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她就稍微,没那么自私了,嗯!
太宰默然许久,才又重新迈出脚步,和她一起回去。
侦探社的宿舍从外面看上去有些老旧,不过房间很多,院子的空地也不小。
铃夏被太宰拉着进了独属于他的那间房。
和想象的,非常杂乱不堪的完全不一样。
“你家里很整齐啊,太宰。”
整齐到除了刚进门看到的厨具外,屋子里只有一张矮脚桌和壁橱,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脏乱到会有老鼠的样子。
铃夏莫名有些兴奋:“参观!参观!”
“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参观的?”
“……”那倒也是。
不过,“我好高兴呀,太宰。”
她的声音里仿佛留着流动的星星:“你没有住公园的长椅,也没有住高架桥的桥洞,看起来还有好好生活,真是太好了!”
“我在阿铃想象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生长条件啊……”
说完,太宰低声笑了。
即使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我们住在垃圾里吗?”
曾有一个纯白无垢的人,一脸单纯地对他发问。
她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从头到尾,干净到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像是被大雨洗涤过后的蓝天,纯澈到极致。
后来。
他把她变成了,最适合她口中垃圾堆的颜色。
最后那个少女对他说。
“——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他当时说了什么呢?哦,他想起来了……
他说。
“为了我,再使用一次你的异能力吧。”
十二点前可能还有一更。
第31章
第一次来到太宰治的家里,铃夏全程都兴致高涨。
在得到了太宰的准许以后,她开始参观起这间房子,除了一眼看上去那些,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有的话……
大概就是拉开衣柜几乎全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和数不尽的绷带盒子了。
太宰特别喜欢缠绷带,现在这样炎热的夏天,他露出的手腕也还是缠着绷带,当然,脖子也一样。
“……你的绷带下面,是什么呢?”
铃夏很好奇。
“当然是皮肤啊!”太宰捂着自己的手腕后退,看她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
主打就是一个实诚。
“不行!”太宰很坚决,甚至愈发往后退。
铃夏揪着他的袖子:“之后会给你再缠好的。”
“那也不行!”
“让我看看嘛,求你啦,太宰,太宰……”
她一声声唤他的名字。
“你这么说也不行。”太宰将自己的双手护在腰间,蜷着腿,非常牢固的把自己的双手藏了起来,朝她嘟囔,“这是我的本体,本体坏掉了我也就不存在了!”
铃夏:“……你的衣柜里有好多你的本体。”
太宰侧过头,干脆不跟她对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好吧。
既然事情都严重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既然你这么抗拒,那就算了。”
铃夏放弃得很轻易。
“诶?”
太过轻易了,以至于太宰都没能反应过来。
“我们来做其他的事情吧!”铃夏说。
太宰眨了眨眼:“你想做什么?”
铃夏对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腼腆。
她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书包翻开,掏出了……自己的课本。
“教我学习吧,太宰!”
“……”你看我像是上过学的样子吗?
“你不回家吗?”太宰委婉地转移了话题,“已经晚上十点了。”
铃夏几乎是秒答:“和太宰待在一起也没关系啊。”
是预料之中的回答,甚至在答应带她来这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想过这个结果。
“太宰。”
在他恍神间,少女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她趴在那张矮脚桌上,用手臂抵着下颌,直勾勾地盯着他:“教我?”
答应了她期末考试会给她奖励的人是他。
考试前教她学习的人也是他。
怎么想,这笔交易都不是很划算……
但太宰治最后还是翻开了她推到自己面前的书,垂眸去看趴在那里耍无赖的小姑娘,“你哪里不会?”
铃夏嘿嘿笑了两声,坐直身体靠近他,指着他摊开的那页:“这个,这个就不会……”
太宰很轻地“嗯”了声,然后盯着那道题看了会,似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不同的是,他很快就会开始讲解题目的解法。
她很喜欢听太宰说话。
因为太宰对她比侦探社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有耐心。
乱步先生给她讲题的时候,会不停地骂她笨,还会说“什么过程?这种一看就知道答案的,想不出答案的阿铃才是有问题”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与谢野姐姐似乎也没怎么上过学,让她讲题……确实有些难度。
至于国木田先生,他严肃的像是那个风纪委员长和教导主任,倒是不会像乱步先生骂的那么直接啦,问多了他也还是会表现出不耐烦的。
对比之下,铃夏还是最喜欢太宰。
他永远不会对她表露出不耐烦,生气,这种情绪。相反,太宰治总是很有耐心,会轻声细语。
如果她一次就答对题目,他还会摸她的头。铃夏也很喜欢对方摸她脑袋的动作,因为这说明他们很亲近。
他一定是喜欢她的,就像是她喜欢他那样。
太宰先生说话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轻了,脸也,有点模糊了。
唔……
“你的阅读理解类题目,几乎都是空白是为……阿铃?你在听……嗯?”
女孩枕着手臂趴在那里,长发尽数倾斜到了手边,还有一部分垂落在她身侧的榻榻米,细细密密的睫羽纹丝不动,俨然一副睡熟了的模样。
……相当困了啊。
也是。她说自己通宵做了棉花娃娃,身为一个活力过剩的孩子,大概连午休都没有,一直保持精神亢奋状态到现在。
太宰合上了书本,支起手臂托着腮,就那么看着她。
她睡得很沉,也很放松。呼吸均匀,完全没有醒来的预兆。
是多久以前呢?
似乎是刚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也是会这样睡觉的。
后来,她就很少再有安眠的时候,明明他就在她的身旁,她却依旧无法入睡。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铃不再对他放心了吗?
十二岁的太宰治和无名少女的初见,是在一个极为特别的地方。
在海里。
——不是自杀的海。
只是偶然看着那片海,心血来潮,想要躺进去,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慢慢被海水淹没的感觉。
落下去的瞬间,他听到噗通一声,炸开的水花将他尽数包裹,紧接着是冰冷到极致的海水,睁开几秒钟便觉得痛的眼睛,还有……是逐渐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呼吸一下吧。
不然的话,要死掉了。
于是,他吸入了海水。
吐出了几个泡泡。
依旧睁开双眼,望着越来越远的蓝色海边,像是望着地底的天空。
再次要窒息的时候,他又呛了几口海水。
唔,这次真的要死了呢。
……哦,原来这么做,是自杀啊。
当他这么想的瞬间,太宰忽然意识到,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也不想伸出手,不想动一下自己的四肢,甚至没有回到立刻回到岸上的念头。
也是这个瞬间。
他被抓住了手,在这样的海里,在他一直盯着只有鱼类和岩石海草的地方,凭空冒出来一条纤细的手臂,抓住了他。
太宰转动脑袋,在这快要溺亡眼睛充血的时刻,却清晰的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色彩的,就在刚刚,诞生于他的身侧的生命。
像是奇迹。
他被这个小姑娘拽上了岸,也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倒在海岸边,半边衣服都是海水冲过来的沙子,而胸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他似乎被救了。
救他的人,筋疲力尽地趴在他的心口,就像是,昏过去之前,还在听他的心跳。
很快太宰治就知道了。
对方救他,纯属意外,她根本不知道救人是什么东西。
她只是睁开眼,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只是觉得水下待着很痛苦,本能趋势她,让她离开了水面。
带着这个她的同类。
然后,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就这么累晕倒,恰好趴在他的心口处。
太宰治将这个看起来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刚诞生的生命带走了。
她很聪明,但是不太会讲话。或许是极少与人交谈不太熟练吧,别人的话她是可以听懂的,只是自己开口不太熟练。
但是,她似乎很喜欢听风铃的声音。
那是他们离开海边后,路过一家店,店门口挂了很多风铃,她对风铃的声音十分好奇。
于是,他给她取了个名字。
“——阿铃。”
太宰治第一次这样称呼阿铃的时候,阿铃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去看他。
“阿、铃?”她重复着他的话,表情有些呆滞。
“对哦!从今以后,你就叫阿铃怎么样?”
“阿铃,阿铃……”白发小姑娘呢喃着这个名字,点点头,“好。”
他指着自己:“我叫太宰。”
“嗯,太宰。”阿铃也指向他。
太宰笑了,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不介意多花些时间。
或者说,通过观察她来消磨自己无聊的时间。
也是从那天起,太宰治多了个小尾巴。
走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仿佛装了自动感应他的雷达,一看到他在附近就会点亮双眼,跑过来牵他的手。
太宰治一开始就知道阿铃肯定是个特殊的小孩。
只是他还不知道,她究竟特殊在哪里。
每一天都待在一起,无时无刻。
就连睡觉,她都会跑过来和他依偎在一起。
第一次知道她异能力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出门的那次。
她喜欢吃甜品,尤其喜欢一家咖啡店的小蛋糕。那天下午她问他要了钱,自己蹦蹦跳跳地离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怎么想都是出意外了。
要去找吗?还是不去了吧……他最近觉得她过于黏人,有点麻烦。
干脆趁此机会丢掉吧,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这么想着。
最后他还是去找了。
就当是那次,她把他从海里捞出来的报恩,他只去找她这一次。
找到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旧的巷子里。
天很黑,快要下雨了,巷子里的血腥味浓郁到还未踏进去,就让他感到厌烦。
刚想离开时,太宰治听到巷子里微弱的呼唤。
“……太宰?是你吗?”
他本以为这样的地方她不应该会在,却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找到她。
太宰治转身回去,踩着不知是谁的血水,走到巷子尽头,看到了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还带血的阿铃。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也没有从这遍地的血水里,找出一个尸体,甚至一块残肢。
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些血水宣告着,有人死去。
而蜷缩着角落的阿铃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她躲在垃圾桶堆起来的空间内,身体还在发抖。
“太宰,太宰……”
阿铃伸手拉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我好害怕,太宰,你抱抱我。”
她总是这样,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从他这里索要她需要的一切。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太宰治在他面前蹲下来,阿铃的手就立刻缠上来搂住他,她还将自己瘦小的身躯往他怀里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太宰摸了摸她的头,嗯……是他看到的,小猫小狗似乎都很喜欢的动作。
在他的安抚下,阿铃也很快平静下来,不再颤抖了。
只是她还是没松开他,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缩在他怀里。
“太宰,我想回家。”
小可怜昂着脑袋对他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太宰治将手按在她的肩膀,很自然地与她拉开些距离,“在那之前,阿铃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阿铃一怔,那双求助的眼睛迅速变得黯淡。
她很快理解了现状。
“是不是不说清楚,太宰就不会抱我,也不会带我回家了?”
太宰以沉默作答。
阿铃很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他的手上,灼热的温度像是在控诉他的无情。
“说了就会,带我回家吗?”她小声的哭着,话语里全是即将被丢弃的恐惧,“太宰,不要丢掉阿铃,我,我会……”
她会什么呢?
会从他那里要钱,去买自己喜欢的小蛋糕。
会牵着他的手,每天黏着他,会扯掉他刚缠好的绷带,他只好再重新缠……
还会在睡觉的时候,抢他的被子,让他感冒。
唔……
这些好像还不够,她必须会得更多,才能不被丢掉。
可是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于是,便哭得更大声。
……太吵了。这样的夜晚,会引来一些,让他们二人走不掉的家伙。
下一秒,太宰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也隔绝了她所有的呜咽。
眼泪流得很凶,视线模糊,她看到少年冰冷的目光,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你说清楚的话,我就带你回家。再哭的话,就丢了你!”
最后那句话格外冷漠,仿佛利刃刺破她的心脏,她觉得很疼。
“……”不要丢掉我呀,太宰。
她忙不迭点头,少年松开了捂她的手,阿铃立刻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唇,生怕再不小心发出一点哭声。
太宰拍了拍她的背:“深呼吸。”
阿铃听话地照做,反复几次后,她终于平复了抑制不住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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