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音把玩着两颗银珠,欣赏了众人变来变去的表情几个来回后,好整以暇学着杭舟游刚才那副骄傲姿态,屈指同样在桌上敲了敲。
敲第一下,她说了一句话。
“你真以为什么垃圾协会会长的防御阵能挡得住我?要是我想,我把你这里夷为平地都行。”
外面的垃圾会长:“……”
敲第二下,她换了个姿势。
银珠子被她甩在桌上,改为左手支撑右手肘,右手则撑在下巴上,她整具身体向前倾,脸完整托在掌心,脸上笑意不减。
“我跟你来,等的就是现在,你是不是蠢?”
“……”其实杭舟游不傻,他有想过钟音不简单但唯独没料到她居然是这种不可言说的身份,所以他很狂妄地想要把她摁在监管局。
可不周山守山人,这是何等离谱的超然地位?
她完全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怪不得她的确没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毕竟,仙凡有别。
杭舟游沉默不语,先前有多笃定,这会就有多沉默。
钟音饶有兴致盯起杭舟游一寸寸变掉的脸色,终于仁慈地继续说下去。
但与前两句不同的是,她释放了威压。
完全没有收敛过的威压。
整间审讯室开始震动,余波震震,桌上资料无风自动,极其强悍的威压还是穿透了单向镜,镜后的员工与赶来吃瓜的协会会长与局长都感受得清清楚楚,犹如当头棒喝,这俩几十岁的人差点没齐齐整整两腿蹬腿撅过去。
不过比起普通人,在场的叶重明和连鞘以及外面的异兽是最难受的。
他们根本无法控制骨子里的本能,威压扫过来,再坚强不屈的脊梁都要被压弯,满头大汗淋漓,青筋迭起,痛苦至极发出微弱地哀嚎。
直到最后忍不住,砰地一声一声跪在地上臣服。
叶重明费力抵抗这股强势的力量,拼了命抬头才抬起来一个微小的角度,就是这样的反抗,换来的是钟音更加不留情面的一压。
彻彻底底趴到地上后,深感耻辱的叶重明才憋出一句话。
“杭队,她是真的!守山人就是所有异兽的克星!”
连鞘比叶重明要早一些趴地上,现在正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钟音看,眼神里泪光闪烁,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激动。
见状,还以为能给钟音点颜色瞧瞧的杭舟游看着俩手下越来越痛苦痛苦的样子,脸色顿时煞白,能活动的那只手死死抓住把手,略显凶狠的眼神朝她看去。
没等他说话,钟音率先出口:“服不服?”
杭舟游哪里不清楚她这是撒气呢,不知道怎么就理解她这意思了,是直觉感觉到她就是在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生气。
她要的不是异兽和大家臣服。
而是自己。
不知等了多久,杭舟游脸部肌肉狠狠跳了两下,才铁青着脸点头:“服。”
钟音心情舒畅了。
她不傻也不蠢,今日千水湖魔门一事让她感觉到这阴谋可能涉及范围极广,光有李绮梦一人不够,她还要把监管局和协会也拉下水。
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老是碰见恶臭绵延、长相丑陋的魔门。
既然他们上赶着要来被自己使唤……
那么,要辣眼睛一起辣。
当然她也不会完全信任这两组织,表面打好关系,李绮梦还得继续做她的二五仔。
钟音散去威压,满意地点点头,老神在在冲单向镜招招手。
“行,那麻烦后面一二三……六个老头老太移步出来开个会吧,我有事要宣布。”
心有余悸的众人:“………”
阿这。
如此不顾他人死活的牛x,这就是大佬的风范吗?这就是嘛!
至于那六个老头老太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无语,他们才五十多岁好不好!
……
等所有人到齐后,钟音挨个认识了下现在在座的所有高层。
从审讯室到会议室,她从被审讯者变成了主导者,坐在主位依次看向两边的老头老太。
左边四个仙风道骨的分别是天一派宗主臧戈、正阳派欧阳凯、灵隐寺飞缘大师,以及小门派总代表姜丹。
右边三个两男一女,年纪最大将近六十的协会会长丁振,监管局局长刘春禾,以及行动队队长杭舟游。
人齐全了,虽然个个看起来很紧张局促,但钟音觉得这趟也不算白来,直接开口说明来意。
“第一,不要从我这边打听你们想打听的事。”
“第二,以后所有与异兽出没以及朝星门有关的事情全部移交给我。”
“第三,以上两条我是命令,不是合作。”
话落,刘春禾率先露出难以言表的笑,她态度恭敬,却说:“这不好吧?我们抓异兽也很久了呢,全部给你会不会……嗯。”
五十多岁的刘春禾能做上局长位置当然精得很,话也不说完,只顾着客气地笑。
飞缘大师帮了个腔:“还望施主三思。”
对此,钟音只是懒懒掀了掀眼皮,语气利落。
“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这个世界是和平年代,但在我眼里仍然是以强为尊。”
被毫不犹豫拒绝的众人脸色刹那难看起来,和平假象转瞬即消,大家都是位高权重的人,面对这么年轻的一张脸自然挂不下脸。
钟音看得很清楚。
这些人闪烁不定的眼神中,表面是恭敬,暗藏的却是畏惧与忌惮。
所有上位者通用的卑劣,个个虚伪又故作轻松,端得一副假模假样。
很难不怀疑回去是不是要开小会琢磨怎么整她。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
这是她守卫的星球,某种意义上她才是真正的主人,她要谁死那人决不肯生。
所做一切,只是为了加快灭掉朝星门。
于是钟音笑了,双手环胸靠向软椅,以一种更加强横的口吻宣布她的命令。
“话我只说一遍。”
“现在来说第四条,我要特殊行动队成为我的马仔,任我调用。”
“第五条,抽空带我去兽屋。没有商量,所有异兽我都要带走。”
“第六条是警告,玄门中人多五弊三缺,不可擅自动用术法且有孽力回馈,而我没有。我有权处决你们每一个人,因为我就是规则。你们要是想阻拦,我不介意把叶重明和连鞘做成麻辣鸡头和酥脆豹腿以儆效尤。当然,有些像我一样脾气不好的军人可能想要对付我,什么原子弹核弹尽管招呼,我能掉一块皮算我输。”
一条一条说完,钟音威压再现,毋庸置疑的绝对横扫之下,整个会议室陷入无尽沉默。
半晌,钟音卸了气场,慢条斯理搭下手臂,笑容又变得温和而人畜无害。
“既然都不说话,那么会议完毕。”
“以上六条,不周山钟音劳请诸位铭记于心。”
没有人说话。
静谧异常的会议室中,七个可以说握紧华夏最重要机密的组织成员,七个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要震三震的大佬级人物,在此时此刻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太压迫。
无论是霸道言语还是轻佻的行为,钟音都显露出了强大实力带来的绝对压迫性,甚至都不用出手,他们都相信今天要是多说一句,外面的叶连两兽就可能会被杀鸡儆猴。
可能也不止今天,未来都是。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谁才是老大,想跟她斗?他们也要躲得过这威压才行!
他们深刻明白一点:蚍蜉荧虫之光,在日月光华面前,就是下酒菜罢了。
在呼吸声都可闻的逼仄气氛里,杭舟游无声抬眼,朝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去,只一眼,内心深处便浮现深深的不解。
真要说来,他已经见过很多面的钟音,老道士打扮不着调的她、女装打扮狂妄的她、虚假面具温和的她,还有现在气场全开的她,可哪一个才是她?
他不知道。
“……好吧。”一派沉默中的刘春禾局长老脸堆笑终于应了,心里却在直骂爹。
没办法,这六条基本上都是冲着监管局来的,她不吭声这事就不算完。
只是她苦涩着迎合完,立马冲杭舟游递去一个臭小子你等死吧的眼神,要不是这追根究底的小子,监管局哪里碰得上这尊大佛。
还吃瓜?吃屁个瓜!
莫名被瞪的杭舟游:“………”两个字,真他爹后悔。
这时钟音为了缓和气氛,主动说道:“会开完了请你们吃饭吧,我这里还剩了点珍藏的穷奇肉,当我请你们的,找个人来做顿香锅。”
她这叫主打一个恩威并施,拉拢人心最快的方式唯有美食。
反正是很久之前丢在域里的,穷奇肉有点柴不太好吃,就拿来充面子吧。
“不要客气,够你们吃的。”
听言,正准备逃之夭夭的老头老太们脚下猛地打滑,啊?啊??
穷奇是可以吃的嘛?那不是与饕餮齐名的凶兽之一吗?果然,果然还是在威胁他们是吧!
可恶!
第52章
杭舟游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与认知中不一样是在二十一岁那年。
那年他刚进国防大学, 某天和队员进行训练任务时,那栋作为各种演练的烂尾楼像是摔入水中,随处可见水汪汪的一滩滩水, 队友摔在旁边, 水里却伸出一只手将他们一一拉入水中消失不见,第一回 见鬼除去恐慌外更多的是镇定, 他记得很清楚,当自己也要被拉进去的时候他居然非常冷静地把鬼从水里扯了出来。
后来嚒….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场试炼。
那只水鬼是协会的帮手,专门考验他们这群新兵蛋子, 要的就是从佼佼者中再挑出唯一个行的,担任下一任行动队队长。
成为那选择的杭舟游见到老队长时, 才四十岁的中年人双腿残缺坐在轮椅上冲他打招呼, 目光平静得仿佛生活永远压不弯他的脊背。
他教会他很多作战手法,教他如何辨别异兽和鬼物, 也教了他许多对付异兽的特殊技巧。
老队长是他的恩师,但他从没有说过双腿是怎么缺的, 也没人跟他说。
直到他第一次参与行动队任务遇上在小县城作威作福的巴蛇,他才知道老队长的腿是这条巴蛇咬下来的, 老队长为了救两个小孩,即便可能会牺牲自己或放弃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冲过去的那一刻也完全没有犹豫。
这让杭舟游想起了大学里的恩师。
教导他刑侦技巧的恩师曾经是个缉毒警, 追击毒贩过程中硬生生接了好几下毒贩用钢钉捶打头的攻击,痛到撕心裂肺也死死咬住毒贩手没让他逃脱,以至于他半张脸缺失几度命悬一线才救回来,等他好了, 他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偶尔会来学校开关于缉毒的讲座。
他们是一样的人, 不管面对的敌人是人、是鬼、是兽。
杭舟游在监管局将近十年,这十年里局中人走走散散,其中有很多老队长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老队长。
虽然平时这些队员喜欢嘻嘻哈哈地笑,看起来不正经不靠谱,但认真做事起来一个个都不要命,他们每个人进入这里最初的想法就是守卫家园守卫华夏,这样才能守住小家。
所以,钟音凭什么?
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想把他们的成果全部收入囊中?
历年来无数人付出的生命才让华夏看起来如此和平,凭什么实力超群的她到现在才来,而一来就要否定他们微小的努力,强势掌控一切?既然有不周与昆仑,那么又为什么放任异兽肆意横行?
神不爱人,人又为何敬神?
耳边是宁静的晚风和屋里喧嚣的聊天声,杭舟游靠在三十层楼的阳台上,他眼神落在热气沸腾的办公室里,平静无波。
里头有多热闹,他脸上表情就有多淡。
方才会议室的剑拔弩张好似是错觉,在钟音凭空拿出那坨穷奇肉的时候,气氛好像变得很和谐。
但他却觉得不爽。
“啪——”刘春禾突然推门出来,手里还拿着瓶啤酒。
她一过来就骂骂咧咧,没好气把啤酒怼到他怀里。
“臭小子给老娘整这么个麻烦就躲外面来了?我看你就是皮痒得不行!”
监管局大多是退伍军人出身,刘春禾也是,杭舟游记得她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在部队是一朵有名的军花,如今即将迈入六十大关,也仍然背脊挺直一身正气,他一直很敬佩刘春禾。
能以女人之身立足军队再超越所有争局长之位的男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刘春禾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她不喜欢别人官官方方叫她局长,局里的人都叫她禾姐。
杭舟游接住酒瓶,微微站直身体,“抱歉,禾姐。”
“抱歉什么?”刘春禾翻了个白眼,和他一样靠在阳台栏杆上往里看。
“虽然我们面子没了,但以后这群崽子姑娘们安全了,有什么好抱歉的。”
不等杭舟游回答,刘春禾意味深长地继续说:“协会那群老古董可能会不甘心,尤其是天一派那心高气傲的死老头,指定想着法子整人。可我现在看来挺好的,要是再遇到棘手的异兽,有她出马估计都能像今天一样轻松结束。没有伤亡我还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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