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发明这些即时通 app 拉黑这个功能的人,真是深谙人性,那种被人拒绝沟通,一肚子话说不出的憋屈,简直是要把人憋出内伤,不得不说也是个狠人。
没一会儿,车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月韵看看周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不就是“心城往事”吗?陆允承也知道这个地方?
下了车,径直走进去,却没看到该在这里出现的柳正清,院落中的葡萄架下,站着一个女孩,正在四下打量着,听到有人进来,忙转过身来。
“李小果?!”
“凌月韵?!”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惊愕地看着对方,异口同声,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然后两人又同时看向陆允承,有一种被带沟里的感觉。
陆允承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来:“既然两位已经认识过了,也不用我来介绍了,咱提高效率,现在就坐下来把该说的都说明白,拉黑可不是处理信任危机的好办法。”
李小果讪讪地看了凌月韵一眼,“她是柳正清的女朋友,我不跟和柳正清有关的人说话。”
陆允承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柳正清是我发小,也是他拜托我找梁安安的,因为他在结婚前被梁安安一封信给要挟了。”
“什么?你们……你们联合起来耍我?!”李小果说着就要往外跑,没跑几步,又停下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要挟?不会的,安安不是那种人,她不会做这种事的,而且……她也不可能做到!”
陆允承轻蔑一笑:“谁知道?”
“没人会去追究梁安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样对一个已经不在人世,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人来说,还真是不太公平。”
月韵听到这话,如被当头棒喝,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话了,忙拉住陆允承:“等等,你说,你说的是……梁安安已经不在人世了?是我理解的那个不在人世了吗?”
陆允承看她一眼,没回答,继续对李小果道:“见到热搜就深信不疑,你在飞海工作这么些年,也算是白干了。”
李小果迟疑着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不是真心为安安鸣不平的!”
“安好心的人也经常会办坏事,是不是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艘贼船,你不上也上了,你现在要么选择相信我们,要么出了这个门去找更好的途径,但是我们都知道你找不到,否则就不会做这么多年哑巴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走也不拦你,过两日我和你们飞海的应总,还有尧姐约了谈合作的事,我这人喝了酒容易断片,到时候说了些什么可就不知道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慢慢考虑吧,考虑好了再说,不急。”
月韵默不作声地看着陆允承说完这一番半是威胁半是劝阻的话,默默地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陆允承这嘴皮子,这分析能力,即便不毒舌也是句句戳人心窝子。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看着他同样是表情冰冷地说完这些话,竟破天荒地不再那么反感了,甚至,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打心底就已经默默地站到了陆允承这边。
她同情地看向李小果,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满脸的纠结挣扎,想走,却爬不出这个大坑,不,是下不了这艘贼船。
半晌,李小果终于再次坐了下来,陆允承笑容满面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不着急,先喝口水。”
李小果犹疑地看了看月韵,喝了一口水,像是孤注一掷般下定了决心。
“其实,去年安安就不在了,早在她宣布退圈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生病了,但是那些吸血鬼,那些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人,他们必须要为安安的死负责!”
第34章 你以为的不是你以为的(4)
“梁安安不是因病去世的吗?”
月韵插嘴道,她看了看陆允承,他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小果,似乎在思考什么。
“安安确实是生病去世的,但是在她去世之前,遇到了一件事,那件事直接导致了她病情加重,才不得不和柳正清分手,宣布退圈,直到含恨而终,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恨飞海,恨尧姐……”
“是因为尧姐当时没有帮她阻止网暴吗?”
“安安从来没在乎过网上那些恶评和辱骂,有时候甚至还很高兴,她说,因为角色而上升她本人,是对她演技的认可。”
“那是什么事?”
李小果又喝了一口水,眼神立刻变愤恨起来,她将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水洒了出来。
“应瑞强,是他害了安安,尧姐助纣为虐,他们俩夫妻一起害死安安的!”
月韵大为震惊,“应瑞强,就是你们飞海的 CEO?他是尧姐的老公?他们俩……对梁安安?”说着,她突然想起,昨天“面试”的时候,尧姐那不同寻常的反应,现在想来还真是发人深省。
“对,就是他,他一直觊觎安安,对她图谋不轨,想让安安做她的情人,还说如果安安同意,公司就会倾其所有资源力捧她,会让她成为炙手可热的小花,但是安安从来没有理睬过他,所以宁可一直在网剧里演恶毒女二,也没有从了他。”
“那尧姐当时是梁安安的经纪人,她不知道她老公骚扰自己的艺人吗?”
李小果幽幽地看了月韵一眼,“她能不知道吗?她一清二楚!”
“那她怎么……”
“她如果把窗户纸捅破的话,就得离婚,但是她肯定不会想离婚的,就认定是安安勾引应瑞强,不仅把本来谈好的剧给了其他艺人,还处处打压安安,又怕做得太明显被人看出来,就给安安每天安排十几个通告,甚至连安安确诊的当天,都还在赶通告,网上那些恶评,也是她暗中安排了水军推波助澜,她还暗示过我,让我匿名去网上爆黑料,目的就是想逼安安提前解约走人,而公司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结果,她的目的达到了,梁安安的确解约走人了,而且还宣布了永久退圈,其实是去躲起来治病了吧?”
“她不想拖累周围的人,尤其是柳正清,就很坚决地和他分了手,把一切都扛了下来,而网上那些人,根本不会去了解真相,随随便便按自己的想象,坐在家里在键盘上随便打几个字,就能说出最伤人的话语,那段时间,安安过得很痛苦,但是她也很坚强,化疗的痛苦她能挺过去,但心里的痛苦日复一日,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李小果说着,浑身颤抖起来,手紧紧地抓着水杯,样子十分激动,“我对不起安安,迫于尧姐的威胁,我的确也去爆过所谓的黑料,只一个小时,我就因为太愧疚而删掉了,但是已经晚了,到处都传开了……后来我知道安安生病之后去道歉,她却没有怪我,说理解我……你们说,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要挟人这样的事?!”
月韵握住李小果的手,那手冰凉得可怕,“这就是你一直想告诉人们的真相,你不想梁安安死了都背负这样大的误会,所以你才……”
“所以我才想,一定要为她正名,要让那些逼死安安的人得到报应!”李小果咬牙切齿,骨关节咯吱作响。
这时,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陆允承突然开口道:“所以,柳正清的那封信和照片,是你寄给他的?”
李小果冷笑一声:“柳正清,他也相信了网上的传言,认为安安是想上位和应瑞强有染才和他分手的,这成了压垮安安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他呢?不过时隔三年而已,他居然就能完全忘了安安,心无旁骛地去和叶菲林结婚?!”
月韵头顶炸开一个响雷,像半截木头一样愣愣地戳在那儿,那一瞬间,她直瞪瞪地看着李小果,又看看看陆允承,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叶菲林?!你是说,柳正清要结婚的对象是叶菲林?!是我认识的那个叶菲林?”
李小果匪夷所思地看着月韵,“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他和安安还没分手的时候就和叶菲林不清不楚的,分了手当然就明目张胆了,都谈婚论嫁了,这还能有假?”
“所以,叶菲林结婚那天,柳正清临阵脱逃,是因为你寄给他的那封所谓的‘要挟信’,他怕梁安安手里真的有他什么把柄,其实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梁安安已经去世一年了……”
“事情就是这样,都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安安手里是不是有他什么把柄,即便有,安安也是绝不会拿出来要挟他的,她这辈子最爱的最牵挂的都是柳正清,临死前最后一分钟都还抱着那张照片说想他,怎么会舍得要挟他?”
月韵默然,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曾经设想过很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真相,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她就连事实的边都没有沾到。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打算把我怎么办?”李小果抱起双臂。
陆允承道:“马上告诉飞海,让他们解雇你,让你从此在业内无法立足……”
月韵忙拉了一下他:“哎,陆允承,你不能……”
陆允承举起手阻止了月韵,转向李小果,继续说:“我们当然是没必要这样做,因为这件事说到底不关我们的事,至于怎么办,还是当事人说了算……”
说着,他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都听明白了?出来吧。”
月韵和李小果同时看过去,几秒的沉寂之后,柳正清慢慢地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他的脸色煞白,神情落寞,整个人像是经受了巨大的打击,萎靡不振。
“安安她,真的不在了吗……”
声音如飘荡在空中,冰冷,戚然。
李小果低下头去不说话,没一会儿便抽泣了起来,然后猛地站起来:“柳正清,你还是不是人?!安安那么爱你,你还误会她,伤害她,还要和别人结婚,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好好地过你的快活日子,还管她干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月韵也站起来,看着柳正清抱着头蹲在地上痛不欲生,“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迟来的深情最为轻贱。”
“在安安生病的这两年多,你的每一则消息她都没有放过,报纸上的,网上的,她都收集了下来,贴了满满的五个笔记本,她知道你这几年没什么成绩想退役,她想鼓励你,支持你坚持下去,但是她不能见你,所以到最后,她把这个交给了我,说,那个东西,你看了就知道了。”
李小果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柳正清,钥匙上系着一条红绳,吊着一张大头贴,已经磨得褪色了。
柳正清摩挲着那张大头贴,凄然一笑:“这是我们分手前最后一次去拍的大头贴,我看她用红绳系起来,还笑她幼稚……”
李小果从桌子上端出一个木盒子,放在柳正清面前:“安安的遗愿,让你亲手用这把钥匙打开。”
柳正清颤抖着手,将钥匙插进了锁孔,往左一转,咔嗒一声,木盒应声开启。
盒子里,是一个瘪掉的篮球,上面歪歪斜斜地签着柳正清和梁安安的名字,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颗潦草的心。
柳正清顿时跌坐在地上,泪如下雨,他抱着篮球,口中喃喃地念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你一直保存着……”
“是的,她一直保存着,说这是你入选青年队的时候她送你的第一个篮球,虽然破了瘪了,但是她舍不得丢掉,还当宝贝一样收藏了起来,还开玩笑说是你的把柄,你不会想到她说的那个东西,是这个吧?你早就把这个球,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李小果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又停下来,“柳正清,安安没有怪过你,我也没有资格怪你,让你没结成婚,对不起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月韵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痛哭的柳正清,又看向陆允承,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开口劝慰,片刻,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走了出去。
车上,一路无话。
月韵看着窗外,大街上车水马龙,每一个人,都像是有着一个或是悲伤,或是遗憾的故事,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卸下白日里伪装的铠甲,内心最柔软之处,会是怎样的唏嘘嗟叹。
下午四点,阳光依然灼烈耀眼,月韵微微蹙着眉,眼中似有淡淡的哀伤,她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人,也自认为做不了圣母普度众生,她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俗人,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那一股悲凉感。
陆允承不时地侧头看她,只听得月韵唉了一声,“这世上最遗憾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还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人性,还真奇怪。”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迟来的深情最为轻贱。”
“柳正清和梁安安,也是一个悲剧吧……”
“悲剧的是梁安安,柳正清这些年可过得绚烂夺目的,他才不悲剧。”
月韵转过头看他,不满道:“陆允承,作为单身未婚女青年,我想采访一下你,同样作为感情生活缤纷多彩的钻石王老五,你们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哪个女人爱上你们,就活该都成梁安安那样吗?”
“这得分情况。”
“这还分情况?”
“你是想听理智的还是感性的?”
“先说理智的吧。”
“理智来说,你可能不太爱听,是的,梁安安就是傻子,女人为了一个不再爱她的男人把自己逼成了圣母,最后除了感动了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但是柳正清刚才也很受触动,很后悔……”
“男人的感动和愧疚变不了感情,尤其是柳正清,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会不过就是一时的震惊,过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所以你的意思是,梁安安是真的活该?就是她自找的?”
“女人经常干这种没什么用的事,还自以为是感天动地的爱情,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他精彩,你悲哀。”
月韵咬了咬牙,“停车!”
陆允承踩下刹车,看了看前面:“还没到你家吧?”
月韵不说话,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还不忘把车门狠狠地砸上,“话不投机半句多,在我的理智还占据上风的时候,你赶快走!”
“哎,凌月韵……”陆允承伸出头来想叫住月韵,却见她已经走远了。
“真是个急性子女人……”回过头来,他拍了拍方向盘,自语道:“感性上说,你以为的,并不是你以为的。”
第35章 三人行必有大瓜(1)
那日,月韵回到家就后悔了。
她后悔的不是和陆允承就男人女人对爱情的不同态度发生的那些无谓无聊的争执,后悔的是复盘完整个过程,她完全没有发挥好,为什么就能一气之下走了呢,便宜了陆允承。
正在懊悔中,吴蓉蓉的一个电话让月韵精神为之一振,一是热搜撤了,二是立刻马上可以搬家了。
月韵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蹦跶着上蹿下跳开始收拾东西,转念又想起来,搬家这件事,第一时间应该告诉的,是楚润。
父母原来按揭的那套房子早已卖了去抵债,现在租住的这个地方,若不是因为被叶海城知道了,月韵是如何也不愿意搬家的,只因为期望着楚润回来,一切还是熟悉的感觉,可眼下这情形,再有万般不愿,她也不得不搬了,楚润应该能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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