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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后，他扎扎实实行了个礼，“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如意金安！”
“头抬起来。”胤禛道。
巴哈忐忑地抬头，只飞快地看了眼上面的人，便赶忙低下了头，胤禛道：“可读过书？”
“读过一点……回四爷的话，读过一点。”巴哈惶恐道，提着一口呼吸，差点喘不过气来。
“读了哪些？”
巴哈道：“读过，读过汉家的蒙学书，还有我满人的通识书。”
胤禛并不惊讶，道，“可会武艺？”
巴哈道，“回，回四爷的话，奴才会一点。”
胤禛道：“《千字文》可读过？”
“读过，奴才会背一点。”巴哈完全没想到这位四爷竟然考他的学问，不知为何他心头大跳，觉着这是个机会。
看到四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始背诵，他立刻流利地背了一遍，胤禛眼中划过满意。
“八岁，教以礼让，示以廉耻，可有读《论语》？”
巴哈脸色不知不觉中涨红，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奴才只约略读过一点，阿玛没有教太多。”
胤禛挑了几句让他解释，巴哈有的说的出意思，稍微难一点的则有些理解不透了，但即便如此，还是令人惊喜，八岁读论语，作为一个满人这个年岁熟悉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易，“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巴哈出去后，苏培盛进来道：“爷，福晋命人来送宵夜。”
胤禛点点头，吃了几块糕点，用了一碗粥，去了跨院看苏氏。
西院里头。
弘昀趴在床上，正在听杜鹃给他读书。
弘时在被窝里不住捣乱，一会儿掏掏他的耳朵，一会儿抓他的头发，疼得他呼道：“松手，松手。”
“哥哥，哥哥。”弘时嚷嚷不停。
杜鹃赶忙放下书，将弘时的小手掰开，“阿哥，快松手，弄疼二阿哥了，当心二阿哥生气。”
“不，不！不生气。”弘时忽然松手，翻身骑在了弘昀背上，手一杵正压到了他肩膀处，那儿挨了鞭子，弘昀痛得他抬起身子，大喊，“疼死了！”
弘时猝不及防直接后仰，脑袋瓜子磕在了墙上，乍然嚎啕，杜鹃惊呼一声赶紧将人抱起来，揉着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哄，“没事儿哦没事，不疼不疼不疼。”
弘时哭得厉害，弘昀赶忙道：“没事儿吧，来，我抱抱。”
弘时哭得满脸泪水，丝毫不肯接受的他伸出的手，将脑袋埋在杜鹃的脖子处死活不肯出来，看来方才那一下将他磕疼了。
杜鹃忧心道：“阿哥好好趴着，奴婢叫人进来伺候。”
“不用了，也到睡觉的时候了，今儿就不看书了，早点睡好。”
“正是，正是。”杜鹃哄着怀里的二阿哥，弘昀道：“弘时，哥哥是不小心的，是不是磕疼了，明儿哥哥陪你玩儿好不好？”
弘时还在抽搭，杜鹃道：“三阿哥，二阿哥说明日陪你玩儿呢，高兴吗？明儿玩布球也成，玩儿你的小木人或者玩儿皮影，都行。”
“皮影不行，指不定给他扯坏，还是算了的好。”弘昀拆台，杜鹃抿唇一笑，道：“是是是，奴婢是逗三阿哥玩儿的。”
“许诺不了的事儿不能轻易答应。”
“是，奴婢记下来。”
门咯吱一声响，是长乐进来了，“怎么了，刚才听见弘时在哭。”
“不小心磕到头了。”弘昀道：“骑在我身上，正好压在我的伤处。”
长乐点了点弘时的脑子，“活该。”
“额娘，额娘。”弘时受了委屈，要抱抱，长乐将他接过，抚了抚他的背，对弘昀道：“这躺着也不成，趴着也不成，趴着岂不是会将膝盖上的伤处压到。”
“没事儿我换着睡，谁知道晚上睡成什么样子。”
长乐忍不住道：“为着一个奴才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你可真行。”
弘昀没什么表情道：“阿玛定然会给我换掉他。”
长乐看向他，弘昀嘴角一勾，他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高兴。
长乐也明悟这一点，换掉了好，省的放在身边用不了还得敬着防备着。
她将小儿子嘴里的手拿出来，“再啃手，额娘打你的手。”
“疼。”弘时捂着脑袋告状。
长乐眼中染了笑，凑过去啃了一口他圆乎乎的脸蛋子，“傻样儿。”
弘时嘿嘿笑，看着床上的弘昀仿佛忘了刚才的痛处，“哥哥，哥哥——”
“行了，叫你哥哥好好歇着，他腿青紫成这样，得好好睡个懒觉修养一番，你少打搅他。”
长乐带着弘时出去后，杜鹃道：“奴才叫吴嬷嬷来给阿哥守夜。”
“用不着。”
杜鹃不由着他，“那可不行，压到伤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日日都拘在床上有什么意思，阿哥可要听劝呢。”
“……那行吧。”
……
弘昀睡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是被人咬醒的，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眸子。
弘时咬他的鼻子咬得正欢呢。
“疼疼疼——”
弘时松开嘴，无害地冲着他笑，流了他一脸的口水，弘昀嫌弃的擦脸，“坏蛋！”
外边儿吴嬷嬷进来，“阿哥醒了。”
屋外天光大亮，开门的一瞬正叫他瞧见响晴的天。
“又是个大热天。”他睡了一身的汗，“几时了？”
“快过午时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弘昀感叹一句，弘时呼呼喝喝，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在床上跑来跑去，眼看就要冲他头上坐来，他赶忙伸手将他一推，任由他弹在一边儿。
弘时爬起来，“哥哥——”
“阿哥的伤好点儿了吗？”吴嬷嬷边说着，将弘时抱下床，给他穿上鞋子，道：“二阿哥要起身了，咱们在地上玩儿。”
弘时穿了鞋子咔哒咔哒在屋里来回跑，弘昀将裤腿往上捋了捋，看到了眼膝盖，啧了一声，吴嬷嬷吃惊，“黑紫黑紫的，阿哥还是再别动了。”
“没事儿，多大的点伤。”
吴嬷嬷阻拦，喊了一声外面的郑进忠，郑进忠进来，“给阿哥请安。嬷嬷。”
吴嬷嬷睇他一眼，道：“将阿哥带去，给奶嬷嬷。”
吴嬷嬷拿出药油，坐到床边儿，“我给阿哥揉揉。”
弘昀想到她昨儿的手法，口中一下虚了气儿，“还是等会儿吧，倒也不急。”
吴嬷嬷不管他的推拒，药油往手上一倒，不带一丝迟疑地按在了他腿上，弘昀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疼疼疼——疼死了！”
吴嬷嬷道：“可不能说这个字，不吉利，尤其是宫里头。”
给他揉开后，吴嬷嬷道：“阿哥转个身，我看看鞭伤。”
“阿哥日后该进学就好好读书，可不能再纵着性子，昨儿还好苏格格没事儿，要不然，贝勒爷准比昨儿还要生气。”
弘昀点头称是，问道：“我额娘在做什么？”
“宫里召见，侧福晋入宫了。”吴嬷嬷道：“宫里的主子喜欢侧福晋的画，侧福晋真有能耐。”
“看来又有单子了。”
“单子？什么单子。”吴嬷嬷不解。
“没什么。”弘昀打哈哈，捏了捏弘时的脸，弘时乖巧地蹲在地上看着他，忽而张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哎，脏，怎么什么都要咬一口。”
巧儿提着食盒进来了，“阿哥起来了，奴婢拿了吃食。”她放下食盒走来，“阿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吴嬷嬷叹息道：“腿上都黑了，看这鞭伤，肩膀都是红的。”
巧儿眼中露出心疼来，“爷下手也忒重了些。”
弘昀道：“不重，阿玛是为了我好，日后我记住了，行事就更谨慎了。”
吴嬷嬷感叹，给他上完药，道：“阿哥最听话懂事不过。”
弘昀翻了个身，下了床，在地上踩了踩，“还好，不疼。”
“阿哥可别强撑。”
“还行。”他以前吃的苦可比这多多了，这算什么，“今儿吃什么。”
巧儿赶忙掀开盖子，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到桌上，弘昀抹了把脸，问，“没有鱼肉？”
“鱼肉海鲜都是发物，对伤处不好，不能吃。”吴嬷嬷说了一句，弘时闻到饭香，小跑过来，扶着他的腿，往上爬，一个劲儿地伸着脑袋往桌上看。
“饭，饭！吃，吃！”弘时看到饽饽，伸手便去拿，弘昀拦了一下，“先去洗个手。”
巧儿赶忙道：“三阿哥前面已经用了饭，不好再吃。”
“吃——”弘时忽然暴躁，显然听懂了她说的，巧儿将他抱到一边儿，蹲下好声好气道：“阿哥的小肚肚都鼓起来了，不能再吃啦。”
吴嬷嬷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手，也道：“是不能再吃了。”
弘时想也不想一巴掌呼在了吴嬷嬷的脸上，吴嬷嬷轻呼了一声，弘昀转头，“怎么了？”
吴嬷嬷赶紧将手放下来，掩饰道：“没事儿，没事儿。”
弘时对上弘昀审视的目光，见他看了眼吴嬷嬷又向他看来，不由往后退，将手藏在了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
弘昀怒道：“过来！”
吴嬷嬷打圆场道：“阿哥快些吃饭吧，我带三阿哥去消消食。”
“嬷嬷这么惯着他，日后他骄纵跋扈，你还管的住吗？还是叫阿玛来管他？”弘昀不高兴，长乐阿媛还有他都不是随意责打他人的人，弘时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毛病！一定是他们纵出来的！
吴嬷嬷见他神色极其严肃，小小年纪生起气来一双眼睛满是冰冷，忙道：“不至于，三阿哥还小呢，同他说说就好了。”
“他日后的前程你来管？他服你的管？”弘昀漠然道。
吴嬷嬷只能将弘时放下，推了推他，“去同二阿哥认错，快。”
弘时一双乌溜的眸子看着他，似乎有点担心，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弘昀温和了面色，道：“过来。”
弘时看看他，好像知道犯了错，又忐忑又讨好得叫了声“哥哥”。
弘昀拉着他的手，道：“刚才又动手打人了？”
弘时蹲在地上开始在地上画圈圈，完全不理会，弘昀将他拉起来，举着他的右手，“刚才是不是这只手打的人？是不是？”
弘时往后退，弘昀在他手背上亲吻了一下，温和道：“哥哥是不是说过不能无缘无故打人？那是教养你长大的嬷嬷，你怎么如此？嗯？”
弘时抿唇，乌黑的眸子只是看着他，弘昀展开他的手心，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巴掌，声音极响，将巧儿吴嬷嬷吓一跳，他一个眼神将她们定在原地，不许她们动，不许她们说求情的话。
弘时张嘴就开始嚎叫，弘昀摸了摸他掌心，笑问，“还打人吗？”
弘时拽手，他丝毫不让，连着打了好几下，弘时大哭起来。
弘昀继续，“来，把手伸开。”
“不，不，哥哥，嬷嬷，嬷嬷——”弘时眼泪开始哗哗往下流，“嬷嬷——”
弘昀可不管他，又给了一巴掌，“还打人吗？”
弘时仰头哭得伤心，他由着他哭，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而毛病，“你们日后务必对他严苛些！不许纵着他！若是下次再叫我看见他这样，我可不是打他手心了，我会这叫阿玛将你们都换了！”
吴嬷嬷和巧儿赶忙应下了，弘时还在啜泣，看到他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敢说，哭了一会儿见不搭理他，便抱着桌腿边流泪边看他吃东西。
弘昀瞅他一眼，“还打人吗？”
弘时瘪了瘪嘴，眼泪冒出来，弘昀没理会，弘时也就收了哭样，大气不敢出。
吃过饭后，他歇息了会儿，兀自去水榭，弘时在后面跟着，嬷嬷们劝阻，他也不搭理，只跟在弘昀身后，看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到水榭的当口日头已经高升，此处桃柳密植，加上靠近湖边儿，所以显得格外阴凉，水榭里还有几本他落下的书。
弘昀看了会儿书，弘时在水榭口瞧他，眼睛乌亮，见他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得了鼓励似的，扑过来，立在他面前，软软道：“哥哥。”
弘昀将手里的布球抛到了远处，“帮哥哥捡回来。”
弘时颠颠儿地跑过去，笨拙地蹲下身子，将球捡起来，弘昀杵着下巴瞧着他，叹息一声，孩子不好带，批评重了他不忍心，但是纵着他，又不能够，实在比做题做实验做手术还要难！
弘时举着球，“哥哥——”
弘昀接过，“小腿儿越来越有劲儿了，跑得不错，来，给哥亲一口！”不由分说地拉过他，在他脸上印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严厉地问道，“还打人吗？”
弘时抿唇，垂头摇了摇，弘昀道：“若是再叫我看到一次，你就去墙角站着。听到了吗？”
弘时点点头，将布球递给他，“哥哥，给你。”
“你玩儿吧，我玩儿这个木人儿。”弘昀靠在躺椅上，拨弄了一下小几上的捣舂人。
弘时瞧了眼外面，鼓着两腮，猛地将球朝水榭外一扔，球“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哎呦！”忽然水榭外传来痛呼。
弘时愣了一下，走过去几步，又回退到弘昀身边，怕怕的。
门边儿吴嬷嬷的声音响起，“奴婢给九爷请安。”
“谁啊，谁打的人？”一道粗吼传来。
弘时大气不敢出，一双乌眸直勾勾地瞧着外面，弘昀带着他出去，看到来人笑眯眯道：“九叔吉祥！”
胤禟壮壮得在那儿一站，手里还拿着布球，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扫，“刚才哪个扔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随从，手里拿着一堆的礼，打了个躬问了声吉祥。
弘时瞧着眼前高高壮壮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往弘昀身后藏，抱着哥哥的腿观察着对面，胤禟一眼瞧出，粗声粗气道：“是不是你？！”
弘时“嗖”一声躲起来了，弘昀笑道：“弘时不小心的，九叔，今儿怎么有空来？”
胤禟走来，“不能来？”
“怎么不能，九叔同我阿玛关系最好，但我都没见过九叔几回，可见是九叔来得不勤。”
胤禟哈哈一声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人小鬼大，还挺会说话。”说着拉出他身后的弘时，“你就叫弘时？”
弘时躲闪，一个劲儿地扯自己的手臂，胤禟道：“给九叔抱抱。”
弘时躲闪不愿，弘昀忽抱着手臂，对胤禟道，“吃醋了。”
胤禟愣了，弘昀一下张开手臂，笑盈盈地望着胤禟，“九叔抱我吧。”
胤禟瞧着他依赖又甜软的笑，心里软了一下，这孩子瞧着可稀罕，将他抱起来，对地上那个小豆丁道：“走，到水榭里歇一会儿！”
“九叔，你是来找我阿玛的吗？”
胤禟被他这么软乎乎的抱着脖子，说不出的高兴，嗯，这么抱着好像还不错，他决定回去也多多抱抱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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