子也能看明白了。
但是这小姑娘非要插科打诨，脸颊两侧爬上一抹浅浅的绯红色后，转过脸回答道：“因为我漂亮，我闪闪发光惹人爱！”
“不只是你，好多人都很在乎我！”
这答案，于岑煜而言，倒也没错。
他配合地点了点头，“嗯，你最漂亮了。”
钟梨之的脸一下子烧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有人往本来只是冒着星星点点火花子的柴炉里，加了一把木柴。
绯红色悄然有息地染上她的耳垂。
她开始呼吸急促，“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漂亮？”
——客观事实，还是主观判断呢？
岑煜微微压下了些脖颈，带有更强侵略性的气息将周遭一切都凝固了起来，他的眼眸深邃到根本就望不到底。
距离太近，钟梨之也逐渐向后弯着腰。
她总感觉到男人的鼻尖就快要抵上她的，眉心位置一抹厚重的压感，让她异常不适。
“因为，我......”
才刚听到三个字，倏地，两人身后的屋子传出了一道剧烈的砸门声。
——“砰！”
让刚才在半空中飞舞的花瓣都落到地上了，与尘埃融为一体。
钟梨之被吓了一跳，岑煜的手臂则是下意识地将她搂住，拥进了怀里。
紧接着，应该是唐舜俊的声音，他对着门口一道沧桑弓腰的身影，怒吼道：“你别来管我！你应该早点去死的，你这个杀人犯！”
——杀人犯？
钟梨之对此感到不解，但却深知，这其中一定有很复杂的故事。
他们两个人从后门口走了出来。
唐舜俊听到动静声，瞥过眼去看，发现两个人亲密搂在一起的动作时，脸色都胀得通红通红，目光里似乎衍生出了一抹憎恨。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陆叶大默默捡起地上被摔碎了的一只瓷碗，正好是裂在红色的“福”字上，他眼眶有些湿润，却没有多说什么。
好在这会儿门口的陌生人不算多，都回去吃晚饭了。
剩下的人虽然吃到了“大瓜”，却没有敢出声的。
“你们两个人，跟我进来一下吧。”陆叶大缓缓说道。
他已经将岑煜带过来的那份合同签署完毕了，准备将目前所萃取好的所有鸢尾酮都卖给他，在价格、其他条件上，一点儿都没有需要继续协商的意思。
“反正我卖给谁都是卖，还不如卖给一个已经合作过的人......这次的鸢尾酮都给你后，我也不会再继续萃取了。”
“至于外面的那些鸢尾花，谁要是喜欢，就让谁采走吧！”
陆叶大一副累到了的样子，他不愿意再开口说话，让拿到合同的岑煜赶紧离开。
钟梨之感受到了这位老人家悲伤的低气压情绪，她张了张嘴，想安慰上一句，却被岑煜直接拉走了。
他只说：“叶老，那您好好休息。”
“我们晚点再过来找您。”
钟梨之转了转眼珠子。
被有可能只是随口一声的“我们”，弄得有些心绪不宁。
但是她也接受这种没有买到鸢尾酮的结果了。
反正她排第三名，就算岑煜没有拿下这份合同，也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拿到的。比起这样，还不如是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成功做到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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