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孔慕仪,齐掌柜也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
甫一入门,瞧见薛清岚施施然站在房内的那个瞬间,齐掌柜老泪纵横:
“老奴拜见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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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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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掌柜,许久不见。”薛清岚微笑。
说起来,记忆中与齐掌柜的见面还在几年之前,那时候的齐掌柜还是个意气风华的壮年人,如今看来却是沧桑了不少。
“郡主,是老奴没用,没能守住兰皋衣坊,还难为郡主亲自走一趟。”齐掌柜惭愧不已,俯身请罪。
“无妨,局势由不得人。”就算是身为郡主,在薛清岚没有穿越过来之前也同样生活的凄惨,所以没必要苛责什么。
等到齐掌柜的情绪冷静下来,薛清岚便和他一同看兰皋衣坊的账目。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兰皋衣坊的账目会乱成一团,但真正当薛清岚看到账目的时候,还是头疼不已。
账目混乱成一锅粥就罢了,最主要的情况是兰皋衣坊的生意在逐渐萎缩,基本上没有什么百姓来买衣料了不说,就连上层贵女圈来买衣料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多布料与其说是卖出去的,不如说是做人情送出去的。
只要每日挣不到一定数目的银子,兰皋衣坊就等于是在亏钱。要知道,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繁华无比的南宝街!
“对于如今的情况,齐掌柜可有什么办法?”薛清岚接手铺子可不是来看它亏本的。
“有,老奴会列出一些办法呈给郡主过目,但是在此之前,需要重新洗牌兰皋衣坊的名声。”齐掌柜恭敬地说道,而后厌恶地看了一眼尚未离开的前掌柜。
薛清岚大概了解齐掌柜怎么想的,故而问道:“齐掌柜想到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兰皋衣坊的好名声,大多是因为平民百姓口口相传,如今是谁把它祸害成这个样子,自然是要谁出去赔罪。”齐掌柜说话毫不隐瞒:
“老奴建议,将前任掌柜推到门口长跪三天请罪,凡是有被他欺负或者强买强卖行为的,只要有依据的,都会给予一定补偿,先将兰皋衣坊败坏的名声挽救回来。”
前任掌柜本来正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听见这话吓得一抖,转身就想朝外走。
“往哪儿逃?”薛清岚翻看着乌糟的账目,抬眸冷笑道,“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敬王府就是天理?接下来配合齐掌柜的行动,否则休怪本郡主拉你去见见‘天理’!”
薛清岚身为贵女,在经商上自然比不得常年接触的生意人,但对于她而言,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只需要知人善用就好。
给予齐掌柜支持,见他将兰皋衣坊整饬了一顿之后,薛清岚这才稍稍放心,叮嘱他列好方略之后再去敬王府寻自己。
一番折腾之后,从兰皋衣坊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神色倦怠地回到敬王府,薛清岚回落琼院,却忽然发现今日的院子与以往有些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薛清岚径直问守在院门口的婢女。
“回郡主的话,三姑娘申时过来拜访您,一直在院里候着,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一个婢女回话道。
三姑娘薛柔?也就是书里沈恕这个凤凰男真正的白月光,她自幼体弱多病,一个人好生将养着,忽然来拜访自己是想做什么?
薛清岚心念百转,但只平静地迈步向里走,迎上了听见动静出来的薛柔,客客气气地寒暄道:
“倒是我的不是,让三妹白白等了那么久。”
“长姐勿怪,是妹妹唐突了。”薛柔说话极轻极柔,像是天上云,仿佛一用力就散了,“有件事,妹妹实在是不得不来求助长姐。”
“不知道三妹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屋说,以免夜晚风凉让你受了寒。”薛清岚挽着薛柔向里走,无声地打量着薛柔。
身为书中凤凰男的白月光,薛柔生得小家碧玉,一举一动都弱柳扶风,看起来非常让人有保护欲。
而薛清岚五官大气明媚,风华灼灼,在记忆里,原主为了做好薛柔的替身,恶性模仿,直接抹煞了自己全部的特色。
“长姐。”一入屋内,薛柔便娇娇弱弱地盈盈行礼,眼眸隐含泪光,“我想请求明日长姐陪我一同去青隐寺。”
青隐寺是位于京畿的一处寺庙,距离这里并不算远,坐着马车一个时辰便可以抵达。
“三妹平日足不出户,怎么忽然想着去青隐寺?”这几年自己与薛柔并无过多往来,薛清岚不理解薛柔的意图是什么,所以不想蹚这趟浑水。
“长姐有所不知,明日是我生母的忌日,我想入寺庙为她祷告。”薛柔以手帕掩唇,轻咳了一声,看起来虚弱极了。
薛柔的生母在薛柔三岁的时候便逝世了,后来一直养在白氏名下,直到白氏逝世。可惜薛柔身子骨随了她生母,一直不太好,因此平日里多待在府中不露面。
“那你和蒋侧妃说一声便是了,你许久不出门,难得出去一次,想必蒋侧妃也不会拘着你。”听到薛柔的理由,薛清岚更不想去了,明日是薛柔生母的忌日,又不是白氏的忌日,她跟着去算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因为许久不出门,所以妹妹想求长姐作陪,安心一些。”薛柔听出薛清岚委婉的拒绝,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而且我也害怕蒋侧妃不同意,有长姐在侧,也算多了一些底气。”
薛清岚算是听出了薛柔的意思,感情这就是缠上自己了,倘若自己不去,那薛柔出门要是磕着碰着了,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赖到自己头上,说自己无情。
但薛清岚感觉薛柔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见她这般想要拉自己去青隐寺,便状似无意地试探了一番:
“可是我明日已经和要好的姐妹约好出去春游,也不好放了好友的鸽子。”
薛柔登时眼眶红了一圈,自怜自艾道:“都怪我这身子拖垮了我,甚至连说得上话的好友都没有,倘若长姐不陪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薛清岚被薛柔哭得脑瓜子疼,看美人梨花带雨能心生怜惜之情的基本都是男人,作为女子,薛清岚只想堵住耳朵,听不见心不烦。
薛柔的生母怜姨娘原本很受敬王喜爱,不然也不至于怜姨娘去世之后就把薛柔养到正妃白氏名下。若是薛柔拿这个手腕儿跑去敬王那儿一哭二闹,怕又是个麻烦。
“好了,三妹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子骨弱,若是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不就是去青隐寺么,我陪你便是了。”薛清岚拿着薛柔的手帕给薛柔擦拭眼泪,一面答应了她。
等到薛柔在这里净完面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之后,薛清岚这才找人拿了披风,将走起来一步三摇的薛柔送了出去。
待到回到卧房四下无人的时候,忍冬这才小声地谨慎提醒道:“郡主,这三姑娘已经许久没有同咱们往来,忽然之间来求郡主,这中间怕是有诈。”
“你说得不错,薛柔可算不得省油的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实在是想看看,这位三妹妹用尽手段也想让我陪她去青隐寺,到底是想做什么。”薛清岚抬手拿过剪刀修剪去蜡烛里一截烛芯,目光冷然。
翌日,刚过卯时不久,天色还蒙蒙亮,薛柔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因为今日是去青隐寺上香,所以薛清岚并未穿得太艳,着湖蓝色衣衫,看起来清新又典雅。
薛柔一袭浅粉色长裙,小碎步走到薛清岚面前:“辛苦长姐陪我走一趟。”
“无妨,上马车吧。”若是觉得辛苦,薛柔就不会梨花带雨地求自己陪同了,这种场面话薛清岚并没有放在心上。
“长姐,等等!”薛柔在薛清岚上马车之前跟了上去,无不祈求地说道,“妹妹已经许久没有同长姐说过体己话,能不能和长姐坐同一辆马车,让婢女们到另一辆马车上?”
半夏早就看薛柔这副矫揉造作的姿态不满,闻言出声阻拦道:“三姑娘,这怕是不妥。倘若我们都离开了,郡主身边让谁服侍?难不成让三姑娘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服侍郡主?”
薛柔闻言无措地看向薛清岚,咬了咬下唇,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同长姐亲近亲近,一时间考虑不周……”
薛清岚无声地打量薛柔一眼。
真的是想和自己说体己话?她怎么感觉薛柔是想支开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女呢?有些事情薛清岚自然不会妥协,径直上了马车:
“罢了,你若真想和我一起,就直接上来吧,左右马车够大,多你一个也无妨。”
薛柔站在原地,纤长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掌心。
几息之后,她露出一个柔弱的笑来,慢慢地爬上了马车:“那就多谢长姐了。”
此时不逢时节,也不是官员休沐的时间,所以上青隐寺的人寥寥无几。
一路上,薛清岚时不时会掀开车帘朝外看一眼,好在一路相安无事地抵达了青隐寺门口。
薛清岚正要下车的时候,薛柔像是极其不舒服一样,一把拦住了薛清岚,虚声道:
“长姐抱歉,我实在颠簸地难受,恐怕是想吐出秽物,我先下了。”
没等薛清岚同意,薛柔便三步并做两步下了马车。
长姐为先,如此不尊重人的举动让半夏和忍冬的脸色都不好看。薛清岚懒得和薛柔计较这些小事,正要扶着下马车时,原本已经停稳了的马车猛然一颠!
薛清岚一个没站稳,跌坐在马车内,被忍冬及时扶住了。
而不过一瞬之间,这马车如同疯了一般,迅猛地向前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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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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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车夫,到底是什么回事?!”半夏推开马车内与车夫连通的小窗,扬声问道。
但是让人心惊的是,眼前的车夫看起来十分陌生,而且竟然还用方巾遮住了半边脸!
看清楚这个状况之后,薛清岚微眯了眼。
应该是在半道的时候,车夫被偷偷替换了,看情况,这一切自己那位好妹妹应当是知晓的。
马车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半夏六神无主地看向薛清岚:“郡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清岚掀起车帘往外扫了一眼,看样子这辆马车是要往后山去。青隐寺的后山有什么?
刚好这会儿地势较平,虽然跳车有可能受伤,但是不会坠落山崖导致意外死亡。
迅速在内心盘算出了几种想法,薛清岚淡声吩咐道:“你们两个人分别从两个方向跳车,能逃多远逃多远,见机行事。”
“郡主!您一个人太危险。”半夏惊呼一声,显然不愿意离开薛清岚。
但薛清岚想的很明白,就从神不知鬼不觉换掉车夫来看,这根本不是薛柔一个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能做到的事情,背后必有其他玄机。
现在逃离自然是能逃,但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倘若薛清岚不主动出击搞个明白,恐怕睡觉都不能安稳。
背后这些人的目标显然是自己,只要自己还在,就不会大动干戈,忍冬和半夏能跑的更顺利,也算多一重保障。而且她曾经学过散打和擒拿手,有自保之力,带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才是累赘。
今日是她低估了薛柔的本事,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倒要好好看看,薛柔身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忍冬半夏都是自幼跟随薛清岚,自然有一番默契。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担忧地看了薛清岚一眼,便分头跳下了马车。
那车夫虽然看到有人跳车,但是真正的目标薛清岚还在,便自顾自地往前驾车。
很快,马车在山路上七拐八拐,径直穿过一片竹林,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尼姑站在门前上下打量着薛清岚,口中慈悲道:“郡主莫惊慌,只是留郡主做客几天,我们没有恶意。”
薛清岚同样端详着这个尼姑,虽然装得像极了出家人,但明显是个红尘翻滚的俗物。
而且……
无声地环顾一圈,薛清岚便注意到了几个没有隐蔽好的年轻尼姑。
没有恶意,还准备人躲在暗处做什么?薛清岚在心里冷笑一声,我信你个鬼!
虽然薛清岚很想一招把眼前的尼姑撂倒引起骚动,看看暗处到底藏了多少个尼姑,但是自己有两把式的事情还不宜现在暴露。
“行了,不必惺惺作态,要做什么直说就是。”薛清岚闲庭漫步般朝前走,似乎真的是来做客的。
中年尼姑被薛清岚呛得一噎,她到底有没有点自己是被绑的自觉?
摆好自己和善的表情,中年尼姑微笑着给薛清岚解释道:“给郡主准备的厢房就在院内,贫尼这就带郡主过去。”
这是青隐寺,脱离十丈红尘之外,按理来说,一切都该是素净简朴的。
但是入了这木门往里一看,本该古相庄严的佛寺内里竟然布置着流觞曲水,亭台楼阁,回廊交错,倒像是进入了贵人的府邸。
而给薛清岚准备的那间厢房也不似斋房,内里铺着柔软地毯,床帘竟然是几层薄纱笼罩。
中年尼姑站在门口,口中念念有词:“郡主,您在此处好好歇息,过几日自会放您离开。”
“你们将我留在此处,是想做什么?”薛清岚找了个舒适位置坐下,慵懒地问道。
中年尼姑避开了这个问题,只道:“郡主,您最好不要想着逃走。”便关上了门,落上了锁。
薛清岚起身试探着去推房间内的那扇窗户,如同所料一般,窗户外面被什么东西扣住了,推不开。
但似乎是因为觉得薛清岚是个娇弱的贵女,因此窗户只扣住了,并没有用木板钉住。
薛清岚拔下头上发钗划开了窗纸朝外瞥了一眼,窗外看似无人,但暗处隐藏了好几个尼姑盯着这间房子。
默默退回位置上,薛清岚垂眸整理思绪。
到目前为止,自己只与那个中年尼姑交流过。听她的意思,幕后之人并不打算伤害自己,也不打算与自己见过,只是想单纯地扣押自己在这里待几天。
想扣押自己的人是谁?留自己在这里几天是为了什么?薛柔又是如何同此人搭上线的?
快临近午时的时候,有两个容貌昳丽的小尼姑前来送饭,房门半开之际,原本隔在门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薛清岚的耳朵里:
“大人,许久不见您,柳儿倒是想得紧……”
“嘿嘿嘿,本官这些日子抽空就往青隐寺来,连我家母老虎都奇怪我怎么如了素,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妖精……”
那两个小尼姑慌忙将食盒放了进来,然后退身出去锁上了门,将声音隔离在外。
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薛清岚目光冷然。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深入虎穴,薛柔竟然给她带来了这样大的惊喜。
什么青隐寺,什么修行,这里的人分明就是借着佛的名义做着不体面的皮.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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