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一黑,像是熄了屏,什么画面也没有了。
伏黑惠扭头,盖在脸上的手也跟着转,“你在干嘛?”
樱田樱子:“□□,手动打码,乖孩子不能看。”
伏黑惠:……哪里有。
“自己乖乖捂好,不能露出一点手指缝。”
“……好。”两个小孩有气无力。
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在喊“快点!把衣服脱掉”了。
樱田樱子督促那两个人,“要快点哦,不然物证就要烧没了。”
“好、好的!”
青砥优人心一横,开始下手。
旁边的上尾川见状只能也硬着头皮上了。
本以为会被烧伤,但是摸出来了七个手机,他们的手还好端端的。
细看之下,那些人除了衣服和体毛,皮肤表面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刚刚还在哀嚎,他们现在却眼球暴突,发出“赫赫”的粗气,两只手拼命抓自己的脖子,就好像、脖子上勒着一条绳子。
可是,
什么也没有。
突然背脊发凉,两个人看向樱田樱子,她的两只手依然遮挡在伏黑惠和津美纪的眼前,垂眸含笑、轻声和他们说着什么,只是在她不经意抬眼时的姿态,让青砥优人不寒而栗。
她给人的感觉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发生冲突,她是冷漠的。
第二次见面是在他们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对他们而言是从天而降的英雄,那时,她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强大之感。
第三次,他们醒悟后的那个小巷,那次的相遇她没有准备,有些措手不及的尴尬。
第四次、第五次……
但这次,是真正意义上见识到她目中无人的一面。
又或者说,在她的眼里,躺在地上的那几个、并不在人的范围内。
青砥优人不自觉后退一步,引来上尾川异样的目光,“你怎么了?”
火已经熄灭,地上的人不着寸缕,像是沉浸在难以挣脱的噩梦之中,眼瞳开始涣散、也失去了挣扎的迹象。
青砥优人有些口干,强笑,“没、没什么,就是他们看上去有些奇怪。”
上尾川,“你一说,是有点。”
这个人、迟钝得过了头。
“是咒灵。”被蒙着眼睛的伏黑惠张口道。
在注意到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在那些人身上蛰伏的咒灵。
为什么这么惊讶?
他们偶尔会在他家里说一些要从咒灵手里保护世界的话,他以为他们也能看得见。
小池佑树和黄毛进了小铁门在屋里转了一圈,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了,倒是找到了些让人生气的东西。
一出来,发觉到场面有些不对劲,小池佑树说,“我们找到了一台相机。里面的东西……不太好。”他说的很隐晦。
他把相机递给樱田樱子,里面存的照片他只看了开头两张,后面就没有翻下去了,对比起来还是给同为女性的樱田樱子看更方便些。
就如伏黑惠所说,这些人的身上附着咒灵。
「这个姿势不够性感」
「这套好了、换下一套衣服」
……
还有受害者们泣血的指控,孤立无援的绝望与不堪。
因此,刚刚用火烧他们是故意的,里面加了咒力,不至于烧伤他们,但能激发他们的恐惧,而他们本身自带咒灵,她又为这些咒灵喂了一点“小零嘴”,让它们的成长速度稍微加快点。
樱田樱子删掉有出现正脸的不雅照片。
在樱田樱子删照片的空档,黄毛凑到青砥优人的身边,小声,“喂,你怎么了?”
青砥优人勉强勾了勾嘴角,“有点被吓到了。”
黄毛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青了,“是咒灵吗?你又不是没见过、上次那个更吓人些。”
说着,他偷偷看了眼某只兔子。
剪耳兔:0 0 ?
理智上,青砥优人赞成黄毛的话,但是情感上,他接受不了。
在青学见到咒灵的那次经历有够恐怖,后劲也够大,然后中二之魂被点燃,从校园霸凌的主导者转变为被霸凌者的救星。少年意气,他们为之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但那时他们与之斗争的对象,清一色全是人。
这两天和剪耳兔接触多了,以前它那狰狞的样子也淡忘的差不多了,现在乍一看到这些人的惨状,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以后哪一天,他也会这么不明不白地突然死掉。
因为这些看不见的咒灵。
他们真的能和这些存在对抗吗?
他们为之所付出的努力真的有成效吗?
小池佑树看出青砥优人的动摇,把他的身子掰回来,“既然看不见就干脆当不知道。”
青砥优人一脸懵,可是他就是知道了啊,有些东西不是他看不见就能当不存在的。
好吧,他现在的确是有点矛盾了。
“如果你刚刚看见了那些照片,就不会同情这些人了。”小池佑树严肃,“我猜的没错的话,夺取他们性命的咒灵,是他们之前种下的恶果,他们种下的恶果,现在都要全部吃下。”
“当时我们说过的,我们做过的错事不会抹消,但是可以弥补,而且报应也报应过了。”
青砥优人知道小池佑树说的报应是被樱田樱子制裁以及在青学遇到的咒灵。
“反正都看不见了,那就不要看不要想,对付那些看得见的就行了,要是你哪天真的因为咒灵死翘翘了,我一定会请大姐头为你报仇,然后替你立碑。”
青砥优人,表情突然僵住。
樱田樱子:???
不是,
她都听不下去了。
她艰难道,“……倒也不必如此。”
相处过来,她知道青砥优人要比其他人敏感一点,她也能看得出来他对未知的恐惧。
“你可能在想,你们为之所做出的努力究竟有没有成效,毕竟你们看不到咒灵,也做不出正确的判断。但就像小池说的,你的眼睛只用看你能看见的就可以了。”
“那么,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想了想,她补充,“嗯,今天的先别算进去。”
在地上打滚的这些人过于丑陋。
青砥优人望着樱田樱子鲜亮的眼瞳出神,他都看到了些什么呢?
进出校园都有人和他打招呼,虽然是一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和之前躲他像是躲妖魔鬼怪那样比起来的确进步很多。哦对,还有上实验课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了,有了一起做实验的组员。原本那些老师看他像看白粥里掺和的老鼠屎,现在大概是一颗黑芝麻,至少这锅粥还有救……
他捏了捏眉骨,“我想我该请假回家休息一下。”
樱田樱子问,“需要剪耳兔陪伴吗?”
青砥优人:“……目前,还不用。”
“好吧。”她看上去有点遗憾,本来她还想让他顺路和剪耳兔一起送一下差点受到伤害的女性。
青砥优人:……
他出去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风吕光成昭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砥优人差点没承受住,往前倒的一瞬间堪堪稳住。
风吕光成昭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哈哈,抱歉抱歉,没想到你这么虚。”
明明以前都没有什么感觉,大家也都这样相处下来了,但是今天,青砥优人觉得这个团队里只有他长了脑子。
其他人都迟钝得可怕。
没有了他,这个团队迟早要散。
原本恐惧咒灵的心理被另一种沉重的心情所代替,青砥优人出了巷口右拐,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抬起头,是一个黑发的少年。
扎着丸子头,额前留着一撮的刘海。
正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他。
青砥优人脑子像浆糊,临走之前还被小伙伴创了,他不想深究,“抱歉。”
对方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
夏油杰目送对方离开,站在那人视觉的死角继续听墙角。
他不过是帮家里跑腿买瓶酱油,路过发现这里有咒灵的气息,刚开始只想顺手祓除掉,却不想里面竟是如此复杂的配置。
樱发的少女、兔子、咒灵、□□火并(大雾)
命运就是如此巧妙,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偏得不到,然后又突然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出现在你面前吓你一跳。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在他们进去之后,后脚就在这里了。
夏油杰原本连手机都拿出来了准备给五条悟打电话,但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又给放回去了。
几个普通人,没有咒力,甚至也看不见咒灵,却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因果报应。
咒灵可是不认什么好人坏人的啊。
想想他之前做任务遇到的那些人——
颐指气使的大肚子富商、少年院看管的少年犯……
一张张面孔从夏油杰的脑海中划过、最终合变成了一个个咒灵球。
嘴角温和的弧度慢慢下压成一条平直的线。
巷子里。
“接下来,应该就可以好好聊一聊了。”樱田樱子走过去蹲在那七位“社会人士”的身边。
因为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所以有些辣眼睛,幸好在樱田樱子的视线里,八爪鱼一样的咒灵十分贴心地做了马赛克。
但小池佑树他们看不见。
他们只觉得——
如此惊人的定力,
不愧是大姐头。
樱田樱子依次转化,于是三分钟后,她得到了七只可爱的兔子。
小池佑树四人:魔术!
不对、魔法!
好像也不对。
但是七个人的丑态也都暴露无遗了。
七只兔子和充当马赛克的咒灵前身一样贴心,一落地就“吭哧吭哧”地把身边的人翻了个身。
然后“咔嚓咔嚓”,七张照片新鲜出炉。
众人看去,小池佑树挺直脊背,“这就叫作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哦——”
黄毛也学着樱田樱子的样子蹲在他们身边,“要把他们交到警署吗?”这脑袋被烧的光溜溜的,进局子连头发都不需要二次处理。
“当然。”樱田樱子说,“很遗憾,看来今天的烤肉派对要推迟了。”
女人靠在剪耳兔的怀里,她并没有一味地沉浸在害怕里,因为面前的这些孩子、明明都比她小好几岁,却那么勇敢地把她从泥沼中拉出来,再哭哭啼啼的,就真的太不像话了,于是早早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安静地旁听。
没有多问,只是把那些没有听过的名词默默地记在心里。
……
上尾川、黄毛和风吕光成昭留守,小池佑树去便利店,算他们心好,为了大众的眼睛着想,出资为他们购入最便宜的四角裤,穿好后再由他们负责打包收拾,静候他们醒来。
而樱田樱子,则是带着两个娃和剪耳兔护送女人回家。
女人走在中间,剪耳兔跟在后面,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地护卫着她。
一路上安静得出奇,平稳而富有节奏的呼吸声、脚步声。
“……到了。”女人的嗓音还有些嘶哑。
她的住处距离发生意外的地方只有短短五分钟的距离。
“嗯嗯,”樱田樱子点点头,又问,“家里有浴缸吗?”
这个问题的跳跃度有点大,女人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脸上的表情有着明显的空白,缓了一会儿,回道,“有的。”
“浴缸可真是个好东西呢,”樱田樱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憧憬,“满满地装上一缸水,要烫一点的,这样水蒸气才会多,一进去浴室就被热气包围,毛孔一下子全都打开了。浴缸里的水多一点也没事,坐进去的时候水会溢出来,就像瀑布一样,水流进下水道的声音也蛮好听的。”
她说的太有感染力,女人的思绪也不禁代入到家里的浴室,虽然有点小,却刚刚好够自己缩着身子坐进去。
“可惜我们家没有浴缸。”女孩颇有些遗憾,然后对她说,“你要好好珍惜啊。”
“好,”女人眼底的不安被抚平,她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轻轻地道,“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
像是证人、受害者一类的角色。
晚上六点半了。
感觉空气中湿漉漉的,路灯的光氤氲散开,有些朦胧。
“真是抱歉,家里没有浴缸。”黑发的小孩抬头睁着死鱼眼望她。
“没有关系,”樱田樱子假装听不懂小孩话里的阴阳怪气,甚至还借坡上爬,“如果你愿意现在买一个也不迟。”
伏黑惠别扭地哼哼唧唧,“反正你也住不久,用不上几次买过来有什么用。”
“有用的,”樱田樱子一本正经,“你不买我买一个放进去,让你每天洗澡的时候对着浴缸都能想到我,免得哪天把我忘了。”
伏黑惠,又是被她脸皮厚到的一天。
津美纪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安静的小巷。
七只小矮兔排排站,七位“社会人士”嘴巴被东西塞着说不出话在瑟瑟发抖,四个留守儿童尽职尽责地守着购物袋。
“哒”、“哒”、“哒”
脚步声逐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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