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边的女人说:“既然明知道不容易,还要走这样的路,就别后悔,也别回头。”
不会回头的,从此这两个人有了彼此相伴更不会回头。
可乐欢盈的平静到底碎裂,气急了加了一句:“让他从机场回来直接到公司来!我要当面杀了他!”
不用她杀了邹航,舆论已经磨刀霍霍。
爆红一年之后就公布恋情,被公认最有演技的实力电影新生力量,最年轻的影帝,霸占了当月各大媒体头条的邹公子,被无数少女追捧又咒骂的男孩子,被广告商奉若神明又避而不谈的大明星,在风口浪尖走过一遭之后的,整整沉寂了三年。
第98章
两年后,八月末,晴暖的风把云朵堆成山峦。
我满头大汗从北京站拖着箱子往外走的时候还带着耳机给念慈打电话,“天啊他竟然打算毕业就结婚,不对不对是没毕业就结婚!”
关超要结婚这事太让人震惊了,我短信和念慈明雨通报了消息之后,终于回到北京,不漫游的第一时间就打给念慈,连珠炮一样开火:“这家伙怎么变化这么大,他竟然是年级前三名。天啊关超是年级前三名,不过这不重要,他假期不回来除了补课竟然还跑去收山货!竟然还赚了钱,还买了一辆车!还有他说毕业了就回航天城,据说厂里早早就跟他签了劳动合同。他女朋友家里给他们一点启动资金,让她女朋友在市里再开一个小店,卖特产。对了,他女朋友爸妈说过几年也把手里的生意和店面收掉跟他们过来,一起生活。哎他们一家人真是特别好,做的泡菜饼特别好吃!……”
“好啦好啦瀛子,这些你短信都和我说一遍了。”念慈声音带笑:“你到底是在震惊什么呀?”
“我、我!”我想了好半天,才理清自己的思路:“可能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早就定下来吧,都没想过关超竟然会这么早结婚,小时候就他恋爱谈得多,你记不记得,还有老师开他玩笑说他是风流浪子……”
“也不难想到吧,关超从小就想要有个家,女方的家庭肯定是很温暖的。”
“可不能因为想要温暖家庭就跟人结婚吧,那人家女孩子算什么?”
“你也说了人家女孩子也很漂亮,他也喜欢漂亮女孩子啊。”
这个也是……
“漂亮女孩子又有温暖家庭,关超不喜欢不抓住就奇怪了。”
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
“对了还有,他之前还答应我大四我生日的时候会跟咱们一起去旅行呢,还说去香港迪士尼玩,我因为这个都没答应和别人去,结果这次说到时候要回家定装修方案不能旅行了,就放我鸽子了,你说过分不过分?”
我一边安检进了地铁,还在连珠炮一样跟念慈吐槽:“这三年都没见面,要不是我去长白山那边实习可能还见不到,结果一见面就说要结婚,突然就觉得咱们真不是小孩儿了……”
大人的选择是,去游乐场玩肯定要排在装修房子后面的。
黄瀛子还不能理解。
念慈笑起来:“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瀛子你二十岁了,咱们都是大人了。”
变成大人其实也很棒,但是大人就总有各种事要做,不是我想念谁就一定能见到的……
“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呀?”念慈关切地问。
“也没有,这个项目结束其实都没什么事可以回学校上课了……就是采访什么的都不太顺利。跟的两个大选题都没进展,一个是大艺术家,说什么也不肯接受采访,另外一个美国的动画公司,社里也没有人脉资源,我发过去的邮件一直都没有回复,准备提纲花了好多精力,就是没有进展……”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美国漫画公司的采访是吧?还没联系上呀?”
“是呀,就一直没有回复,不说这个了,对了念慈,你刚才说有事情跟我说是什么?”打电话一开始就操纵了发言权的话痨黄大侠,这会儿良心发现起来问。
念慈想了片刻说:“瀛子,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怎么?你不会也要结婚吧?”
“那倒不是。”她笑:“但是过一段时间,咱们就可以经常见到了。”
“啊怎么了?”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
“我下周二就到北京。”
“停留多久?”
“一周时间吧。”
“就一周?”我心里略略失望。
“嗯,先去办入职手续。”
“入职?”
“嗯。”念慈顿了顿,宣布说:“我已经定了在北京实习,是一家国际银行。九月初正式报道,如果顺利的话,毕业就会留在那里工作了。”
念慈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刚刚找到了一个地铁上的座位。
坐下来的那一瞬间,我没说话,眼前却已经有些模糊。
我在北京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热闹的三年。
这个城市特别鲜活,粗糙而美丽,我生活在其中,因此见识到了不曾见过的景色和故事。
最当红的明星宿醉之后来录节目,身上被包裹着不下二十个奢侈品牌,张口说希望能简单生活;一辈子只在一座图书馆里看书的图书管理员除了公交车没有乘坐过任何其他交通工具;年轻的都市新贵三十五岁已经富有四海却苦于自己的性向,决定归隐山林,避世修行;城中村里三代人挤在一个房间的梦想是学钢管舞的农民工青年,欧洲大国会三国语言儿化音说得极其标准的高官,一辈子没离开过胡同拥有一套价值上亿的院子却还在上公共卫生间的老北京……
我还有了许许多多的新朋友,他们从天南海北来,都快活又有趣,我们会玩闹,也会吵架,可我一直那样孤单,那样想念念慈。
没有钟念慈的时候,特别自立的黄瀛子仿佛是要被剥离了贝壳的软肉,总是怯生生的。
念慈在电话那边笑起来:“不是哭鼻子了吧?地铁里那么多人多没面子呀。”
“才没有。”我吸吸鼻子,“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
“那个职位的竞争特别激烈,我怕事情没成之前告诉你让你白高兴了。”
这就是念慈会做的事。
我继续吸鼻子,“那你几点的火车到呀,我去接你。”
“不用接啦,郭靖也会跟我一起去,他们家应该要在北京开第一家店了,这次他开车过去。”
“真的么?太好了呀!”
怎么会这么好呢!
“那之后他是不是也要来北京?”
“是吧,北京的店很快要开了,他大概要留在那边一段时间。”
我放下电话第一时间拨给方明雨,她似乎是午睡才行,声音还是一阵子娇庸困倦:“怎么了?”
“念慈要到北京来工作了!郭靖也是!他们下周就来,你期末考试结束也过来吧,咱们一起回家。”
她没思考几秒钟就答应了一声,“行,那我下周二考完试就过去,一会儿去车站改签车票。”
这会儿出了地铁站我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是不是确定年研究生了?”
“是吧,要不也不知道做什么……”方小王还没睡醒,烦恼地回答,“考研班的学费都交了,不考上也很浪费钱。”
“哎你不是保研本校么,还用得着考试么?”我奇怪。
明雨顿了顿,声音略微有些别扭:“我放弃保研了。”
“啊?”
“打算考我姥爷的母校。”
……
“你这是要来北京?”
“嗯。”方明雨似乎清醒了点,笑起来:“瀛子,这次我真的要去北京了,而且,这次我肯定能考上。”
第99章
高中毕业之后,黄瀛子就长大了。
我学会一个人念书,工作,生活……
在此之前,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原来一个人就可以照顾自己,把事情做得很好。
我已经很久没再想过我们什么时候会重逢。
关超不再回家,蒋翼远在美国,亦菲不知所踪,姗姗举家南迁,庄远办好了移民,明雨假期的时候不是在北京就是留在上海,仿佛在某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散了。
散了,也不想着重聚,我是不是就真长大了。
然而,分开三年之后,念慈和明雨相继要重新来到我身边。
我早早说要给他们定酒店,结果被通知都不用。郭靖家的合作伙伴给他们定了新店旁边的酒店公寓,方明雨则直截了当说要住在邹航家里。
这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事情明明之前两年都还欲盖弥彰的。每次方明雨假期到北京来,还会假模假样地让我在学校给她找一个床位。然而开学回来的时候,枕头被褥连动都没动过,虽然床位钱没多少,但是也真很浪费。
于是变成他们两组人马一起到学校来跟我会合。
我兴高采烈地要去学校最近的一家烤鸭店定个包厢,才想起这是月末,爸妈给的生活费还没到,月光族黄英姿大侠本来已经准备好靠着方便面度日一周了。不过他们来总不能太寒酸。
我慌忙打电话给杨峰,可怜兮兮问:“杨老师,这个月的稿费能提前几天预支不?”
一年前,我开始在国内很有名气的一家杂志社实习做文化记者,每个月供稿四篇,也基本上谈定了毕业之后直接留下工作。杨峰是我所在的文化组的主编,是只会写稿看书的文艺中年。
“瀛子啊,都是月中报稿费的,有什么急事用么?”杨峰的上海话尾音听起来软绵绵的,“要不要我借给你一些呦?”
“那、那就不用啦,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我手指头摆弄书桌上新买的那套乐高,委屈兮兮地想下个月稿费到了再买这个就好了。可谁知道这些人会突然来呢!之前叫也不来,非赶上我没钱的时候才来。想到这我气呼呼放下电话发短信给郭靖:你来北京钱可带够了,我想吃烤鸭的!
他回得很快:好,你想吃哪家先定位置。
我一听有人买单放了心:行!
然后又想问,你追到念慈了没有?
打了两三次又删掉,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这个话我不敢问。我怕的是,如果追不到,两个人吵架了,他们会逼我选念慈还是郭靖做朋友,简直比小朋友爸妈离婚选跟谁过一样难过。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窍知道郭靖喜欢念慈的呢?
大概是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郭靖和念慈两家一起去了南方奶奶长大的地方。山清水秀的小城,春天的时候,茉莉花串满街飘香。
念慈发了照片给我,奶奶手把手地教给郭靖茉莉炒蛋,调沙茶酱。
郭靖越过奶奶的肩头,看向镜头的眼神里,是一种我熟悉又陌生的光亮。
邹航那样看着明雨,廖星也这样看着我……只是郭靖这样看念慈太久,我们太过熟稔,已经分辨不出其中更深沉的意味。
于是那一刻,所有之前觉得对和不对的事情都串连起来。
为什么颜昀的出现让我有些害怕?为什么会下意识希望念慈不要说破这件事?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很怕郭靖伤心。
如同山一样存在的郭靖,不声不语,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可这个人也有柔软的一面,他站在念慈身后到底有多久了?明雨已经放开庄远,姗姗也和关超告别,关超说:蓝亦菲,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们最小的时候就已经懵懂发芽的爱,是否会有一颗种子存活,是不是会真的开出花朵?
我不知道,也从来没问过。
好在,无论未来如何,他们即将回到我身边。
可重聚第一天,我就放了他们鸽子。
事情也是不能再巧合,那也是我那一年的转折。
我假期去长白山之前的一周到杂志社开例行的选题会,因为资历尚浅,我经手的都是比较简单的选题,基本上不用再选题会上讨论,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旁听。
当天讨论最后的时候,总编辑赵缂抛出一个选题问:“宁川的画今年春拍又破了纪录,没有人盯着他的采访?”
一时间就没有人说话。
我心知宁川一定是好选题,这个人是国内油画新贵,学院派出身,出身世家,每年产出稳定,有很多故事谜题引人窥探,可没想到竟然没有人盯着他的采访,真是奇怪。
“没人接我可就点将了啊。”赵缂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去找烟,又神经质地握着马克杯喝干了里面的咖啡,突然就从杯口上方看到我:“黄瀛子你现在手上没有大选题吧?就你去吧,采到了就给你排到下个月‘生活如戏’。”
杨峰慌慌张张扶眼镜:“赵总不行啊,生活如戏是6P的大板块,小黄还没跟过这么大的项目,肯定把握不好……”
赵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上个月那个舞台剧导演的采访她不是写了将近两万字?编辑还跟我说都舍不得删,6P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采访宁川……”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采访宁川的老子了,怎么她就不行?就这么定了!”赵缂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扯了扯白衬衫,摸着烟出门了。
我这边还懵着,几个前辈陆续出门,拍拍我后背。
“保重。”
“别有压力。”
“还年轻,经受点挫折也别灰心。”
……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就被一个人剩在会议室里了,杨峰最后一个走之前,叹气说了句:“我有他邮箱,也有一些他身边朋友的联络方式,你先接触试试吧。”
这个氛围怎么有点荆轲刺秦王之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
第100章
我后来才知道前辈的同情、安慰甚至幸灾乐祸来源于哪。
艺术圈里有三个最难采的艺术家:宁川、庄是、傅霖,出自同一师门,都是顾贤老先生的徒子徒孙。
其中,宁川名气最大,价格最高,也最难搞。
据说有一年春拍结束的时候,有跑文娱口的记者在他入住的酒店门口等了三天三夜,跑了各种关系也没能换来这个人一句话。倒是他退住那天还给蹲点的记者和摄影师一人买了一杯咖啡,然后摆摆手,一个字没说,道骨仙风地去赶飞机去了。
礼貌周全又不能骂,但就是不跟你聊天,谁都没辙。
所以文娱圈里默认不会有任何人采到宁川,但是这样的选题又不得不报,于是就扔给了新人我。反正是做白工,新人的白工总比较便宜。
我虽然不了解江湖险恶,但看前辈们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接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比我年长两岁,前一年转正,跟我同在文化组的记者司棋很大方地跟我分享经验:“你就随便写个采访提纲发过去,被拒绝了发邮件截图给赵缂就行了。不用太花时间,反正也没有人抱希望你能采访得到。”
他办公桌上一堆出版社的新书,平时从里面随便找两个书摘就应付了差事,也是轻松愉快。不过我心想那么干活儿可真没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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