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银瓶春 ——奶油蒸酥【完结】

时间:2024-01-20 23:09:48  作者:奶油蒸酥【完结】
  银瓶的心,也翻腾着停不下来。
  到底为什么呀!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情面软,也许是因为吴娇儿的身世实在让人心酸,但一定有些旁的原因,说不清道不明,连银瓶自己也分辨不出。
  徐道仁……
  银瓶在心里咀嚼这陌生的名字,由着妈妈挽了头发。
  一直恍恍惚惚,以至于都打扮好了,小丫鬟蹲在地上要给她整理裙褶子,她这才想起来往穿衣镜里看一眼。
  这么一眼,却让银瓶愣住了。
  镜子里的她,穿着桂粉通袖对襟衫儿,妆花眉子,底下灰绿挑银纱线的云绸裙子,大红玄罗高底儿鞋,扣绣着鹦鹉摘桃。额前稀溜溜的齐眉穗儿,黑油般的头发,一半儿红线绳挽着缠髻儿,余下的都束成了辫子垂在肩上。银瓶眨了眨眼,忙扭头对那妈妈道:“妈妈子!你老挽错了发式,如今我要到人家家里,不能打这辫子,得都梳成髻,刘海也该撩上去才是。”
  “吓!这我还不知道!”老妈妈不允许旁人质疑自己的业务手艺,理直气壮地叫屈,“还不是你那官爷吩咐叫梳成这样子的,怎么倒来闹我!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着,都是他一早儿送来的。”
  银瓶吃了一惊,又看回了镜子。来回打量,打量领子上的圈金,鬓间珍珠碧玺穿成的珠花,金刚钻儿顶针光芒璀璨……都是极上品的,可怎么瞧怎么都不像是侍妾的打扮,倒像是她到显贵人家供唱时,看到那些斯文娇贵的朱门小姐。
  这是买了个小老婆还是买了个女儿?
  又或者是与主人同床共枕,又做姑娘打扮的……
  便只会是通房。
  六百两银子买个通房?!――也许京中的大官儿,有的是钱,就图个省事好打发,免得来日耽搁人家正经娶公子王孙的女儿。
  银瓶怔了一怔,一口气渐渐堵上心口,仿佛在吃不相干的飞醋,心里酸酸的,只是有口难言。她这厢温吞水一样蹙了蹙眉,其余的人可都忙得陀螺一样,给她整衣裳,戴戒指,戴耳环,打扮得粉装玉琢,连忙送到了前院的一间厢房里。
  裴容廷不在,却看见了小武官。
  小武官也不坐下,在屋子里走柳儿,见银瓶进来,跟看见瘟神似的,忙先退到屋外,隔着门槛子道:“银瓶姑娘,才刚大人有要紧的事,先走了一步。大人说姑娘睡着,不让叫您起来,什么时候您收拾稳当了,再让属下接您到回衙去。”
  银瓶听说了,裴容廷如今住在姑苏县衙里。
  中书省的官员中途路过地方,客居在此地县衙,也是常情。
  小武官没和她多说话,安排车马,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角门前停下。银瓶下车,见是在一条小巷子深处,巷子虽窄,墙壁却极高,青砖碓累,抬头看,上头桶瓦泥鳅脊,就像那铁桶类似,好不威严。
  全苏州城,想必也只有县衙如此肃穆。
  门口有小厮来牵马,小武官把银瓶引进角门里。银瓶挑起一方细撮穗白绫线挑莺莺烧夜香汗巾儿,掩着脸,顺着夹道走进一处恢宏的院落。她在汗巾子底下偷觑,只见里面也有假山池塘,八角小亭子影着满池荷花。一路逶迤到南厢房下,才进去,忽然见暖阁门口跑出来个青衣小厮。
  小武官抓住了他,呵道:“怪狗才,毛手毛脚又做什么!快去通报大人,大人要的人已经带回来了。”
  青衣小厮道:“齐大哥,你先等等,有一剂药我落在茶房了,大人等着要呢。你先等等,我就回来。”说罢便跑了。
  小武官瞅了银瓶一眼,皱了皱眉,咳嗽一声,他不习惯和女人说话,尤其是这种害他被扣了半个月俸禄的女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只想离银瓶远点儿,因此哈腰道:“姑娘且在这儿静候佳音,一会他回来了便带你去见大人。要没什么事儿,我们外头跟着的,就不跟这儿打搅姑娘和大人珠联璧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成语实在用得太混乱,银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什么意思,人早走了。
  她回头望着小武官的魁梧背影,见四下里连个人也没有,不免又紧张又纳罕,正把一双手反剪着,忽然听那暖阁的纱门传出声音来。
  “来人。”
  短短两个字,男人沉而润的声音,不能说熟悉,却正好打在银瓶的心坎上。
  银瓶迟了一迟,悄悄将脚下一转。洒了金的裙摆微微散开,在阳光里粼粼一闪,鞋尖的鹦鹉摘桃正面向了那门口。
  是裴容廷。
  里面又叫了一遍,周围并没有人应。她倒吸一口气,踌躇了半刻,还是轻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推开门,先看见一架泥金花鸟大屏风,屋子里意外地昏暗,青天白日的,四处窗子合着,只支开了一扇,漏进一线阳光,照亮了那锦绣的鸟的羽毛。
  屏风挡着,看不见里头的光景。
  但满室雾气氤氲,透着一股子药气,似乎还有水声。
  银瓶心上疑惑,眯了眯眼睛,扒着屏风一瞧,见那屏风后头,几层青纱帐松松垂着,只撩开了一半儿――可是也够了,足以让她看到纱帐下那只银胎大浴桶,有个男人坐在桶中,水面微漾,将将及锁骨,浮着些细碎的光。
  四合暗沉沉,仅有一点稀薄的光亮,更显出璞玉一般紧实的胸膛,肩膀宽阔,虽白皙了些,也分明看得出筋骨肌肉的起伏。然而他乌浓的长发随意地高高束了起来,偶有两缕散落,垂在锁骨上,虚掩着他锋利的下颏,入鬓的长眉微微皱着,仿佛是在忍耐什么。
  淡薄的唇没有血色,可脸颊却染了些微红的热气。
  袅袅白烟里,平素的清冷儒雅被模糊了,不知怎么,竟也平添一丝暧昧的脆弱。
  这是……是裴大人在洗澡?
  银瓶顿了一顿,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第8章
  银瓶正不知所措,一扭头,偏偏瞧见脚边的屏风下立着只红漆木桶。
  桶里浮着舀水的长柄木瓢,柄的顶端被雕成了鹅头――又或者是鸳鸯,反正是一种有眼睛的鸟,在蒸腾的热气里与她呆呆对望着。
  ……她可要送过去?
  才进了门儿,就这样大喇喇坦诚相见……银瓶总有一股子没用的羞赧与矜持,把方才那赏心悦目的画面略想了一想,愈发红了脸。只一出神的功夫,屏风后又传来一声吩咐。
  “罢了,把那皂袍递过来。”
  这声音比不得方才低哑,却多了些不耐烦。银瓶如今是童养媳的心态,事事留心,步步仔细,生怕惹大人生气,因此也不敢再犹豫,连忙四下里寻找,见不远处的熏笼上搭了件玄色棉袍,忙走过去抱了起来,又小心翼翼挨到了浴盆旁。
  裴容廷正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近了,也不睁眼,只伸出了一只手。
  修长的手臂,水光淋淋的。
  银瓶忙双手递上去,她方才脑子一片混乱,也没细想他要做什么,这会儿戳在跟前,正犹豫着是偷偷溜出去,还是大大方方给裴容廷磕个头见礼儿,却忽然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裴容廷竟从浴盆中站了起来。
  她也不知是惊是怕,抑制不住地低低叫了一声,登时转过了身,就要逃开。谁知慌不择路,一脚便踢倒了一只小银吊子。“咣啷啷”一声,银瓶随着那小吊子一起跌在地上,溅了满地深褐汁子,苦药气四漫。
  裴容廷自然也被惊扰。
  他只当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小厮,并未太在意,轻轻蹙着眉头,依旧披上玄袍,将那头顶的发带解开,散下乌浓的长发,方才睁开潋滟的眼,往下看了一眼,却随即怔住了。
  银瓶颤巍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口气噎在心头,连忙打个滚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没口子慌乱道:“大人,大人……奴、奴不是有意的,奴――”
  这状况于他,也实在是意料之外,不过宦海沉浮里出来的人,泰山崩于前还能面不改色,他也只是往自己身下瞟了一眼,眯了眯眼,很快舒展了眉目。
  “唔?”他弯了一弯唇角,走到银瓶跟前,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颏,“瞧我抓着了什么。小家伙,你胆子倒大,你可知按照军令,贸闯将帅营帐是何等的罪过?”
  轻轻的言语,在这混沌的热气与药气间,像一阵寒风,让银瓶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偏门外脚步声渐近,银瓶还没反应,裴容廷已经直起了身,提高声音道:“是谁?”
  “禀大人,是属下。”
  不是方才那个小厮,也不像是小武官。裴容廷问了一句怎么,那人便道:“从前老太爷门下学生,如今的青州白司马听闻大人途径与此下榻,特意来与大人见过,托属下来讨大人的示下,今日晚间可否有空闲,白司马想设宴与大人接风。”
  “罢了。”裴容廷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先叫个丫鬟取一身姑娘的新衣裳来,你也别走,待会再回我的话。”
  那属下顿了一顿,忙也应了,自退了下去。
  裴容廷又看向了银瓶,见她又悄无声息往后挪了挪,跪在地上,瑟缩成更小的一团。
  她背后就是那绚烂的屏风,暗沉沉的泥金,在这同样的昏暗的屋子里,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黄昏。绣锦的花开满了一个角落,魏紫牡丹,赤红芍药,银瓶惨兮兮的小鹅子脸儿融进花丛,像那白芙蓉,缀上两滴水珠子,是花上的朝露。
  她哭了,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滚。
  裴容廷顿了一顿,无奈地笑了,收起玩笑,把手伸到她跟前。
  谁知银瓶怯怯的,不敢去碰,反垂下了头,低低道:“大人,奴知错了,求大人责罚。”她顿了一顿,用更细小的声音道,“大人若用藤条子,奴求大人别打手臂和颈子,那印子不好消,还是打身上,别人看不着……”
  一语未了,裴容廷呵断了她:“胡说什么!”
  他拧了眉头,难得起急一回,瞧了眼伶仃的银瓶,也不管她的惶恐,俯身一拽一托,直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臀股,一手抬起了她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银瓶慌忙道:“大人,大人……”
  “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他知道她并非信口胡说,那些都是她从前经历过的日子,心里泛疼,说话也没好气儿。见银瓶一动不敢动,眼圈儿愈发红了,方知道自己太严厉了些。他沉了沉,轻轻擦掉一点她脸上的泪渍,方温和了语气,浅浅微笑道:“别哭了。打扮得这么俏皮,叫我好好瞧瞧。”
  银瓶不明所以,也不敢再哭,忙把脸抹了一抹,乖乖把脸庞儿由着他观览。
  全身都绷紧了,只有偶尔抽一抽气,有咻咻的鼻音,泛红的鼻尖也有一点翕动。
  裴容廷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毕竟一个单薄的女孩子,没有家人,也没有过去。吃了许多的苦,前途渺茫,一条命都系在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然而婉婉,他的婉婉……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曾经那样小,生在粉墙朱户,长在他的怀里,撒娇撒痴要糖吃。
  偶尔生了气,也会故意端出千金小姐娇纵的架子,讨他来哄。
  她也曾渐渐长高了,肌肤润美白泽,滑如凝脂,妆奁里堆满暹罗进贡的胭脂水粉,将脸颊扑出欲醉的红;眉心一点金箔花面儿,嵌着璀璨的南海曜石。一双清凌凌的秋水眼,常常娇嗔地横他一眼,慢回秋波,再抿嘴笑起来――
  那时他只当她天生成一段媚态,现在看来,更应当是泼天富贵滋养出的娇憨。
  可这一切都没有了。
  楼起楼塌,如梦幻泡影,一别三年,天涯相见,她已经这样瘦,这样可怜。
  裴容廷看着她,乌浓的眼中雾霭沉沉,满是银瓶看不懂的苦涩。他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往里走,自打帘儿进了后头一间小耳房。里头窗明几净,也没床,只安着一张三面棱花罗汉榻,铺了红毡,挂着四扇花草玻璃吊屏儿。
  他把银瓶放在榻上,自己走到窗棂子旁合上了纱屉子。
  银瓶见状,攥紧了手儿,只当他就要将自己就地正法,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小肚子先疼起来。可裴容廷走回来,并没坐下,只斟了杯茶,递给她道:“你今儿起得早,且歇着罢,待会有人来服侍你换衣裳。”
  银瓶愣愣地接过那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想起那满地的汤子。伸脖子一瞧,果然那绿的裙子上洇了大片的铅灰,就连纱衫的袖角袍角也溅得星星点点。她惋惜又羞愧:“是奴不仔细,才上身的好衣裳……”
  裴容廷闲闲道:“不打紧,苏州没别的好,就是尺头闻名。上午织造府才拜上来买百十匹新料子,就等着你来量身子,明儿叫裁缝来就是了。他们内造的样式新鲜,留到京城也穿得。”
  这地界山高皇帝远,来一个中书省的帝王近臣,几乎可以算是皇爷的代表,各方势力都来朝见。
  银瓶本来是担忧的,觑着裴容廷的神色,并不像是真的生了气,倒悄悄把心松了一松。又想起被她打翻的银吊子,小心问道:“方才奴打翻的东西一股草药气,像是熬的药汤子,可是老爷哪里不好?”
  裴容廷淡淡道:“不过前儿路上受了点凉。”
  从南越千里奔袭北上,两天两夜不合眼,又赶上大雨,饶是裴容廷身底子好,到底闹得染了些寒气。但银瓶不知道,懵懵懂懂“唔”了一声,又道:“怪不得,奴进来时听见老爷的声音就不大好――老爷还是不大舒服罢?”
  银瓶想的单纯,然而裴容廷方才想的可不单纯。
  那驱寒的汤药性热,热水里也是搁了药剂的,从里到外的燥热起来,裴容廷再是个正人君子,月明风清,也不是吸风饮露的人,难免有些想头。想来想去,当然是想到了银瓶身上,他又是有洁癖的,断不肯弄脏了沐浴的水,直到出来时,那地方仍是跃跃欲试的炙热。
  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眼下不仅被抓了个现行,还是被当事人捉住。
  这懵懂的姑娘不知自己在别人的脑中是如何颠鸾倒凤,娇媚承欢,还被人卖了帮人数钱,认真关心起他来。她才哭过,眼睛波光粼粼,清亮泛红,更招人怜惜了,一味盯着裴容廷瞧,倒叫他全身的血又往下走。
  好在他白璧无瑕的脸上也看不出来。
  裴容廷淡淡收回了目光,略咳嗽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便回身出了屋子。
  银瓶见他忽然离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愣了一愣,轻轻咬了咬嘴唇。
  不一会,便有小丫头捧着抿镜梳子和一身新衣裳进了房来,服侍银瓶换了出炉银密合色纱衫儿,白绫子裙,又拢拢头发,抿抿鬓角。都收拾妥当,再把那窗子打开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至中天。
  小丫头在榻上整理镜梳,银瓶倚着窗棱子往外瞧。明晃晃的日头底下,鸟笼子都罩上黑布罩子,怕它们晒着,满院只剩蝉鸣声压倒一切,愈发显得万籁俱静,一泓池水,连点儿水波都没有。然而她很快看到裴容廷就站在西边的廊下,一旁的男人正哈着腰恭敬地说着什么。
  银瓶只当是他的一个属下,可眯着眼细瞧了瞧那人的衣裳,才看出那是县太爷的官服。
  这位太爷也忒谄媚了些,衬得裴容廷在旁边,光是站着就已经足够芝兰玉树。他换了衣裳,穿着玄色的盘领袍,眉目看不大清楚,但那沉静的乌色分明透着一股子疏离,清隽的疏离,优雅的疏离。银瓶远远望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冷的夜,她初见到月下的他,简直不似凡人。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