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乖巧。
“这小公子之所以坐下,就是为了暗做手脚。”
“可是这样不会被发现吗?”
他解释:“内力强的话,不在话下。”
“重头戏即将登场,婉婉且耐心看。”
一楼西南角,赌桌。
蒙扎一口咬定对方出千,奈何没有证据,只能咬牙认下。他分外不服,在周围人的撺掇下,非要与对方再来几局。
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岂能甘心!
再度开赌,他变得比之前谨慎不少,谁料接连三把,把之前赢的全部赔了进去。
甚至一个冲动把仅剩的十万两都赔个精光。
他的脸色由红转黑,气愤地看向对面正悠哉悠哉的少年。少年轻轻感叹道:“唉呀,看来公子今日赌运不佳啊。”
人在赌场最容易冲动,他往桌上啪啪一拍,扬言:“瞧不起谁呢,再来!我定要翻盘!”
“可是你已经身无分文,拿什么跟我赌?”少年挑眉。
蒙扎冲着赌场老板道:“老板,容我赊一轮账,赢回来给你。”
赌场老板弓着腰过来:“这位公子,我们赌场概不赊账。”
“什么破赌坊,规矩这样多!”蒙扎不耐烦道。
少年拿出十万两:“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十万两,赢了算你的,倘若输了的话——”
“输了如何?”
“我得在你身上划一刀。”少年一字一句,神情认真。
“嘁,划一刀吓唬谁呢。”蒙扎不以为然,“小孩就是小孩。”
“好,爷答应你。先说好,可不准往脖子上划。”
少年将十万两银票抛给他,痛快道:“那是自然,必不会伤及公子性命。”
周围赌客们窃窃私语。
“你们猜这把谁能赢?”
“我猜这小孩儿赢,太离谱了,这么小就有如此天赋,天生的赌徒啊。”
“我倒觉得不一定,那个外乡人也是个狠角色,我的私房钱全让他给赢去了,回去媳妇儿得骂死我。”
“别吵吵,开始了!”
蒙扎这回不敢大意,让对方先开盅,如此便能方便他做手脚。
少年毫不在意先后顺序,打开骰盅见到三个四时也没有皱眉,只是微微一笑:“哎呀,大意了。”
这把压大,三个四的确必输无疑,周围赌客纷纷叹息,一来是觉得眼前少年不该出如此马虎的差错,二来是想看热闹的心瘪了下去。
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蒙扎,他胜券在握道:“风水轮流转啊。”
他得意忘形地晃动手中骰盅,骰子撞击盅壁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随着“砰”一声,被他猛力扣在桌面。
人们似乎已经知晓结局,皆一副没兴致的模样。
“快开吧。”有人吆喝。
蒙扎连瞅都没瞅,直接掀起盅盖,那一刹,周围赌客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嚯哟——”已经有人禁不住笑了起来。
“实在是精彩啊。”
“哈哈哈哈哈哈没白来啊今天。”
与想象中的反应不同,蒙扎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没人喝彩呢?他猛然低头一看,盅里的骰子竟然少了一个!
只剩两个五点朝上的骰子依靠在一块,看着格外可怜。
“不可能!”他双眼通红,“这绝不可能!”他玩赌这么多年,手技一向很稳,就是甩出花儿来也不可能掉骰!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眼睫微抬,眼神往他右手边一瞥,示意他看过去。蒙扎随着他的眼神低头,一枚四四方方的小骰子正静静躺在手边。
他的脸瞬间煞白。
“愿赌服输。”少年没跟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银制匕首,拉开刀鞘,雪白的刃光反射到蒙扎的脸上,几乎晃乱他的眼瞳。
“请吧。”少年打了个响指,几个随从由他身后现身,眨眼间将蒙扎围堵了个彻底。
蒙扎不爱习武,打不过眼前人高马大的几个人。今日瞒着他哥偷来赌坊也没带护卫,如今骑虎难下,只能咬牙认下。
他试图缓解气氛:“不就是挨一刀吗,何必这么大阵仗,来吧。”
他伸出胳膊,微微打颤。
少年翘起唇角,眼神淡如烟波:“我可没说划这里。”
“难不成你想割爷的脸?!”
“非也。”少年依旧摇头,指了指他的腰下方,残忍道,“这儿倒是不错。”
“你想阉了老子!”蒙扎觉得眼前的少年疯了。
周围看热闹的赌客把赌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少年带的几个随从皆非等闲之辈,蒙扎还未想办法逃跑,已经被按在地上。
亮得晃眼的刀刃怼在他眼前。
“啊!你疯了!”
杀猪般的惨叫声传到二楼,黎婉杏目圆睁看着眼前的一切,刀落之前,被温寂言用手遮住了眼睛。
眼前骤然黑暗,听惨叫声也知晓发生了什么。黎婉抖了一下,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她把遮住视线的手掌扒拉开,呆呆问:“这……真割了?”
“这是他咎由自取。”温寂言口吻携带寒气,“管不住的东西,不如剁了。”
黎婉仿佛明白了什么,问:“这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万一蒙扎事后报复该如何,这小少年岂不是很危险?”
温寂言揉揉她的脑袋:“寻常人家定然会遭到报复,若是皇家呢?”
“皇家?”黎婉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
“太子殿下?”
他笑了笑,答案显而易见。
她差点蹿起来:“殿下不是在养病吗?!”
“正因殿下在东宫养病人尽皆知,蒙扎就算一口咬定是殿下伤人也拿不出证据,反而会被人怀疑有挑拨两国关系的嫌疑。”
“他只得咽下。”
黎婉浑身的寒毛竖起来,心想,还好她没得罪过温寂言,不然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蒙扎是赌场老手吧,居然也会输。”
温寂言攥住她微凉的手,为她捂热,解释说:“蒙扎之所以会输,归根究底是因为太过自负,以及太过贪婪。”
“他大可以赢过五十万两银票后走人,可他知晓对方还有五十万两后,胃口变得更大,以至于贪欲蒙蔽了理智,让他以为赌输只是意外。”
黎婉懂了,蒙扎在赌场上没尝过输的滋味,自然想要翻盘,哪怕他的手里已经没了筹码,依旧死心不改觊觎旁人手里的银票,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赌过吗?”她问。
“我只赌有把握之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接着赌呢?”
“人人都有贪欲,只要弄清这一点,就可以抓住对方弱点,对症下药。”温寂言对她讲话的时候微微低头,清澈的嗓音缓缓流淌进她耳中。
黎婉禁不住反思自己,说的没错,人人都有贪念。前世她执着地想要活得长久,今生只想要吃喝玩乐,从来不知无欲无求是个什么滋味。
她抬眸静静凝视温寂言的脸庞,男人神态淡淡的,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她刚嫁进太傅府的时候,对温寂言就有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初印象。
这样的人会有极重的贪欲吗?
会是什么呢?
她好奇心作祟,没忍住便问出了口。
“子鹤,你也有贪恋的东西吗?”
温寂言一怔,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婉婉不是东西。”
黎婉闻言大怒:“你才不是东西呢!”
第31章 师娘
温寂言看着她闷声笑起来, 黎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是何意思。
“你少诓我。”她又羞又恼,心里嘀嘀咕咕,才不信温寂言的鬼话,若真是贪恋她, 又岂会如此矜持。
“你这算不算带坏小孩啊……”她弱弱开口, “太子殿下那么小,你居然让他干如此血腥之事。”
“殿下已年满十二, 算不得孩子。”
“哼!”黎婉睨他一眼, “我比殿下大多了,你不还是拿我当小孩儿!”
“冤枉,我何时拿夫人当做小孩儿?”他拒不承认, 笑着喊冤。
她气鼓鼓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心抽出来,温寂言替她暖了许久, 已经变得暖烘烘的。
“就凭你只亲过我两次……”她直白地小声抱怨。
话音刚落, 猝不及防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的腰托起, 手臂圈紧,稍稍力道回收她就被箍进男人的怀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她惊讶地半张着嘴巴, 眨巴眨巴眼,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半撑在男人胸前,膝盖早已抵在了他腿上。
一眨眼的功夫, 她就变成了半趴在男人身上的姿势!
果然温寂言的臂力强不是假的, 抱她别提多轻而易举了。
还未来得及动弹, 她的下颌被男人捏住,微重的力道按红了她娇嫩的皮肤。黎婉茫然地抬起清水般的眸子看向他, 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道:“你突然干嘛呀。”
“不是嫌我亲的少?”温寂言语调微扬。
“那那那……那你要补偿我吗?”她紧张到打磕巴。
他握住她的腰, 眼底暗火晃动。距离被一点一点拉近,黎婉这回没有闭眼, 直勾勾地盯着温寂言的眼睛看。
她想要看清楚。
温寂言的眼睛偏狭长,瞳仁深如墨点,神情专注的时候眼睫会耷拉扫下一片阴影。正如此时此刻,他的视线没有与她交汇,而是凝在她轻抿的嘴唇之上。
在二人唇瓣即将相贴之时,她微微张开嘴唇,想要迎合对方。
相距不到一指,炽热的气息相缠。
“哐哧——”门口的木框发出响声,一道身影仓皇止步屏风前。
谁呀!好生没眼色!黎婉要气哭了,每回都被打搅。
她怒气冲冲透过屏风边门口瞪去,白衣玉冠小少年,正匆忙用胳膊遮住双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里不住念叨道:“非礼勿视。”
黎婉懵了片刻,迟钝的头脑难得清醒得如此快。
太子殿下!
她下意识打量了一番自己和温寂言如今的姿势,小脸顿时从头红到尾。太、太不庄重了,居然在太子殿下面前差点跟温寂言亲上不说,她还以一个十分羞人的姿势趴在男人身上!
这下子真的要带坏小孩了。
她捂着脸从温寂言身上下来,板板正正坐好,太子捂着眼睛把门关严实,才喘了口气问:“师傅师娘你们结束了吗,孤是否能转身?”
头一回被叫师娘的黎婉呆若木鸡:“……”
温寂言神色自若:“臣失礼,殿下请坐。”
太子从屏风后行至桌前,黎婉终于将他的眉目看清。
大乾太子殷向琛,长得十分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哪怕年纪还小,也早已有了几分皇家风范,颇为矜贵自得。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黎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未行礼。殷向琛施施然坐下,于桌前摆手,给自己斟了杯茶,道,“师娘不必多礼。”
黎婉被这一声声师娘叫的心惊,低声道:“多谢殿下不怪罪。”
温寂言问:“殿下怎么上来了?”
“那个蒙扎孤已经把他废了。”他邀功似的一挑眉,“太傅快去结账吧。”
“结账?”
“是啊,在人家赌场闹了如此一出,不得赔老板银两?”
“殿下手里不是有一百多万两银票?”
殷向琛皱起眉头:“孤替太傅办事,还得自己出钱?”紧接着扭过头朝黎婉抱怨,“师娘你看他,太过分了……”
黎婉没料到太子殿下还挺自来熟,便推了推身旁的男人。温寂言心领神会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并叮嘱殷向琛道:“那臣先下去一趟,殿下——”
殷向琛推了他一把:“哎呀孤晓得,绝对不乱讲话。”
“但愿。”温寂言稍显无奈,语罢转身下楼。
黎婉有些惶恐不安,她连高门贵族都甚少接触,更别提皇室中人了。她这辈子打交道最多的高位之人就是温寂言,让她跟当朝太子单独相处,这不是考验,是折磨。
温寂言前脚刚走,她已经开始想他了。
她坐立不安,默默挖空心思打算说点什么,省得二人相对无言。
岂料她还没想好说辞,殷向琛忽然举起手里的茶盏,凛然道:“师娘,以茶代酒孤敬你一杯。”
“啊……”她懵得不能再懵了,这是演哪儿出?“殿下何故敬酒……茶?”
“敬师娘拿下太傅。”他钦佩道,“此乃非常人所能及之事啊,孤着实佩服。”
一提这事儿黎婉就心虚,她这桩婚事可是彻头彻尾强骗来的,有什么好佩服的……一闷棍的事儿罢了。
她搔了搔脸颊,讪笑:“这不算什么吧。”
“不不不,师娘你是不知道,孤从小就跟在温太傅身侧,小时候孤拿他当哥哥,成日里当跟屁虫,谁曾想……唉!”
“殿下为何叹息?”
“谁曾想后来父皇居然让他给孤当太傅,亲自教习。”殷向琛陷入久远的回忆,“孤当初可吃了不少苦头呢。”
黎婉非常理解太子殿下的心情,好好的大哥哥突然成了自己的先生,这落差着实有点大。
她从小最讨厌爹爹给她请的那些先生,一个个老古板不说,还总是凶她。不过温寂言看起来不像是会对小孩子发脾气的人,她这么笨温寂言都让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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