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都散了。”杨村长摆着手,让大伙儿大晚上的别杵在人家门口。
村人们见王氏都吃了闭门羹,心知自己也没戏,纷纷转身往回走,口中议论起了杨威得罪顾院长的事儿。
要不是杨村长说,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
姜小小原本睡得好好的,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
她推门的时候,王氏已经走了。
姜小小飞身上房顶,还能看到田埂上王氏的身影。
她皱皱眉,低声念了个咒语。
——
次日,杨二顺来得特别早。
眼巴巴望着正在喝粥的姜小小,小家伙问:“姜姐姐,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儿,你这鸡蛋能分我一个不?”
他说这话的时候,姜小小正伸手去拿最后一个鸡蛋。
谢浔蹙眉,“你们家没吃早饭?”
杨二顺咕哝道:“吃了,吃的窝头。”
因为他要跟着姜姐姐学本事,要交十两银子的束脩,家里的伙食又差了。
杨二顺本来就在长身体,天天都想吃肉。
结果他娘说,以后每个月只能吃两顿肉。
鸡蛋什么的,都是奢望了。
想到这儿,杨二顺道:“谢浔,吃完我刷碗怎么样?”
谢浔没作声。
杨二顺:“外加扫院子?”
谢浔还是没作声。
杨二顺心下一横,“外加给你洗衣服。”
他料定谢浔那疯性子也不可能答应,所以加码加得轻轻松松。
谁料话音刚落,谢浔就递了个鸡蛋过来,冲他微微一笑,“慢点吃,别噎着。”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关心,摆明了是怕他噎过去了没法干活儿!
谢疯子不仅疯,还黑!
杨二顺含泪接下鸡蛋,剥开咬了一口,呜呜呜,真香。
吃完鸡蛋,杨二顺乖乖去把碗刷了,院子扫了,又笨手笨脚地端着盆去洗衣裳。
谢浔就站在旁边,一直不满意,说没洗干净,杨二顺前前后后被折腾了三遍。
等洗完衣裳,人已经累趴了,倒在小榻上就不肯起。
姜小小一把将他拎起来,提到院子里,说早上是一天之中修炼的最佳时机。
杨二顺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盘坐在地上跟着姜小小的指引开始呼吸吐纳初步练气。
修道入门就是练气,五行之气对应五脏,引入天地间的五行之气将五脏调到不会轻易生病的最佳状态,就能淬炼体质开始筑基正式修炼。
姜小小三岁记事起就开始修炼了,她生来天赋异禀,体内又有先天之气。
再加上,她没有任何杂念,修炼速度比其他同门快了几个倍。
杨二顺没有先天之气,只能靠后天修炼。
打坐的过程很枯燥,杨二顺又是个喜欢多动的,试了几次都失败,他仰头望着姜小小。
“姐姐,为什么要练这个?你直接教我招式不行吗?”
姜小小说:“就算教你招式,你也没有足够强韧的身体学。”
见杨二顺一脸郁闷,姜小小又道:“你要是能扛住我一拳,我就直接教你招式。”
杨二顺想到那天被打到浑身裹成粽子的朱彦,顿时后背一凉,“我还是继续打坐吧!”
打坐之前,他又望向姜小小,“姐姐,我刚才说有个好玩的事儿要告诉你来着。”
“什么事?”
杨二顺还没说,就有些憋不住想笑,“那个,杨威的娘,王大婶,昨天晚上好像一脚踩空栽沟里了,嘴巴被磕烂,全是血。”
“听说连夜去隔壁村请的赤脚郎中,郎中都没辙,说她那张嘴废了,以后顶多能小口吃饭喝水,要是张嘴大声说话,嘴巴就得裂开。”
“大婶这会儿正在屋里哭呢,但是不敢哭出声,怕声音一大,嘴又烂了。”
话完,杨二顺实在忍不住了,嘎嘎嘎大笑起来,“活该!谁让她欺负姜姐姐来着,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
姜小小重重点头,十分赞同,“嗯嗯嗯,一定是老天爷给的报应。”
第4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过两天,杨威就哭着从鹿鸣书院回来了,手上大包小包地拎着。
杨村长在村道上碰到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杨威哽咽了一下,说书院无缘无故把他开了。
要搁以前,村长还能信他几分。
可现在,村长对杨威一家的好感早就败光了。
有个王氏那样的娘,儿子能出息到哪去?
望着杨威,村长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做了啥,书院能无缘无故开了你?”
其实书院还真不是无缘无故开了杨威。
书院每个月都有考试,此前夫子就提醒过他很多次,如果再考倒一,就说明他跟不上书院的进度,劝他转学。
但杨威一直觉得,自己“救了”院长一命,就算看在这层面子上,院长也不可能真的开了他。
否则那天他误打误撞骂了院长,院长早拿他开刀了。
于是,他这次考试又稳拿了倒一。
可事情跟他预想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夫子直接告诉他,这次是院长的意思,劝他转学。
劝他转学?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还不就是想开了他!
杨威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回来的路上,越想越气。
杨村长望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开了也好,反正当初救了院长的人又不是你,不属于你的福分,你也享不着。”
杨威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什么,当初救了院长的人不是我?村长大伯,您开什么玩笑呢?”
杨村长原本还盼着他能认清楚事实以后改过自新,没成想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叹了口气,杨村长摇摇头,“算了,当我没说。”
杨威望着村长远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追上去,“村长大伯,您的意思是,您知道真正救了院长的那个人是谁?”
“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不知道也罢。”
那天晚上王氏从谢浔那会儿吃了瘪回来,半道上栽沟里,嘴都给摔烂了。
杨村长可不信这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接二连三得罪谢浔,遭报复了。
村长越是这么说,杨威的好奇心越是被勾起。
“村长大伯,既然您知道,就告诉我呗,虽然我不是真正救了院长的人,那我打听打听也不行吗?”
这家人的德行,杨村长这些日子已经看清了。
如果现在告诉杨威,真正救了顾院长的人是谢浔,他一准会上门找麻烦。
拍拍杨威的肩,杨村长道:“先回去看看你娘吧!”
“我娘?”杨威懵了,“我娘怎么了?”
杨村长没再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杨威回到家才得知,他娘栽沟里把嘴给摔烂了,现在满嘴的疤张都张不开,吃饭还得人喂。
王氏躺在炕上,听说儿子被书院开除,她再蠢也反应过来了。
不是巧合,而是报复,来自谢浔的报复!
也就是说,她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成了真。
王氏心里恨啊,可她都成这副样子了,还能怎么办?
风水师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要是再闹下去,接下来就不止是摔烂嘴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儿,王氏叮嘱儿子,“威……哥儿,不要……找谢……谢浔麻烦。”
她张不开嘴,所有的声音都含在嗓子里,听不太清楚。
杨威只当他娘又在唠叨,掏掏耳朵走开了。
——
九月,鹿鸣书院招生,谢浔要去县城读书。
开河县离着石磨村一个时辰的路程,每日来回是不可能的。
其他的学子基本住在书院里。
哪怕书院条件还不赖,顾院长也不想委屈了三殿下跟学子们合住。
他特地租赁了一处环境不错的小院,意在让谢浔带着姜小小搬过去。
村长夫妇虽然舍不得小儿子离开,但一想到小命要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临走前,林桂芳特地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谢小郎,你们放心去吧,你那菜园子,我帮你打理。”
“不必。”谢浔淡声拒绝。
他不习惯让不熟的人进自己家,宁愿让菜烂在地里。
林桂芳见他面色冷硬,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午时不到,顾院长就来接人了。
以往马车都停在村外,今天却直接驶了进来,还不止一辆,而是两辆!
杨威无意中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心下好奇,跟了一段,想知道这马车是去谁家的。
谁料,马车进村后直接朝着村东头去了!
杨威扒在墙角,没多会儿就看到顾院长挑帘下来。
他眉头一皱。
误打误撞骂了顾院长那次,杨威就知道顾院长后来是在谢浔家吃的饭。
但他那天因为害怕被书院开除,心里一团乱,没空想别的。
可现在不同。
杨村长前脚刚告诉他,救了顾院长的另有其人,顾院长后脚就来找谢浔了。
这要是还猜不出来,他就是个大傻子!
不过话说回来,谢浔怎么可能救了顾院长?
一定又找错人了!
杨威不甘心,急忙走过去,在顾院长敲门之前把人喊住。
顾院长回头,见到来人是刚被书院劝退的杨威,他微微一笑,“平安到家了?”
杨威根本不稀罕顾院长的关切,只是满心憋气地质问,“您来找谢浔?”
顾院长点头。
“为什么找他?”
杨威道:“我记得,谢浔是个孤儿,他没什么亲戚的,难不成,顾院长是谢浔的亲戚?”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亲戚,那就好办了。
“顾院长,您还不知道吧?”杨威挑眉,“谢浔这人特邪门儿,靠近他的人没一个不倒霉的。”
“虽然我不知道您来找他做什么,但出于师生一场,学生还是想给您提个醒儿,尽量离谢浔远一点,否则要倒大霉的。”
顾院长没反驳他,“哦?是吗?比如呢?”
“比如……”
杨威刚想拿自己举例,却突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顾院长。
他觉得自己被开除是因为那个真正救了院长的人,也就是谢浔。
但在院长眼里,他被开除纯属是因为成绩太烂。
这让他怎么说?
话到嘴边,杨威改了口,“比如,他很小的时候就克死了自己的奶娘。”
顾院长“咦”了一声,“我听说你奶奶在你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也是被你克死的?”
第48章 我可以做饭等你回来吃
杨威狠狠一噎。
他只是想利用谢浔的过往在顾院⻓跟前上眼药而已,没成想顾院⻓一句话就给他呛了回来。
顾院⻓意味深⻓地看着杨威,“小伙子,读书成绩差不要紧,但人品不能差,人品一差,这辈子就差不多就望到头了。”
杨威抿着唇。
顾院⻓拍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修身养性,提升自己。”
杨威有些气不过,“要论人品,我比谢浔强多了!”
话音刚落,院内就⻜出来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砸在杨威脑袋上。
杨威顿时疼得跳脚,“谢浔,你他娘的有病吧?”
哪怕顾院⻓还在旁边,杨威也丝毫没有顾忌,骂得贼大声。
院内没人搭理他。
顾院⻓叹息着摇摇头,抬步走进小院,顺手关上了⻔。
林桂芳带着杨二顺回了趟家,姜小小和谢浔在收拾东⻄。
姜小小自己没几身行头,包袱里除了衣裳,就只有一把用厚布包裹起来的菜刀。
这屋子以前是谢浔的奶嬷嬷住的,姜小小留意到,床底下有一只木箱子。 她怕一会儿谢浔遗漏了,弯下腰打开瞅了眼。
然后,愣住了。
木箱子里,是一只浑身毛茸茸的玩偶兔子。
做得很逼真,但想来是被扔在箱子里太久,落了不少灰。
姜小小想起来,谢浔的衣袖上也有兔子,好像是他自己绣的。
原来他这么喜欢兔子吗?
姜小小正走神,⻔外突然传来谢浔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姜小小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十分诚恳地回答:“看兔子。”
谢浔眉心一跳,走近后果然看到了木箱里的兔子。
“你喜欢这个?”姜小小指了指箱子里。
若是不喜欢,哪有人又做兔子玩偶又把它绣在衣服上的?
“不喜欢!”谢浔偏过头,声音变得有些清冷。
奶嬷嬷死的那年,他年纪还小,突然失去了依靠,像塌了天,那只捡来的兔子成了他唯一的心理慰藉。
可是最后,就连兔子都离开了他。
那时谢浔就知道,村里人没有胡编乱造,他的确是天煞孤星,身边留不住活物。
于是他做了个兔子玩偶,晚上害怕的时候就抱着睡。
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形成了依赖。
仿佛每天只有看到那只兔子,他才会觉得踏实。
谢浔为了不让自己过分依赖兔子带来的安全感,忍痛将它关到了木箱子里。
后来忍不住想拿出来的时候,他就自己找来针线,将它绣在衣服上。
时隔多年,其实这只兔子他都快忘了,没想到又被姜小小翻了出来。
姜小小看了看谢浔的反应,“不喜欢的话,要扔吗?”
谢浔喉结上下滑了滑。
没等他说话,姜小小已经再次弯下了腰,重新将木箱子合上,“还是留着吧,万一你哪天就喜欢了呢?”
——
顾院⻓带来的两辆⻢⻋,一辆是专⻔拉货的,另一辆坐人。
⻢⻋宽敞,谢浔,姜小小,顾院⻓和杨二顺四人坐都不觉得拥挤。
头一次出远⻔,不用再每天被当爹的拿着擀面杖满村子追着打,杨二顺很是兴奋,看看姜小小。
“姜姐姐,我们要去好⻓时间才回来的,对吧?”
姜小小没说话,望向谢浔。
杨二顺又看看谢浔,“谢浔,你争点气,别跟杨威那个傻子一样被书院开除,这么一来我们就能在县里待好⻓时间啦!”
谢浔瞥他一眼,“你那么喜欢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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