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也喜欢？您这店生意好啊。”
“哪里哪里，还是大家光顾罢了。”掌柜的说话恭敬。
海保细细瞧了，又拨弄了几个玩儿了一番，笑道：“好巧妙的心思，这东西真新鲜，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可是从外地弄来的？”
“不是，就咱们京城里的。”
“成，我先买本儿书，这东西改日来买。”
掌柜的见他不买也并没有不高兴，主要是对方的打扮不像一般人家，便道：“成，这书最近卖的可好了，起初还没有人看，后来就传开了，人人都要来瞧。我给您说，连当朝的十阿哥都喜欢看呢。”
“是吗，那我更要买一本回去看看了。”海保付了银子，十爷他都认识，而且语气似乎还挺熟稔，想来这店铺后面的人不简单，“古玩珍奇非一般人能开得了，我是四贝勒府上的，敢问此店是何人所开？我们主子也好常来光顾。”
掌柜的笑脸立时一收，赶忙拱手，正色道：“原来是四贝勒府上的，这位大人安，小的就是个普普通通开店的。”
“你不老实，不妨告诉你，这东西乃是从我们府上出去的，你莫不是从哪儿骗去了图纸，自己来获利！”海保拉住他衣领子。
掌柜的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见周围人桥瞧来，赶忙道：“客官息怒……小的是，是九爷的人，这东西，这东西……”
海保松了他，笑道：“同您开玩笑呢，在下告辞。”
“哎，哎！”掌柜的跟出去，小跑着上前，“这位大人，敢问您尊姓大名。”
“四爷府上的管家，方才打搅了。”说着他跨上马离去。
掌柜的立刻命人去给九爷府上传消息。
海保拿着书去了前院，将书放在了那丹珠的桌上。
果然傍晚那丹珠在看到桌上的两本书时脸色一白，他急忙去了父亲所在的院子，敲门，道：“阿玛是我。”
“进来。”海保说。
那丹珠上前，“阿玛，这个……”
海保看着儿子闪躲的眼神，“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阿玛是给我送书看吗？”
海保不吭气，那丹珠对上他的眼神低下头，瓮声瓮气道：“我不能说。”
海保大概想清楚了，这书是九爷的铺子里出来的，他又常来府中，且与二阿哥关系甚好，还曾带他出府，加上那捣舂人的玩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书是二阿哥写的？”海保还要确定一下，他不相信是二阿哥能写出来的东西，那书的文笔口吻不是一个孩子能说出口的。
那丹珠道：“我不能说。”
海保嗤笑，“你觉得你们能瞒得住我？九爷时常来府中，到时四爷必然问来做什么，这书还有那个捣舂人满大街都是，你以为四爷不会怀疑吗？若是叫四爷知道你们作为伴读不但没有劝谏还助纣为虐，你就想想上次挨打的事儿吧，二阿哥不知会不会因此又进不了书房。”
那丹珠急道：“阿哥只是想赚点银子，而且还分给我们了呢。”
海保更生气，那丹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害怕道：“阿玛要怎么办？”
“把你的脑袋切下来凉拌！”海保气得要命，“你们是为了银子所以才这么助着二阿哥的，别说我听了都觉得不妥当，四爷知道了定会打你们板子。”
那丹珠赶忙道：“我们该学的都学了，不曾耽误进学。而且阿哥也没有写这些东旭，是他给我说，我们写的。”
“这书中的东西全是阿哥自己说的？”
那丹珠点头，“是，我们写完，九爷便来拿，然后让府中的人润色了印出来去卖。”
海保十分无语，二阿哥才多大，九爷竟然能想出给他出书的点子，但是……偏偏书还卖得极好，这叫他吃惊不已。
这二人凑在一处当真是……不着调。
可偏偏这不着调的举动，还成了。
“你们收到多少银子？”
“一人十两。”那丹珠道，海保伸手，那丹珠赶紧捂住荷包，“阿玛，你，你这是做什么？”
“拿来。”海保沉声，那丹珠见他面色严肃，只得上前交出，“这可是我忙了一个月才赚来的。”
海保道：“此事四爷不能不知道……”
“可是……”
海保道：“你动动你的脑子，我若是不说，日后四爷发现了只会更生气，而且这也不算是坏事。”
“可是阿哥不愿意叫人知道。”
“若果真不愿意叫人知道就不会露出这样的马脚。”海保道：“行了回去。”
“是，儿子告退。”那丹珠眼神在桌上的银锭子上留恋地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海保轻轻叹息，这位二阿哥……如此能耐，也不知道将来是好还是不好。
——
就在康熙回銮的前几天，胤禟兴致冲冲地来了。
“弘昀，弘昀。”他在树荫下招手，弘昀放下弓箭跑过去，“九叔？”
“成了，成了！”胤禟猛地将他抱起来，“弘昀，你可真是个天才！咱们成功了，成功了！”
巴哈瞧着眼神不住闪烁，问一边儿的那丹珠，“阿哥这又是做了什么？”
那丹珠摇摇头，“可能是那书的事儿？”
巴哈摇头，“我瞧着不像。”
两人上前行礼，胤禟点点头，对弘昀道：“走，咱们去明月轩说话。”他现在去明月轩就跟回自己的地儿似的，熟悉得不得了。
两厢坐下，胤禟开口便道：“那西洋钟弄成了，简直神奇，太神了。”
“什么时候能做出来第一批东西售卖。”
“还要一阵子，放心不能叫你等着急的，赶紧的，书呢，写完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一共有多少。”
“我这不得想嘛。”弘昀将床头的稿子拿来递给他，“有多少印多少。”
“这也太少了。”
“先润色一部分，不急。我阿玛快回来了，我得好好读书，不能叫他发现了。”
“也成也成，你可得对咱们的事儿上点儿心。”胤禟嘿嘿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要是还有什么稀奇东西，记得给九叔说，九叔一定给你弄出来。”
“成。”弘昀道：“那个脚踏车弘时可喜欢了，我叫他来同九叔道谢。”
“用不着，就是叫你试试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弘昀拿出几张图纸给他，“可以将脚踏车按照比例放大，这个是尺寸，九叔也可以骑，还有这个，是三轮的，可以取代牛车，用以拉货物，或者载人。”
胤禟一眼就看懂了，三轮的可以代替牛车，那岂不是要方便许多，“好是好，但却不及牛来的有用，牛可以耕田，可以拉货，这个东西做出来后寻常百姓家里也不一定买的起，达官贵人们也不见得用得上。”
“而且人代替了牛，人就会更累。”胤禟补充。
弘昀道：“那不一定，如果大量售卖的话，这东西不见得比牛贵，民间仿制的能耐很强的。总之要先发明出来再说。还有这个，这个腕表和怀表，这是制作图，你瞧瞧。”
“腕表？手腕上戴的？”胤禟瞧了几眼，“嚯，这东西精巧，怕是不容易弄出来，不过若是做出来了必然是头一份。”
胤禟眼睛发亮，西洋钟都叫人惊奇，更遑论是能随身携带的钟表了，这不比汗阿玛那乾清宫里的日晷还要能耐，胤禟乐得找不到北，“亏你想的出来，不过既然有了腕表，何必要这怀表呢。”
弘昀挑挑眉道：“怀表上有链子，可以做装饰，有派头，不仅仅是为了知道时辰。”
胤禟摸嘿嘿一乐，明白他的意思，这东西可以用来显示身份，他不由得摸他的脑袋瓜，“弘昀你可真行啊你，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聪明的儿子呢。哎看来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生孩子的事儿了。”
“九叔。”
胤禟兀自陷入发财梦中，“你放心，我一定叫人弄出来。”
“这东西小巧怕是不好弄，先将西洋钟的生意弄大了再琢磨这些精细的东西。”
“有道理，有道理。”胤禟咧嘴直乐，有预感他要成为一个大富翁了。
他摸了摸跳得急切的胸口，努力平复了一下，不急不急，银子慢慢赚嘛，嘿嘿。
弘昀暗笑，也没忘了正事儿，“九叔，路引呢？”
“还放在心上呢。”他从衣袖中掏出两张纸，豪气道：“给你，一张去苏州的，一张是去西北的，西北的这个路引可以到甘肃，再远就不行了，来往不便。”
弘昀点头，“好。多谢九叔。”他当着他的面放在了一个匣子里，“日后我一定要同九叔一起为大清开拓海外贸易，成为大清的财神爷。”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没这么想过。”
“有才为何不想，总靠他人给自己路，还不如自己走出一条来，九叔经商头脑是天生的，这是老天爷给大清的赏赐。”弘昀诚恳道。
胤禟面色发红道，“成了成了，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没地儿站了。”
弘昀佯装胡言，道：“若是能开一个以国命名的大商行，专用来赚海外的银子就好了，日后我们坐在大清的大船上，巡视海外，那多威风。”
“已是八方来贺，哪里还用的着出海。”
“那点朝贡还不够塞牙缝的，而且我们不也要给他们东西以示恩宠吗，一来二去也没怎么赚。”弘昀不以为意道：“成了，九叔，你快回府吧，我得去听传教士们讲海外了。”
“你就这么喜欢海外。”
弘昀小眉毛一皱，“他们武器先进，而且极重视算学天文物理等学问，这些学问一旦用于军事上必然领先一直读儒学的我们，毕竟几十个儒生也打不过一杆子枪，我担心罢了。”
“杞人忧天。”胤禟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初汗阿玛打罗刹还有噶尔丹的时候用的可不就是各类枪吗。
“九叔，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什么？”
“我想同九叔借点儿银子。”弘昀略有点不好意思，“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写书给九叔还债。”
“你用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也有孝敬的人呢，九叔你别管啦。”
“行行行。”胤禟应下了。
他怀着复杂的心思离开后，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弘昀留下来的图纸叫他觉得这孩子很有能耐，想到他说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有什么涌动。
大清的财神爷……他要怎么做才能做到？
他不知道。
汗阿玛若是听到他说想当什么大清的财神爷只怕也是鄙夷万分吧。
他眼底闪过失落，也就弘昀那小子瞎说罢了。
……
隔日，府中来了个稀客。
“弘昀，弘昀！”一小子还没到门口呢，就开始大喊，他也不顾傅敏还在教书弘昀还在上课，喊道：“快看谁回来了！”
弘昀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朝窗户处望去，就见胤禄疾跑而来，赶忙唤人，“十六叔！”
“快出来！”胤禄凑近，对傅敏嘿嘿一笑，“先生，借个方便啊，先生要不今儿放一天假，弘晖和阿媛都回来了，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处……先生，先生！”
傅敏无奈，看着二人眼巴巴地望着他，道：“学业不可有一日之废，四爷命我教导阿哥，我不能……”
“放心放心，四哥若是在也会答应的，弘昀这么聪明，不可能拉下功课的。”
弘晖阿媛也赶了过去，二人立在窗前，齐声道：“傅先生好。”
傅敏拱手，“大阿哥安，大格格安。”
两人也齐齐瞧着他，“先生，我们回来了，我们来看弘昀。”
胤禄推门而入，立在门口道：“先生，先生你就答应我们吧，你看这三孩子多可怜，不能在一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弘昀起身道：“先生，兄长和姐姐回来，就给弘昀请一日假吧，用我下次的假补上。”
傅敏道：“今日的功课……”
“先生圈出来，我明儿早起一定背熟，绝不会耽误的。”
傅敏答应道：“阿哥说到要做到。”
“是，绝不辜负先生。”弘昀嘿嘿一笑，跑出去同弘晖抱作一团，“想我没有？”
“想了。”弘晖对上他灿然的眸子有点不好意思，摸摸他的头道：“看着又长高了。”
“那是，我习武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懈怠，而且晒太阳很多，所以长得快。”
弘晖失笑，不知道这与长高有什么关系，道：“我们先去给额娘请安，我等会儿子来与你说话。”
阿媛点头，“没错，我们先去给嫡额娘请安。”
胤禄催促，“走走走。”
弘昀进屋郑重向傅敏行礼，道：“多谢先生。”
傅敏道，“阿哥多礼了。”
他安排了功课，弘昀一一记下，道：“先生也好好歇息一日，明儿见。”
傅敏颔首，弘昀带着那丹珠二人去了武师傅住的地方，道明了缘由，几人听闻十六阿哥还有府上的格格阿哥来，没有不应的。
不多时，胤禄来了明月轩，道：“弘晖在正院呢，四嫂正拉着他说话，阿媛去见侧福晋了，她等会才能来，来来来，说说你算学最近学到哪儿了。”
弘昀说到了几何，胤禄眼睛一亮，道：“你学的这么快，我也学到了，不过应当比你还深些，我学了‘开立圆术’。”
他得意地从衣服中掏出一张纸道：“你看看这些题。”
弘昀读完，笑道：“这是立体几何。求圆的体积，《九章算术》中有。”
“是！你知道！你也学到了是不是？”胤禄眼睛发亮，“快快，帮我解这几道替。”
“你学得也太快了，这都学到了。”立体几何放在后世少说也得十六七的时候才能接触到，胤禄居然对算学如此痴迷精通。
又是文言整的算术题，弘昀头大，“今有稻谷依垣内角，下周十尺，高八尺，积及米为几何？”
这相当于是在问堆在墙角的谷子的体积和谷子有多少，这是求四分之一圆锥的体积。
他坐下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演算，胤禄在一边儿看着，只见他写的都是一些数字，不免啧舌，“你现在用这西洋数字用的愈发得心应手了。”
“嗯，用专门的算学语言会比咱们满语和汉字要快。”他飞快的演算完毕，带入公式，交给他，“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答案。”
胤禄拧眉算了一会儿，“这么快？”
“没错。”
胤禄道：“这一块学得我头晕脑胀一点也转不过来，你给说说其中的原理。”
弘昀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在纸上作图，“可以从圆柱来推导。要是有圆柱型的东西，比如竹筒，可以用竹筒做实验！”
他道：“等我先给你讲解完这个，我们就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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