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速度很快,一路往里,淡蓝冰面上堆满白骨和被冻住的粉白碎肉到处都是,越深处越多,看骨头大小都是年幼的孩子,一根根惨白白骨随意被丢在地上,好似永不能见日光的废弃垃圾,无人在意。
这么多?
钟音脸色越来越严肃,心中愤怒不已。
该死的诸犍。
再往里走,最底就是冰做成的简易房屋,那声音也越发清晰。
她已经猜到什么,忽然停住脚步。
屋里挤着数十个人,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男多女少,基本上都是青年人,有几位形容呆滞的女性还抱着正在啼哭的婴儿,前段时间被抓来的几个还穿着登山服,缩在角落眼神呆滞,好似已经被折磨疯掉。
冰屋里陈设非常简单,排泄桶、吃饭桌、堆在一起的烂衣服…..还有脏乱不堪的破烂床铺上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暗斑。
像血,也像是肮脏体.液。
他们看见钟音出现,立即手舞足蹈冲过来,每个人攻击性都很强。
尤其是抱着婴儿的女性突然之间就乍起,怒目圆瞪,死死将孩子藏在怀里,那眼神恨不得活剐了钟音。
她们在恐惧,恐惧她会抢走孩子,哪怕衣衫褴褛弱小疯癫,仍然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孩子。
钟音眸光落在杂草堆里的胎盘与脏臭液体,这下还能想错么?
该死的家伙,又玩了以前的老招式。
竟然豢养人类生幼儿为食!
她怒从心起,挥手将所有人弄晕。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她倏然看向山壁,歌声在那后面,是诸犍老巢!
那家伙未免太舒坦!
她今天,就要扒了它的皮!
【都是他逼我的,你别伤着她。】察觉到钟音满身怒气,雪妖忍不住为自己开脱,生怕她一个生气把自己宰了。
“你少废话!”
钟音抬手揪住雪妖脖子上毛皮,又一拳砸向山壁,整座雪山顿时窸窸窣窣开始震动起来。
充满怒气的一拳,径直打通两条通道。
*
诸犍寝宫。
“你在橱窗前,凝视碑文的字眼,我却在旁静静欣赏……”
诸犍懒洋洋趴在雪豹皮制成的塌上,明明是豹身,却长着一张粗糙人脸,人脸上只有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睛,它舔着自己长尾,表情舒舒服服,恣意欣赏着人类歌喉。
在塌下面有两男一女跪在地上,头发衣着凌乱,三人皆战战兢兢,喘息声微乎其微。
安冉颤颤巍巍唱着歌,眼泪哗哗流下,近乎哽咽。
她觉得自己可倒霉了,就打电话给慕思姐的功夫,一眨眼她就被抓到这里来,现在还必须给这怪物唱歌!就他爹离谱!
那两个男人神色更是恐惧,时不时去瞄前方巨大的怪物,又时不时将眼神落在怪物塌旁横陈的一具躯体上。
那具躯体能看出是个女人,她被置放在干草堆积起来的木板上,枯瘦如柴仿佛刚出土的干尸,身上穿得是彝族人鲜亮明丽的服装,胸膛几乎没有起伏,也不知是死是活。
看怪物这架势,应该是它心爱的人?不然怎么不吃她也不干什么,偏偏就放在身边。
但又不太像,因为感觉更像随手扔在那里看管的。
看了两眼,两男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很可怕,他们吓到下巴都在咯噔作响。
一天前他们还在客栈睡觉,睡梦中被雪妖抓来,然后就被逼着对这只怪物讲故事唱歌,讲得不行唱得不行就会被吃,跟他们一起被抓来的还有其余几人早就在它肚子里了。
这事简直匪夷所思,并且可怕至极。
可他们能做什么?□□松得不行,大喘气一下都得考量下下秒的死活。
听了会,诸犍长尾突然猛地在空中击打一下,掀起阵阵土尘。
它口吐人言,语气散漫。
“难听死了。”
诸犍不耐烦地伸出爪子掏掏耳朵,这歌声简直侮辱它耳朵。
还没上回那早就被它吞吃入腹的人类唱的好听。
这无聊日子可真没劲。
下凡千余年,原本它高高兴兴占了个山头做大王,谁知道听说昆仑派钟音下来了,它只得夹紧尾巴躲起来。
在雪山躲了大概两百余年,成天白日只能呆在这里,无聊得要命,也就这点娱乐活动可以消遣下,结果却是这鸟样。
它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都怪那头雪妖没事放什么风雪,这才让外头监管局的人注意到它了,好在有它作诱饵转移视线,现在想想它应该被监管局抓到,看来它得考虑尽快找下一个手下来补充食物。
就是比较麻烦,思及此,诸犍兴致索然又甩了甩尾巴。
“你唱不好我就直接吃了你,生肉我也很喜欢的。”
“我换一个,换一个!”安冉吓得花容失色,深深跪伏在地上。
正当安冉绞尽脑汁想唱什么歌的时候,身后洞壁传来巨响,巨石混着碎石满天乱飞,强烈冲击力让她飞扑在地,可怜兮兮吃了一嘴巴土,两男人见状连忙把她拉到一旁安全角落。
“老东西,你倒是惬意得很呐!”
烟尘四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熟悉声音,诸犍瞬间头皮发麻,兽毛炸起,它慌张蹿起来呈进攻状态看向突然被砸破的大洞,操,钟音?
漫天灰尘逐渐散去,终于露出钟音冷峭身型。
她拎着雪妖,衣不沾任何灰尘,表情出奇肃杀,笑容也血腥。
“找到你了,嘿嘿。”
“钟…钟…钟音!!”
见到钟音这刻,诸犍瞳孔因紧张瞬间变成一道竖线,声音哆哆嗦嗦直接卡壳,妈呀真的是她!
她怎么在这?不对,应该说她竟能找到这里来!
被两个男人推搡在角落的安冉也瞪大眼,我靠,钟音!!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难以置信揉揉眼睛,再睁开,靠,没看错,就是钟音!
“哟,你果然在这。”钟音眉端一挑,好心情冲安冉挥挥手,顺便把雪妖往地上甩去。
身躯庞大的雪妖被惯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瞬间惊醒诸犍和三个人类懵逼的心神。
安冉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不知道这会她是激动多点还是惊吓多点,发现钟音提溜雪妖跟玩似得,她浑身一震。
这不是抓她来的雪妖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可谁能告诉她这比钟音大了一倍不止的雪妖怎么在她手里就像玩具一样呢!
“你认识啊?”其中一男人抱头发问,小心翼翼瞅突如其来的钟音。
“认识….吧?”安冉苦着脸,几小时前她还在挤兑人家呢,若有所思几秒,她果断认真点头:“这我钟音姐,可厉害了!”
她发誓,从现在这刻开始,钟音就是她女神。
不要脸什么的,她认!
闻言,两个男人又朝钟音扫去探究的眼神,认认真真看了那瘦削身影,眼泪顿时流得更凶。
这小胳膊小腿,恐怕还没那怪物尾巴粗吧。
看到众人露出惊讶表情,钟音兀自拍拍手,没管他们,而是兴致勃勃原地打了几拳。
“好久不见啊老家伙,废话少说,来打一架吧。”
“!”
神经!诸犍冷汗直流,它怎么可能打得过她,就是因为打不过才躲起来的好嘛!
“看,那是什么!”
诸犍心性狡诈,它朝天上一指,待钟音回过头,它撒开丫子就狂跑,妄图撞开山壁先跑为敬,没想到直直撞上一层蓝色结界,撞得头晕眼花。
多大的力道撞上去,就反馈多大的力道在它身上,它被狠狠砸向地面,直至压出一座大坑才彻底停下。
“早知道你狡猾,我怎么会没准备呢。”钟音回过头,不慌不忙用食指指甲掐破皮肉。
既然它不高兴打架,那就被打好了。
反正贱兽只有挨打的资格。
皮肉一破,深蓝诡谲的蓝血流出,在空中慢慢汇聚成一条细细长鞭,鞭上跳跃的细碎冰晶比钻石光芒还要耀眼,华丽无比,而之下却隐含无限威压。
长鞭刚成,整个山洞温度瞬间失衡,疼得差点昏迷的雪妖也迷茫睁开眼。
那是极度冰寒的冷,温度比它所制造的风雪还要低、还要凛冽,铺天盖地的嗜杀气势汹涌澎湃,仿佛一瞬坠入寒冰地狱。
这冷意如同尖锐钩子,直接勾起在场所有人灵魂深处对死亡最大的敬畏与恐惧。
不用细想,都知道假如触上,肯定直接被冻成碎块。
好强悍的力量,雪妖战栗不已,余光瞥到那具女体,脸色微变,二话不说朝其飞奔过去。
“钟音…..”今夜三观受到多重挑战的安冉再次瞠目结舌,目光紧紧盯着那条长鞭不放,人的血怎么可能是蓝色的……除非钟音不是人!
要说这里最害怕的就是诸犍。
钟音的血液或者说整个人,于异兽而言就是最大杀器。
她是为压制异兽而生,是能令仙都闻风丧胆的杀神一个。
诸犍狼狈从土坑里爬起来,霎时间已经进入完全警戒状态,焦躁在塌前来回走动,喉咙鼓起,试图发出音波攻击来抵挡她即将发起的攻击。
“你是不是来救人的?如果你放了我,我就把他们都还给你!”
钟音恍若未闻,长鞭在手,淡写轻描将鞭头绕在手腕上。
她有无数种办法打败诸犍,但她偏不,她要好好折磨它,以慰冤魂。
缠绕好后,她轻启薄唇,语气漠然。
“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跟我回不周山。”
第15章
“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跟我回不周山。”
“啪嗒。”
血鞭击打空气的声音,脆亮又尖锐。
这声音听的诸犍一阵牙酸,它明白钟音绝不会放过自己,被她找到就注定是死亡,于是弓着腰背起身,嘴里发出一阵阵呼哧呼哧的声音,脊骨上的毛早就根根竖起,兽眼更是死死紧随她的任何动作,果断进入攻击状态。
它来回在钟音面前的不远处走动,边试图寻找合适的飞扑角度,边劝说起来。
“钟音!不周山封印已碎,你已经不用在那里苦守永生,我们一起在人间逍遥自在不好吗!那些虚伪自诩清高的仙从来把你当成工具,逢年过节谁记得起你?当初你把封印打碎,昆仑那样对你,换做我早就反了,你又为何非要抓我们!”
逍遥自在?钟音觉得好笑,她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
另外它说的这些倒是个令人发省的深刻话题,没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也十分清楚昆仑众仙的伪善。
仙是人飞升而成,心境再开阔豁达终究是人,伪善只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之一。
正因为明白她才不屑跟他们计较。
她钟音自从生出灵智开始,就知道一个道理:这世界无论发展如何,以强为尊永远是既定规则,强者从来不需要与小角色打交道。
天帝、昆仑、地府十王……哪个不是她想干就能干掉的?
她愿意下凡是她愿意而已,就当是漫长生命中的消遣罢了。
“如果你的逍遥就是抓人吃人的话,依我看那些年的经我看你是白念了。”
她语气讥讽,负手而立,神情出奇平静。
但在场所有人/兽莫名感知到,褪去柔和面具以及凶狠气势的钟音更加可怕。
沉甸甸的力量在平静中积聚,你永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暴起出手,只能一直提心吊胆提防。
诸犍说实话也很慌,但它还没找好角度,兽眼登时精光漫越,继续不服气地打嘴炮。
“笑话,人类本就是我们的食物,我吃人又怎么样!”
人类是神创造,它们也是神创造,弱肉强食是天道法理,是法则秩序!
异兽生来就以人为食,就像狮子天生爱捕捉羚羊,怎么某天就因为它们嗜血残杀而要镇压它们呢?
这根本不是理由,一切只不过是神忌惮它们成长的借口!
诸犍活了这么多年,早就看穿神的阴谋,它桀桀桀冷笑,巨大头颅来回警惕摇晃,还不忘紧盯钟音动作。
“我吃了这么多年人,实力大涨,就算是你,你也不要太嚣张!”
听它大言不惭连讲好几句,钟音默不作声抿唇。
好的,这诸犍看来是废了。
她懒得跟它多费口舌,血鞭一甩,冷声道:“来吧。”
话落,诸犍狠狠咬牙,后蹄发力,高高蹿起。
钟音不屑嗤笑,手腕一转,血鞭甩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留情。
她一点都不虚,就算诸犍实力大涨,对上她还是死路一条。
她可是钟音!
无论它闪躲再快,那血鞭仍是穷追不舍,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抽在它身上。
诸犍根本无法靠近钟音,跟逗它似得,故意留破绽给它,等它扑上去就毫不犹豫抽上来。
几个呼吸下来,诸犍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交错的鞭痕,蓝色血液如沸腾烈火,将它皮毛血肉灼烧个一干二净,不停冒起阵阵白烟,血里的冰碴子悉数从伤口流入,冰火两重天的痛楚让它疯狂尖叫起来。
好不容易躲避开来,诸犍已经毫无先前威武形象,屁滚尿流缩回角落阴冷地瞪着钟音。
“钟音!你玩我!”
“怎么,你不服?”
她似笑非笑,抽出最后一鞭卷住诸犍脖子,将它拉到身前,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冰雪灌入诸犍四肢百骸,它从内里就被冻住了,乖乖被钟音伸脚踩住肚腹,压根没有反抗余地。
钟音居高临下俯瞰它:“再问你一遍,死还是回不周山。”
诸犍逃到人间千年,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它目光更加阴狠盯着钟音,奋力挣扎晃动唯一能活动的头,看起来像个摇晃的大头娃娃,非常滑稽。
“你要是不靠这血脉,你根本打不过我!”
“废什么话,”钟音反手就是一巴掌,“我问你话呢。”
她的确是靠血脉之力才能压制异兽。
但,那也是她本事。
弱者没资格哔哔。
被甩了一巴掌的诸犍:“……”操啊,真是奇耻大辱!!
旁边观战的雪妖默默侧眼,趁诸犍不注意,终于趴地飞扑到塌旁,紧紧将那具不知死活的躯体抱在怀里。
这边被甩一巴掌的诸犍怒目而视,嘴仍然硬的很。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才不会回去!成天念经打坐,我还不如死!”
“有志气。”
钟音煞有其事点点头称赞它,收起鞭子,捏着它的下巴左看右看,唔了声。
诸犍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你要干什么?”
“我在看你毛色还不错,做成灯笼应该能卖不少钱,”她咧开嘴角,恶劣一笑,“够十顿日式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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