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庄主怎么了?”他伸在空中的手顿时一僵,僵硬低回头看去,温韫快步走了过来, 而寒姨紧随其后。
他连忙缩回手, 踉跄着起身让出位置,一切绮念在师兄的安危面前都荡然无存。
温韫坐到陆溪月身旁,一眼看到她左肩脱了一半的衣服,不由皱眉看了苏白一眼, 却什么也没说, 而是先专心替陆溪月处理伤口。
苏白瞬间怔愣, 为何温韫看到师兄这个样子竟丝毫不惊讶。
苏白紧张地看着温韫每个举动,看着她上药, 看着她包扎,直到听见温韫说道:“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以陆庄主如今的体魄好生休息几日也就是了。”
苏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庄主这是怎么伤成这样?”大寒担忧地向他问道。
苏白黯然道:“我收到师兄单枪匹马闯到唐家老宅的消息后,便快马加鞭赶去接应,在山脚的镇上见到他时便已经是这样了。”
温韫沉吟道:“这伤口看着像是被唐家的秋露所伤,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手,以陆庄主如今的速度竟还能被伤到。”
不过旋即温韫又轻快地说道:“左右陆庄主现在已无大碍,我们还是出去,以免打扰她休息。”
大寒点头道:“正是,现在天色已晚,从睡梦中把小姐唤起来真是太抱歉了,二庄主您这脸色瞧着比庄主的还白,您和温小姐就先回屋休息,庄主这儿有老奴守着就好了。”
苏白身子却没有丝毫移动,他定定地看着大寒,一字一句地问道:“寒姨,师兄他真的是男子吗?”
大寒眼中瞬间浮现惊讶,像是不理解他为何会这么问,随即淡然地说道:“庄主自然是男子了,二庄主为何会这么问?”
苏白犹疑道:“我方才看见师兄的胸部,和我的不一样,要,软上一些。”
温韫瞬间瞳孔剧震,阿白竟然上手摸了?看都看了摸都摸了,竟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温韫恍然想到,难道阿白还是个雏,从来没有见过女子的胸部,更不用说摸了,而陆庄主又是躺着,确实不是很明显。
京中许多大户人家的公子成年后都会有通房丫鬟,想来阿白年岁尚轻,离家又早,所以这方面一无所知了。
大寒笑道:“这有什么,二庄主身材修长,肌肉紧实,庄主这段时间一直内力全失,所以肌肉自然要松软些。”
苏白还想再问,却被温韫拉着出了门,走出屋外后,苏白伸手拦住温韫的去路,沉声道:“温――姐姐,师兄他是――”
“他是什么?”温韫不以为然地问道,心中却在暗叹,自家的小表弟着实不成器。
见她这随意的样子,苏白眉头皱的越发紧:“你方才也看到了师兄的胸部,他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是女子?”
温韫撇撇嘴,傻弟弟,她答应过陆庄主不会告诉别人,当下也只能回道:“陆庄主自然是男子了。”
可苏白心中疑虑却怎么也消散不了,师兄真的是男子么,男子会有那么软的胸脯?
温韫看着他,忍不住劝道:“看看你自己这脸色,惨白的像雪一样,你现在浑身经脉都还是乱的绝不能再这样剧烈活动。”
苏白不以为然,冷道:“我自有分寸。”
温韫冷哼一声,这人也就在陆庄主面前还能乖一些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道:“随你怎么想,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苏白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看向不知何时赶来的端午,锁着眉问道:“端午,你摸过女子的胸部吗?”
端午脸色瞬间一红,声如蚊蚋地说道:“自然,自然没摸过。”
苏白像是喃喃自语般问道:“那女子胸部和男子胸部有何不同?”
端午思索了下,答道:“这个嘛,女子的胸那自然是又大又软。”
苏白认真回忆了一下方才看到的景象,师兄的胸膛确实很软,但着实算不上大,看上去甚至比他的还要小一些,难道真是他孤陋寡闻了,女子的胸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负着手在院中踱来踱去,俊美的脸庞染上急色,“这女子的胸部究竟长什么样?”
端午漫不经心地说道:“公子您想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哪儿看?”苏白停住脚步,倏然问道。
端午瞬间捂住嘴唇,他,他怎么就这般脱口而出,意识到失言后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如果被陆溪月知道他竟然撺掇公子去那种地方,还不得挖掉他的舌头。
一股巨大的悔意席卷而来,端午目光躲闪地说道:“没,没有哪儿……”
苏白目光陡然凌厉,冷道:“快说!”
端午心中瞬间一凛,脱口而出:“青楼!”
反应过来后哭着说道:“公子您可千万别告诉庄主是我说的啊!”
苏白瞬间怔住,青楼?
他怎么没想到。
当下颔首道:“端午,随我走城里一趟。”
端午急着向后退了一步,哭道:“公子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若是被庄主知道您去青楼,不得剥掉您一身皮。”
苏白一脸不解:“我只是去看看,又不会做什么。”更何况若他寻不到一个答案,浑身都难受不已。
端午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可终究不敢违逆苏白的意思。
锦都城清水巷,添香楼。
明明已是深夜,两人在楼外便已听到楼内的喧嚣纷闹,如今进来之后更是热闹非凡,苏白甚至有种是不是整个锦都城的人都在这儿的感觉。
进门后放眼望去,整个楼内不见一盏烛火,四周竟都是用大颗的夜明珠点缀,三层高的楼内亮的如同白昼,当真是大手笔。
“两位相公是第一次来吧。”老鸨看到苏白,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极其殷勤的笑容。
苏白今日蓝衫玉簪,腰间别着一块质地上佳的玉佩和一支碧玉笛,清冷矜贵,像极了城中富贵人家的公子。
老鸨讨好地问道:“瞧小公子这模样,还有点害羞呢,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苏白自从进楼后眉头便一直紧紧皱着,这整个楼内都弥漫着一股过于香甜萎靡的气息,让他很是难受,当下忍着不悦说道:“随便来几个就好。”
“随便来几个?”老鸨脸庞笑的像秋日里盛开的菊花,“小公子第一次来,可不得把你服侍好了?”她转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诗情,你去把海棠她们几个叫到楼上五号房。”
说完又对着苏白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公子这边请,我带公子上楼。”
苏白双手负后漠然地点了点头,老鸨的笑意却更盛了。
端午跟在苏白身后拉着他衣袖小声说道:“公子,我们回去吧。”公子不要命他还是惜命的!
苏白却像是没有听到般,冷着脸上了楼。
他一走进房间,外间甜腻的气味瞬间减弱了不少,苏白不由也缓了一口气。房间并不大,正中摆着一个大圆桌和若干椅子,最里面是一张帷幕床。
他刚坐到圆桌旁的椅子上,便见一个满身珠翠的女子走进了房间,初春的夜晚不算温暖,女子却只穿了件鹅黄色的轻纱薄裙。
苏白哪里见过这种景象,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女子,却惊讶地发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女子相继进屋,到得后来房间里竟齐刷刷地站着十多名女子,屋子瞬间拥挤起来。
眼前的十多名女子,桃红柳绿,莺莺燕燕,或清纯,或妖娆,看的端午脸色通红,苏白却无动于衷,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老鸨对着方才叫诗情的人怒道:“不是让你就喊海棠她们几个来么,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诗情一脸委屈,“他们听说来的是个俊俏的小公子,便争着都想来。”
这苏白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而且看上去身体还不大好想来也做不了什么。
既然一定要伺候人,伺候这种阔绰的小公子,既轻松,拿到的赏银又多,总比伺候那些肥头大耳的油腻男子来的好。
老鸨骂完人后却见苏白并无不悦,便也不再责怪,而是笑道:“公子看看这些姑娘,可有您能看的入眼的?”
苏白豁然站起身,一脸严肃地看向老鸨,冷道:“我对她们做什么都可以么?”
此话一出,十多名女子齐齐打了个寒颤。
老鸨似是被他气势震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随即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拇指和食指说道:“这就要看公子您能付得起多少钱了。”
苏白了然地颔首,他瞥向一旁的端午,端午忙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木盒放在桌上,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的景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整个木盒中金灿灿的一片,众人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放着整整齐齐的十锭金子!
老鸨一张老脸笑的都要开花了,忙不迭地端起盒子说道:“老身这就出去,公子想做什么尽管做。”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拉上诗情转身离去,出门后还贴心地关紧了房门。
苏白冷着脸,缓缓凝视着面前这十多名面带惊惧的女子。
明明只是极普通的眼神,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冷冽气息却让人心生寒意,看上去只是个矜傲的少年郎,却比城里那些久居上位的大官还要骇人许多。
这些女子此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低着头冷汗涔涔而下,更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若早知道这小公子气势这般吓人,还不如去伺候那些老头子。
第67章 算账
端午忍不住再次凑到苏白耳边小声劝道:“公子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就连他都能发现陆溪月对苏白的不同寻常, 若是被她知道公子竟然来了青楼,还一口气点了十多名花姑娘,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苏白丝毫没有理会端午的劝阻,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凝步走到打头的一名女子面前, 脸色冷肃的像要把人冻住,那女子吓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很快, 她的胸口被人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心中颤了颤, 越发紧张, 就在她以为那只手会再更进一步时,身前的男子气息已然消失。
女子倏然睁开眼, 惊讶地发现苏白已经走到了第二名女子面前, 同样的,他只是伸手轻轻地碰了下那女子胸部, 又很快地缩了回去,似是比她还要忐忑不安。
女子继续看着苏白的动作,一连十多个女子苏白都是如此对待, 轻碰即离。
女子好看的眼眸瞬间浮现出极大的困惑, 这俊俏公子究竟想干什么?以往那些客人对她们都是或揉或搓,可没有像他这般蜻蜓点水的。
苏白摸完一圈后便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中,这十多名女子的触感,无一例外地像极了今日他在师兄处摸到的感觉。
眼前这些人都是女子, 可为何温韫明明看到了却没有丝毫惊讶, 甚至连寒姨也一无所觉, 难道男子也会有这种柔软的触感么?
“公子对我们是不满意么?”那叫海棠的女子对着他柔声问道。
苏白目光冷峻地扫过眼前风情万种的各色女子,十多名女子笑靥如花, 含羞带怯,更是肤如凝脂,唇若丹朱,可他脑中浮现的却是今日无意中瞥见的,陆溪月那雪白的肩膀。
他心中越发烦躁,沉声道:“端午,我们走。”
说完在十多名女子震惊迷惘的目光中,带着端午径直从人群中穿过离开了房间,又毫不留恋地走过繁华的一楼大厅,走到了外面已然空荡的街上。
耳边瞬间安静下来。
苏白转头看向有些困顿的端午,沉声问道:“端午,你之前说的南风馆,在哪里?”
端午瞬间双目圆睁,困意全无,“公子不是吧,您还要去南风馆?”您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说完也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和缓了语气说道:“公子,这锦都城的南风馆在哪儿我是真不知道了,要不咱找人问问?再说您去南风馆干什么?”
两人在街上站了这么一会儿,春夜的寒风吹过,苏白终于清醒了下来,喃喃道:“我确实有些魔怔了……”
他倏然升出股巨大的悔意,今夜他都干了些什么。
见苏白终于放弃,端午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口安慰道:“还好还好,只要和庄主有关的事情,公子您都会变得特别不冷静,我都习惯了。”
苏白久久没有答话。
“我们还是回山庄吧,”苏白惨白着脸,“我要亲口问师兄。”
“太好了呜呜。”端午顿时生出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今天真的太晚了,公子您身子未愈,我们还是回去歇下吧。”话音刚落端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真的是困死了。
*
陆溪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明亮而又温暖,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除了隐隐作痛的胸口,其余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过伤口的疼痛唤起了她昏迷前的记忆,她记得自己孤身闯入唐家,被唐刑用秋露击伤,之后她用尽剩余力气跑了出来,她恍然想到,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好像苏白……
苏白……她低声呢喃道。
看来是他将她救了回来。
耳边倏然传来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虽然很低,可凭她如今的耳力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师姐,师兄他真的是男子吗?”
竟是苏白的声音,可他为何会这么问。
果然,陆清月的回答跟她心中想的一样,“师弟,你为何这么问,大哥他自然是男子了,不然还能是女子不成。”
窗外很久都没有声音传来,过了半晌,才听到陆清月低声问道:“师弟,你真的喜欢大哥吗?”
苏白没有说话,只听见陆清月再次说道:“可大哥他是男子,更何况他对你远远没有我对你好。”
也不知道阿妹做了什么,只听见苏白冷道:“男女授受不亲,师姐请自重。”
“自重?阿白,你对我的时候态度就不能好一些么?”
她听见苏白声音染上了怒意,“如果不是师姐乱跑又怎么会被唐忱抓去,又何须师兄去救,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师兄又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阿妹久久没有说话,想来是伤心了。
陆溪月心下一紧,倏然坐起身子,高声怒道:“滚进来!”
屋外的争执声瞬间停歇,很快房门便被推开,陆清月一路小跑着进了屋,苏白则默默跟在后面,看向她的目光深沉而又炙热。
陆清月快步奔到她床前,握住她的双手,红着眼眶说道:“哥你终于醒了!”随即又委屈地说道:“哥你刚刚怎么凶我。”
陆溪月靠在床沿上,伸手揉了揉陆清月脑袋,果然看见后面站着的苏白眸光又暗沉了几分,她对着陆清月温声道:“我自然不是喊你滚进来,我喊的是他。”
陆清月抬头看着她,一脸歉意地说道:“哥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让那个唐忱抓了去,还累的你受这么重的伤。”
“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陆溪月温声安慰道,说完冷冷瞥了眼苏白,“更何况你是我陆逍的妹妹,逍遥山庄的大小姐,就算你做的不对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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