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昌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
但顾虑已经被提出,值得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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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所到雾凇院也不算近,工作日闻斯`会吃过晚饭加会儿班再回家,晚上车少,一路畅通开得快,反而只要半小时左右,到家十一点,宁好有时睡了。
但今天没有。
她洗澡出来,浑身散发沐浴露的香味,睡裙的裙摆只遮了一半大腿,腿长而直,没被淋湿的时候,这睡裙一点不贴身,晃晃荡荡。
他视线跟随他穿过房间,她也乜了他一眼,只一眼,不太热情。
啧。他心里泄气,低头继续做细致的手工,帮她粘花瓶,她也没句表扬,就算闹闹被这么冷漠地对待,尾巴也会垂下去。
闻斯`怀疑自己遭到了连坐,否则怎么解释她一场病生完性情大变,看他像看静物似的面无表情。
宁好坐在梳妆台前,背对他慢条斯理地涂涂抹抹,其实从镜子中能看见他的侧影。
他手机在桌上震动,放下工具拿起来接听,像故意避着宁好似的,支支吾吾应了两句:“……我知道了……明天吧……等会儿联系。”
很快挂断。
接着他还继续操作手机,仿佛是通话不便,换了微信交流。
要是正常夫妻,见了这场面都要以为他有外遇。
宁好心中暗自哂笑,刚想移开目光,突然怔住。
虽说不是正常夫妻,但他不就更容易有“外遇”了么?一边对她花言巧语,一边在外还有真爱。
要是能证实他外面有女人,那他嘴里那些情啊爱的就自然证伪了,他在这场婚姻中另有所图也就不言而喻。
思绪翻涌。宁好问过陆昭昭,大学的时候是不是闻斯`送过醉酒的自己回住处。昭昭恍然大悟:“啊!八成就是他!我就说我在哪里见过他!是有帅哥送你回来,我有印象,时间太久了具体长什么样我忘了,但我记得一种抽象的帅!”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高中同校,自己和李承逸经常走在一起,他也许见过。大学他就在路边正好“捡到”她。
如果是他有意为之呢?
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真让人不寒而栗。
宁好正思忖该如何应对,闻斯`离开桌边去了盥洗室。
她立刻快速起身过去拿起手机,手机设了锁屏无法解开,不过刚发进来订位短信显示了摘要。
[您已预订箬竹料理,107包间……]
盥洗室门边有动静,时间只够她放下手机,不够她跑回梳妆台前。
他见她立在花瓶边,有些纳闷。
她手里拧着胶水盖子,回过头淡淡地说:“这种慢干胶不用时要即使把针插回去,否则会固化。”
“哦,”他向她展示手里的毛巾,“我没走远,只是去拿个毛巾做支撑。”
宁好从容地与他擦肩而过,去盥洗室洗手。
闻斯`一挑眉,目光落向胶水边的手机。
第21章 尾灯
箬竹料理虽然位于东城区, 但是离闻斯`的工作单位不近。
这透露出两个信息。
第一,他与人约饭,迁就对方的方便, 这个人对他一定重要。
第二, 他单位距离远, 往返一趟加吃饭的时长会导致迟到早退,所以午饭的概率不大, 应该是共进晚餐。
宁好决定去碰碰运气,她也打了个电话去店里预订包间,106,就在闻斯`订的对面, 这通电话还让她打听到一个消息, 107是四人间,最小的包间,如果两人约饭也只能订这种。
翌日, 天气依旧不好, 到了下午大雨有愈演愈烈之势。为了避免迎面撞上闻斯`,她在日料店刚到营业时间时就到了店里, 坐在包间等。
大约六点半左右,对面的107包间才有了动静。
包间的推拉门并没有关紧, 她喝着麦茶,听见女客人与领路的服务员轻声交谈。
“现在要开始点餐吗?”
“等人来了再点。”
“那先为您准备茶水, 请问您要麦茶还是菊花茶?”
“来一点菊花茶吧。”
穿过门缝, 宁好看见留在包间外面的女鞋,低跟, 小牛皮,折痕很深, 有点旧了。
对面也没有把门关紧,抬高视线,看见里面坐着闻斯`的母亲――在婚礼上见过的。
看来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宁好从榻榻米上跪坐起来,准备提前离开,就在这时又听见男人的声音,向服务员要塑料袋把伞套起来。
她只好又坐回去,早点吃完找机会走,避免碰上。
宁好要了一份寿司套餐,一碗乌冬面,吃完结账,运气好,这时107包间门关得严丝合缝,没机会看见外面。
只是穿鞋时,她惊了一下。
怎么忘了把留在门口的鞋拿进来,闻斯`应该见过她的鞋,祈祷他认不出,祈祷他看不清。
宁好有点慌张,经过前台时发票也忘了开,好像身后有鬼在追。走到门口才想起这茬,又劝自己彻底打消了开发票的念头,留下发票的证据也是个麻烦,万一后续被他看见不好解释。
雨天老城区难叫车,她站在檐下阶前,看着手机倒数前面还有多少个排队叫车的人。
手机突然从眼前消失。
“别叫车了,等会儿一起走。”他站在她面前台阶下,戏谑地笑着把手机放进自己风衣口袋,黑色素面大伞遮在两人顶上,面对面,错开一个台阶,他还是比她略高一点。
宁好瞠着眼睛,惊诧和愕然皆有。
“我和我妈妈吃饭,结束后要回家帮她装窗帘,你一起再吃点,跟她打个招呼?”
宁好很想逃,却又被探知他底牌的动机诱惑了。
他没有要求她为这“巧遇”做解释,她打好了腹稿,想等他问起再说,但他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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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斯`的妈妈很热情,有点热情过头。
落座之初几句寒暄,没有什么异常。但当宁好接过闻斯`为她要来的餐具,举起筷子夹刺身时,长辈有了意见――
陶如敏拧眉叹着气:“这种生冷食物对女人不好,尤其是备孕的女人,体寒的人是很难怀孕的。”没等宁好反应过来,她越过桌子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看,手脚冰冷,就是体内湿寒较重的表现。”
“……啊?”宁好无措地把筷子放下。
“你穿得也偏少了,结了婚不能像小姑娘似的一味图漂亮,穿太少寒气容易进到身体里,也不利于怀孕。”陶如敏又问,“你们平时没有在避孕吧?”
“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余光往闻斯`那边瞄,男人稳如泰山喝着茶,似乎还在偷笑,像在听别人的事。
“没有避孕,从领证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还没有怀上,可能就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以前你年轻不懂,从现在开始调理也不晚。生冷的少吃,注意保暖,多喝姜母茶。哦对,还有叶酸,从怀孕之前就要补起来。”
“……嗯。”宁好尴尬地顺应着,怕说错话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第一胎最好是男孩。先生了男孩,给闻家有了交待,后面第二胎第三胎你的压力就小一点。”
宁好:“…………有道理。”
“生男孩的秘诀你也要记好,多吃瓜果蔬菜,少吃牛奶和肉类,调理成碱性体质,就容易生男孩。”
闻斯`猜宁好也听够了,看了眼手机,笑着打断:“妈,我晚上还要回单位加班,我们赶紧吃完,回家去把窗帘装好吧。”
“晚上还要加班?加到多晚啊?”陶如敏被转移了注意,“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咖啡酒精都不能喝,备孕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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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没上楼,在车上坐等。这是闻斯`的安排:“我很快下来,不熄火了,你帮我看一下车。”
雨水往车前玻璃上浇,在雨刮器摆动的短短瞬间也能令视野模糊。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回到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平淡地解释着:“儿女都不在家,平时陪她的只有个半天保姆,也将近五十岁,我担心她们爬高不安全,所以说放着我来。”
“嗯。”
他转头看向她,笑起来:“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买个醉,借酒浇愁?”
像背地里偷偷说大人坏话的小学生共犯似的,宁好也笑:“没那么严重。”
“回家。”他放下手刹,启动了车,开出去一段才说,“现在相信了吧,我尽量减少你们见面的机会,是怕她拿这些歪理邪说烦你。毕竟两代人,三观差异大,我都不爱听,更何况你。”
宁好沉默下来,感触有点深:“我妈妈还好。”
“她三十多年不工作,和社会也脱节了,只能通过手机谣言了解世界。”
“你应该抽空多陪陪她。”
闻斯`停顿须臾,还是对她坦言:“她只会把我赶走,叫我把时间精力花在我爸那边。对两个姐姐也是如此。我们在她跟前,她反而嫌我们没出息。”
宁好也聊不出大道理,默然叹了口气。
她心里想,闻斯`会不会从小就被母亲灌输了很多去讨好父亲、与李承逸争夺的思想?给孩子起名叫“闻思还”,可见她妈妈是个多偏执的人,有点可怕,很难想象他怎么被念叨长大。
一时思绪缭乱,她又有点想自己的妈妈,爸爸回中部赴任,她还没退休,得留在江城上班,肯定也孤独,只是和宁好通话时装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闻斯`发现她神色恍惚,温柔地说:“这周末我陪你回去看她,周六在你家住,我会提前和爸爸打声招呼。”
“嗯。”她条件反射地点头,慢半拍惊讶地转头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猜的,猜准了正得意,笑笑调侃道:“话题到这里了,你又那个表情,不在想另一位母亲,难道在想另一位老公?”
宁好无语,这人真没几分钟正经。
他松弛地笑着,言归正传:“这几天都下雨,很难叫车,特别是晚上。应酬结束后你先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实在来不了……再议。”
宁好跟着笑了笑,揶揄道:“要是和男人应酬呢?你不会吃醋?”
他气定神闲:“像这种吃完饭都不知道送一程,把你一个人扔下的男人,没必要吃醋,你看不上。”
宁好没想到,他居然还脑补了剧情。
她别过脸,把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吹着风深呼吸,尽量不泄露心虚:“今天是和昭昭约饭,她也要赶回去加班,所以先走。”
“很乖么……”他的感慨来得有些奇怪。
宁好把脸转回来听下文。
他直视前方路况,笑道:“已经会向我报备了?”
宁好反唇相讥:“嗯,你学着点。”
他乐不可支:“只要你不嫌烦,那我,事无巨细……”
气氛又轻松活跃起来,“巧遇”的原因谁也没有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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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进前院,转弯向车库方向去,湮灭在一片巨大的黑色雨幕中。
李承逸在楼上看得见,并嗤之以鼻。这座宅院本来豪车遍地,现在被一堆经济型小破车占去许多位置。
几分钟前他才接了田秘书的电话。
“宁好先到店里,确定是她一个人吃饭。闻斯`和他母亲后到,在对面包间进餐。之后两家人才合并到一个包间去,吃完饭一起出门。”
有点古怪,李承逸对陶如敏了解不多,琢磨不透,
但无疑不是正常婆媳关系,也许她们之间已经产生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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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斯`本来感觉今晚气氛还不错,以为有转机。
但宁好一进门又快速拉开距离,几个健步窜进衣帽间去找运动服。
“你先睡。我去地下室练完普拉提再来,至少一小时,不用给我留灯。”衣帽间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翁气,仿佛她说出的话撞在四面墙上、晕头转向拐几个弯才逃出生天。
闻斯`苦笑,她还是有心避开与他清醒着共枕这节时间。
今天她跟到餐厅去,至少说明关注他吧?可为什么他往她那边迈一步,她又嫌弃似的缩回去?
已经尽量表现得礼貌绅士,却仍被人防着,这滋味不好受。
也不知道那天李承逸怎么刺激了她,让她变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等等……
李承逸也住在这宅子里。
她天天大半夜去练普拉提……可能是为了找刺激?
――闻斯`花了三秒就劝自己打消了这个怀疑。闻家昌对不起宁好的父亲,这是原则性问题,宁好再怎么喜欢李承逸也不可能动摇原则。
揣测她没有意义,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不说穿可能是时机不成熟。他只希望宁好别对他有什么误解。
第22章 尾灯
一星火光悬在烟灰缸上闪了闪。
田秘书立在桌边汇报:“今天宁好到了公司, 在公司里我还需要盯着她吗?”
烟灰落下去,迅速熄灭。
李承逸反思这几天田秘书总跟着宁好没什么重要收获,白浪费一个人手, 收集了一些无用日常, 也看不出太多门道。
“她一直在自己办公室待着么?”
田秘书答:“她一直在行政那边, 准确地说,从一进公司到十分钟前都在闻总监办公室待着。”
“哪个闻总监?”董事长的几兄弟都在公司任职, 李承逸回总部不久,之前忙着投标,有时分不清谁在哪个岗位,宁好竟然刚进公司就已经比自己先一步与叔伯要员建立联系, 他心里立刻泛起一股不服气, 拧着眉。
“闻笛赋。”田秘书提醒,“二小姐。”
作为李承逸的心腹,田秘书很清楚家族内部关系, 李承逸和前妻子女关系一般, 因此他不会说“您的二姐”。
“哦。”李承逸那股不爽的劲儿缓下来。
宁好在家住这段时间,和二姐有私交当然是正常的。就连大姐的女儿比起其他家庭成员都更喜欢她, 总叫她“好好姐姐”。
大姐的女儿称闻斯`为“舅舅”,但称呼宁好“姐姐”, 李承逸认为她是个有眼见的小机灵鬼。
李承逸把烟揿灭:“今天就算了,你去忙你的吧。”
闻笛赋更有眼力见, 现在已经成了半个他的人, 宁好有什么异动,闻笛赋说不定会主动告诉他。
果然不出所料, 宁好前脚离开二姐办公室。
二姐即刻就把内线电话打给了李承逸:“承逸,宁好要带一个工程经理进来, 这事你知道吗?”
“叫什么名字?”
“郑昱聪。从星美跳槽过来的,要半个月到岗。”
“她要这个人进云上做什么?在她手下帮忙?”
“她坚持认为孙国栋那边的项目会遇到大麻烦,意思是让这个人去托底。”
李承逸并不意外,此前知道宁好和这个姓郑的见面,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学生思维,还在以“谁有能力”、“谁没能力”作为人事任免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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