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保触看着这个年纪不大但却气势不掩的孩子瞧着他,垂目恭敬道:“是,奴才都听世子的。”
他听懂了二阿哥的意思,第一要为他说话,第二,要留意大阿哥,第三,要避嫌谨慎。
二阿哥的心机是得了王爷和李福晋的真传了。
海保告退离去。
晚上,弘昀带着弘时去了正院。
到的时候胤禛还没有到,福晋便已招呼他们坐下,弘晖含笑道:“难得你回来,咱们能吃个团圆饭,哎,将姐姐忘了,姐姐现在可是大忙人了。”
“可不是,姐姐现在可是玛嬷们最喜欢的画师了。”
弘晖道:“前些日子皇玛法还说姐姐的画技快要赶上侧福晋了……”他飞快地看了眼弘昀,连忙住嘴。
福晋斥道:“瞎说什么,入了宫愈发不谨慎了。”
弘时抿唇听着大人们说话,弘晖赶忙道:“是我的不是,等会我自罚三杯。”
“大哥的身子不好,不能喝酒,不能像阿玛一样不爱重自己的身子。”弘时小小一点人说的可认真了。
弘晖一笑,道:“一点酒而已不妨事。”
“那也不行,若是大哥身子不舒坦了,担心的是阿玛和嫡额娘,大哥可不能不孝。”弘时一本正经地将侧福晋给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满是叮嘱与担忧。
“是是是。”弘晖笑着刮了刮他的婢子,“都听弘时的。”
弘昀笑道:“你现在都管到兄长这儿来了,没规矩。”
弘时赶忙道:“我就是担心大哥,额娘都是这么对我说的。”
福晋笑道,“钮祜禄氏叮嘱的对,要多听她的话,你大哥方才说喝酒便是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了,该打。不过说起来,弘晖的身子还多亏了弘昀调理呢。”
她说着看向弘昀,笑道,“时常听弘晖说你给吃糖豆,那糖豆不见一丝苦味,但是吃完每次都觉得胸口也不闷了,咳嗽也少了,不知道你那里可还有那老神仙给的糖豆?”
话音将落,胤禛进来了。
“都到了。”
福晋赶忙带着孩子们起身,“爷快坐。”
胤禛落座,问道,“方才说什么呢?”
“方才在说弘昀给弘晖的药丸呢。”
“弘时说阿玛不知道保重身子呢。”
福晋和弘昀异口同声,弘昀听到福晋的话,连忙笑了笑,不再言语,胤禛扫了眼弘时,弘时眨巴着乌黑的眸子,道:“大哥方才说要喝酒,儿子觉得不能喝。”
弘晖赧然,胤禛一笑,摸了摸弘时的头,“弘时说的对,好端端的,喝什么酒,方才说的药丸是怎么回事?”
弘晖笑道:“在宫里的时候,我身子一不舒服,弘昀就给我吃一种糖果,那糖果先甜后苦,像是一种药丸,吃了之后身子果然舒服很多,我问弘昀,弘昀说是老神仙给的,不知道那老神仙的药还有没有?”
胤禛凝眉看向弘昀,“什么药?”
弘昀拿出荷包,“哥哥吃了太医的药好多了,哪里是什么糖果的作用,我哄你玩儿呢,呶,就是在街边买了些糖果,弘时也吃过呢。”
弘时连忙拿过他的荷包,往手心里倒了倒,“是糖果,我知道。阿玛吃过没有?给阿玛。”
胤禛拿起那透明的蓝色糖果看了一眼,诧然,“打哪儿买来的,瞧着怪好看的。”
“老早以前随手买的,我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宝石呢,没想到是糖,早知道当初多买一些了。”
胤禛瞧了几眼,往嘴里丢了一颗,尝到一股清甜的味道,看向弘晖,“的确是糖果。”
“大哥怕是喝苦药喝习惯了,觉得是这点甜治好了你。”弘昀笑得灿烂,“我到时候将那里剩下的都给大哥。”
“我记得不是还有几种……”
“还有几种也一并给大哥。”
胤禛拧眉,“行了,用饭吧,糖的事后面说。”
弘晖弘昀齐笑道:“是。”
作者有话说:
弘昀:药是救人的,可不是害人的。
弘晖:你不给我药,是怕我活着吗?
弘时:气氛怪怪的,容我观察一下。
第135章
弘时瞧了眼福晋觉得她眼中的神色不像是欢喜, 将这一幕记在心里,宴散后,还没来得及与二哥说话, 就见二哥去了伴月居, 他索性蹲在明月轩的门口撑着下巴等待。
等到夜色渐渐深了,他才看到二哥前来,想也不想, 像个兔子似的奔了过去, “二哥!”
弘昀被一双手臂搂住, 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回屋睡觉, 怎么在这儿呢。”
弘时道:“我等你呢!”
弘昀牵着他往里走, “进屋说。”
到了屋里,弘昀瞧了眼他道:“什么事,能叫你等这么晚。”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
“能, 怎么不能。”弘昀含笑, 吩咐人来打水, 两人洗漱安置后, 躺在床上说了会儿话。
弘时道:“今儿吃饭你瞧见嫡额娘的表情没有?”
“嗯。”弘昀不欲多说,弘时眨巴着眼睛,悄声凑到他耳边,“我觉得嫡额娘好像不高兴, 不就是糖果吗?大不了买给他们。”
弘昀道:“你说的对。”
弘时也好奇弘晖怎么回来了,这些天他也没敢问, 额娘说了不许多问, 只管读书, 福晋和大阿哥那里恭敬着。
弘时搂着他道:“我也想哥哥回来, 每次去福晋那里请安我都害怕得紧,跟在额娘那里一点也不一样。”
“福晋慈和,姨母慈爱,我听姨母说你规矩上没出错过。”
弘时嘿嘿笑,“那当然了,我在福晋面前是最乖的,对额娘也是。在阿玛面前可以恣意一点,但是在别人面前,我从来出过错。”
弘昀大感安慰,越来越理解阿媛,守规矩,就是最好的保全自己的方式,由其是没有依仗和看护的人的时候,只能如此。他和阿媛不在弘时身边,他能守规矩就好。
“姨母那里你也须得……”
“须得孝敬,侧福晋就是我亲额娘。”弘时坚定道。
弘昀对上他的眼睛,“不能光是嘴上说,日后有了什么难过的高兴的,就去找姨母,姨母会帮着你。”
“好。”弘时道:“多撒娇嘛,我知道。”
弘昀拧了一下他的腮,这些都是他时常嘱咐的话,但是可不希望他打着这样的主意走歪路,“教训你也是应当的,若是因为训斥而迁怒姨母,我必教训你不可!”
弘时连忙答应,说的无心,“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了,不像大哥。”
弘昀一顿,弘时瞧过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一阵子。”弘昀看到他的低落,道:“我给你找了几个玩伴,阿玛明儿会叫人来见你,是咱们的表兄弟。”
“表兄弟?谁啊?”弘时好奇,弘昀道:“姨母家的孩子。”
“是给我当哈哈珠子吗?”
“是。”
“可是我已经有两个伴读了。”
“所以那两个你可以当伙伴,不过不能带着人生事。”
弘时拧眉,“我都不认识他们……”
“不需要认识,他们自会认你为主,但若是你没有能耐叫他们忠心于你,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弘昀道:“平日里要拿出主子的威严来,玩时一起玩儿,但若有错,一定要赏罚分明,他们说什么,你要在心里想一下,不能做主的一定要去问阿玛和姨母,不能偏听偏信,叫下人蒙蔽了去。”
弘时点头,“你放心。”
弘昀面上出现许多愁绪,道:“日后,大哥和你都能受阿玛教导,我一个人却只能在宫里,我是没有阿玛教导也没有额娘疼爱的孩子了。”
弘时爬起来,盯着他,“要不咱们回家吧,不去宫里了!我去跟阿玛说!”
弘昀按下他,道:“我还要在宫里读书做事呢,阿玛那里你务必日日去孝敬,将我的那一份也孝敬上成不成?”
弘时咬唇,“咱们一起不好吗?”
“我出不了宫,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弘昀将他拉下,“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嗯!我听到了,从明儿起,我就阿玛那里,日日孝敬阿玛。”
“若是阿玛问起你功课呢?”
弘时眼神躲闪,弘昀鼓励道:“阿玛的训斥也是一种关怀,你就当是替我听的成吗?”
“嗯!”弘时立刻答应。
两人说了会话,便吹灯歇下了。
……
次日弘昀去拜见德妃,德妃问了弘晖的身子,弘昀将府中的情况都一一道来,从胤禛到福晋到淑慧,全都提了一遍,德妃面上的几缕寒霜退去,嘱咐道,“你现在是府上世子,不能跌了你阿玛的脸面,弘晖是你大哥,要对哥哥恭敬,不可生了傲慢之心,你没了母亲,要待福晋像亲额娘一样。”
“是,孙儿都听玛嬷的。”
“起来吧。”德妃道。
这时阿媛笑着将手中的燕窝粥递了过去,笑道:“玛嬷尝尝孙女儿今儿熬的这燕窝粥,看合不合口味。”
德妃含笑道:“你做的哪有不合口味的。”说着尝了一口,不住颔首。
陪着德妃说了会儿话,弘昀告退,德妃知道他现在受皇上重视,也叫他赶紧去,阿媛笑道:“我送送你。”
“姐姐留步,伺候玛嬷便是。”
“去吧,去吧。”德妃道。
阿媛恬静一笑,送弘昀出去了。
走在宫道上,阿媛面上的笑收了不少,“你当了世子以后,玛嬷少不得要说些冷话,你……”
“我明白,不会放在心上的。”弘昀笑道,“你的画如何了?”
阿媛眉目间是笃定自信,“略有小成。”
“我听皇玛法和大哥赞过你,可不是略有小成。”
阿媛眼中染了笑,想到他与弘晖怕是难以再维持此前的情意,收敛了笑,道:“你和弘晖那里……”
“我们都别扭了一阵。我有不安,但并不愧疚。”
阿媛道,“这是皇玛法所赐,非你能左右。”他的功绩后宫皆有耳闻,众人提到他,皆道他是天才,皇玛法更是盛赞不止。
“弘晖肺上的毛病,我用药给他养了好多年,只是没有挑明,只说是糖豆,他昨日在阿玛面前挑明了要那药,我摸不清他的意思,没有给,药的事我是瞒着其他人的,你也不要告诉他人。”
阿媛欲言又止,“那药来自何处?与我吃的那些……”
“别问,就当不知道我说的这些。”
阿媛还是疑惑好奇,但见他面色沉沉,也就不问了,道:“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哥回去,承欢父母膝下,阿玛因为世子之位的事,必会对大哥多有爱怜。大哥的学识不错,不像我一心放在新学上,必能比我更得阿玛的欢心。咱们不在府中,弘时又小,还没有额娘筹谋,怕是要劳动你呢。”
阿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在他面上一落,不见他面上往日常有嬉笑灿烂,唯有冷静理智,有点不适应,“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世子之位是皇玛法给的,而不是阿玛请封,弘晖毕竟是嫡子,但看德妃玛嬷时常的教导提点便知,弘昀这位置做的没有那么舒心。
“行了你快回去吧。”
“好。”弘昀与她告别。
有阿媛在,内宅也多个为他筹谋的人,但若是仅仅靠这些手段,那太小看他了,他能得世子之位,在于不可替代的实力,当然要发挥长板,距离康熙结束他的统治还有许多年呢。
阿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
霜凋夏绿,斗转星移,日子就像流水一样逝去。
康熙五十三年,新学愈发壮大,各地人才涌现,由其以江南士子为多,这煌煌之势,叫朝中许多满足勋贵十分警惕,但因为康熙始终没有用以此取士,他们也就嘀咕几句。
弘昀也在这三年里也曾试图想着借助康熙的力量建立新式大学,但因为跟在康熙身边儿,看到不仅满洲勋贵们不以为然,甚至一些儒学大臣也颇为排斥保守,便知此事尚不能展开来做。
事情的完成不仅仅需要人才,也需要强势者的主导,还需要广泛的舆论和多数人的支持,否则会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慢慢发展,有一天成燎原之势也说不准。
这三年,他们还是出了许多成就,比如愈发先进的显微镜出现,许多不起眼的学子开始用此来观察肉眼看不到的世界。
天文望远镜已能够追赶西洋,故而原先的天文历法有了长足的进步,三阿哥胤祉见了也啧啧称奇,他在修历法书,这几年颇有些文人聚拢在他身边儿。
而火器的发明与设计也在持续进行,先生、教材、学生,已初具体系,还有许多成果涌现。
传教士们讶然地看着一盏盏灯亮起在皇宫里,没想到这个古老的帝国,竟然有这样的能人,造出比西洋还要先进的东西,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这些成就告知本国,但是康熙没有允许他们离开。
一同教导弘昀的还有几个从法国请来的传教士,在适应了严苛的宫廷制度后,他们在新学中如鱼得水,弘昀并不藏着掖着,但是也需要他们充作老师来教导其余年轻的学子。
在弘昀胤禄还有弘昇的建议下,康熙允许他们办报用来宣传皇宫中的发明,并且专门办了一张有关科学的报纸,得以流向民间。
新学造出来的东西,也日渐由皇宫流向王公,继而传到京城内外的大臣手中以及民间去了。
从海外回来的胤禟看到亮起来的灯盏惊讶得不得了,几位阿哥等候他许久,纷纷给他介绍起来。
“九哥,这还是新学弄出来的东西,如何,可神气?”十四这些年眉目中多了诸多沉稳之气,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些调皮之色。
“真是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老九看着屋中的灯盏,瞅了半天,“这东西能烧多久?”
老十道,“亏你还是出过海的人,难道这东西海外没有?”
“海外蛮夷之地,如何能与我们比。”胤禟得意道,他见屋中没有八哥,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看了眼老十,老十只笑道:“这么说来这东西真是个稀奇的?”
老三道:“那些海外的传教士就没说过他们那儿有这东西,还想将我们的东西带出海呢。”
胤禟不意外,新学里有弘昀,他什么弄不出来,这可是几岁就能摸清西洋钟造法的人呢!
康熙得意地直翘胡子。
老五道,“我府上都是这灯,能亮许久呢!”
“我府上也没人给弄这些,汗阿玛,儿子也想要。”
“那要看你这回带来了什么。”康熙眼中是明显可见的笑意,“先说说海外,你之前来信说出海的舍了一批丝绸瓷器,还与西洋人在海上打了一仗。”
“是。”胤禟说到他们在南洋遇到的海外蛮子,神色严肃了许多,“那些人穿着样貌与我们相差甚远,我问了穆景远才知,他们是葡萄牙人,我们的商用大船差点被他们击沉,还好我们也带了武器,放了几炮直接将他们几条船只炸毁!这才叫他们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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