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安琪也想一边拽住阿尔文不放,一边和新邻居进行接触,但是想和另一个万能体沟通就得和奥汀谈条件,安琪左思右想也没想到,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价值相等的筹码。
在新的万能体到来之前,思维方式比较正常的阿尔文在这里算是她唯一的突破口,但是当安琪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同类”,她还是认为与同类的沟通会更加要紧有效。
在不得不二选一的情况下,安琪经历了一番思考后,决定放弃阿尔文。
第33章 狭小,回家,莫尼卡
于是就在周一下午,奥汀为两个万能体安排了第一次会面。
其实奥汀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安琪进行解剖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对引入新的万能体感到不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希望安琪的身体太过强壮。
解剖确实是个好主意,即便奥汀技术高超,应用的也都是前沿工具,但当安琪走出这间实验室时依然得扶墙。
这是三个月来安琪第一次得到踏出牢笼的机会。
隔壁实验室和安琪住的那间布局很相似,只是还没有很多家具,完全是初始状态的冷淡风,一片白茫茫。
安琪进去时手脚都戴着特制的镣铐,即便如此也惹得守卫士兵纷纷警觉,拿枪姿势显然有变化。
安琪盯了靠她最近的那位一眼,巨大的恐惧导致士兵直接把枪端平了指向她,被奥汀呵斥后才放下枪立正站好。
虽然说起来有点可笑,但安琪确实因此暗爽了一下,很是不屑地看了看士兵,然后尽量直起身子走上前去。
终于有机会站在玻璃墙外向内看去,安琪就更觉得狭小了——小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整整三个月。
好在她本身也不是个爱说话或者爱出门的人。
安琪不知道她的“同类”是什么样的性格,能不能适应接下来的囚笼生活,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她这个“同类”比她更像个正常人。
安琪看到他时,他正蜷缩在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浑身一颤。
然后安琪走近玻璃墙,他则稍稍抬头,六目相对之下二人同时受到了些许冲击。
里面那位显然是被安琪的模样吓到,怪叫一声重新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但说实在的,安琪这样还算好的,他自己那副样子才是真的难办——在正常的主眼之下,也就是脸颊附近,有两只红色的小小复眼。
这真的是连安琪看到都会被吓一跳的程度,因为当他受到惊吓时,四只眼睛都会瞪大。
但是从情感和理智的角度来说,安琪明白他自己也不想这样——长成这个样子已经够倒霉的了,偏偏还碰上了这么群脑子不正常的政客和研究员。
单就变异方向来看,他其实比安琪还要惨得多。
而且刚刚惊鸿一瞥后,以安琪标准的文科审美来说,这人如果没有多长两只眼睛,那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
安琪对他说话不由得温和了很多:“你好呀,我叫安琪,是这里作为实验样品的另一个万能体。”
意料之中,对方没有理她。
于是安琪开始发挥:“在旁人眼里我们是同类,但其实我们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对我没什么认同感,当然我对你也没有。不过好在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逃离这个地方,这就决定了我们可以交流合作。”
安琪说:“我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得到和你接触的机会,希望你不要浪费。”
对于安琪公然说出自己想逃跑的事,别说新邻居了,就连守卫士兵也挺震惊的。
倒是奥汀本人没什么反应,很显然她对这所实验室的坚固程度和守备强度都胸有成竹。
安琪则和她的新邻居解释:“这没什么,就算我们说不想逃,那也没人会信,反倒是坦诚些可以让事情变简单——看住囚犯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耗尽心力去策划一场不可能完成的逃狱,从我目前的观察来看,我们的奥汀夫人深谙此道。”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先生。”胸腹处的疼痛让安琪不得不扶住了玻璃墙,“现在你无需有任何顾虑,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话到此处,新邻居总算是抬起头来。
他说了自进入实验室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回家。”
那时安琪的想法是——啊,原来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想家。
安琪倒是没有这个执念,毕竟从很多年前起安琪就明白,父母并不是能给她遮风挡雨的人。
从滞留奇斯卡开始到现在,说是险象环生并不过分,但安琪心里确实有一种莫名的自信,总觉得自己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没放弃,问题一定会解决。
所以说后来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或许更像是那场暑期游学的另类延续,导致了她必须得迟点回家,仅此而已。
安琪对这位新邻居更有兴趣了:“我听说你是孤儿,所以你是想回孤儿院吗?”
新邻居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18岁之后我就离开那里了。我在贫民窟有自己的家。”
安琪问:“你刚毕业,哪来的钱?”
新邻居警戒地看了她和她身后的人们一眼,低声道:“我就是有。”
好吧,看来他还有些小秘密。
于是安琪换了个话题:“贫民窟的话,应该早就被征用为安置区了吧?”
新邻居点点头。
安琪打听:“所以从空中大搜捕那天起,安置区内就是原住民和被安置的新人类混居吗?”
新邻居摇头:“不是,贫民窟的正常人类早就被安排了其他住所。从大搜捕那天开始,贫民窟就完全是变异人的安置区。”
哦,这么说这位新邻居真是数一数二的倒霉,他是本身就住在安置区内的新人类。
从他的用词来看,安琪还捕捉到一些信息:“你也习惯把新人类称作变异人,所以你是s盟户籍了?”
新邻居点头承认。
安琪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的四只眼睛同时看向她:“莫尼卡·沃尔夫。”
知道名字之后就好聊多了,安琪松了口气,跟他打招呼:“你好,莫尼卡。”
莫尼卡咽了口唾沫,显然他也不是很习惯被叫得这么亲热。
安琪便很快把话题岔开:“你的姓氏很常见,是记忆中父亲的姓氏吗?还是随便取的?”
莫尼卡顿了顿,还是回道:“是捡到我的人的姓氏。”
安琪问:“你曾经流浪过?”
莫尼卡简短地回应:“十九年前那场大轰击之后我和家人走散,落了单。”
安琪算了一下,那个时候他应该才三岁。
确实不容易啊。
话到此处,不知道莫尼卡想到了什么,反正他终于头一回主动地同安琪说了话。
莫尼卡说:“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必须得出去。”
很好,求生意志强当然是好事。
由于第一次会面时间有限,剩下的时间里安琪没有再废话,只是交代了一些重要事项。
“会的,我们当然都会活着出去。千万不要想着‘我这副样子出去了又能怎么生活’,别想这种问题,我们先出去再说。”
“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明确一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得在这里生活,我们将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不要相信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而为了顺利出逃,保持体力十分重要,所以请不要再用身体撞击墙壁,那完全是徒劳之举。”
“你可以用配合研究员的实验来换取一些你想要的东西,甚至索要更大的活动空间——我就是这么做的,一般来说研究员们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如果你没什么想要的,就可以用来换取和我见面的机会。当然我也会尽可能地争取多和你见面。”
“最后,请务必保持镇定,正常吃饭睡觉,养好身体。否则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安琪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奥汀找来的演员和说客,目的就是让莫尼卡镇定下来配合实验。
莫尼卡自然也没有完全信任她,他仍然一脸戒备地盯着安琪,血红的副眼盯得安琪浑身发毛。
但安琪知道,在这样的一番劝说之下,他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犯蠢了。
而这样的结果,奥汀显然也是满意的。
在十分钟会面时间结束后,奥汀把她重新带了出来。
奥汀看起来心情不错,向其他研究员吩咐道:“再给他一份食物试试吧,现在他应该不会再打翻了。”
倒是得偿所愿的安琪一脸不开心——她是承诺过只要能和莫尼卡见面,就愿意和奥汀直接沟通,但不得不说每当看到那副故作慈爱的嘴脸,就让她不是很想开口。
她冷冷地瞥了奥汀一眼。
现在她虽然戴着手铐脚镣,但还有一定的活动空间,按这个距离飞快地把奥汀干掉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奥汀敢靠她这么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要这样瞪我。你杀了一个希斯特先生,就会出现一个我,如果你再杀了我,那其他研究员还会补上我的职位。对我动手不但没什么好处,甚至还会让你苦心经营的‘无伤害性’的形象功亏一篑,这可不划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奥汀说完最后一句时,安琪突然发起狠来,变异的手爪环住奥汀的脖子,一把把她按在了走廊的墙上。
奥汀衰老的身躯被她摔出“砰”得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一圈士兵已经端平枪口蓄势待发,其中一把正顶在安琪后脑上,身后传来疾跑后的喘息声,听起来格外耳熟。
如果安琪的指甲没有被剪掉,那这会儿应该已经把奥汀的脖子插穿了。
“我是不太想杀人,但我也不太能看得下去人犯蠢。”安琪看着她,“你既然知道可代替你的人多得是,就该知道即使我杀了你,也没人能拿我怎么样。关着我的时候你说什么都行,但是在我能接触到你时还是收敛点吧。”
然后她缓缓松开手爪,看着奥汀咳嗽着瘫坐在地,转身看向拿枪顶着自己脑袋的阿尔文。
此时阿尔文还未换上军装,穿的是便服,可见是刚刚来到实验室便赶上这一幕,于是赶来救场。
这是安琪自被抓以来第一次袭击人,他显然也进入高度紧张状态,全神贯注地等着安琪的下一步动作。
说真的,看他这个样子,安琪觉得可怜又可笑。
她吹了个口哨,冲奥汀说了声:“收拾不了你了,你的姘头来咯。”
然后在众人的各色目光下兀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第34章 情人,睡姿,随它吧
在安琪走回实验室时,有那么一瞬间阿尔文其实想过直接扣动扳机算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握枪的手臂罕见地发起抖来,呼吸声也愈发粗重,却和刚才的那阵疾跑没什么关系了。
奥汀身体无碍,但显然受到了惊吓,被研究员们扶走时还浑身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而阿尔文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指令和安排,自然也就把枪收起,准备回寝室换衣服。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口哨声,调调和安琪刚刚那声一模一样,含义不言而喻。
他回过头去看着那些穿着军装的士兵们——他们正因马上要交班而心情愉悦。
不想多事的只是忍不住露出调笑的表情,胆大且好事者一声接一声地吹起口哨来,三两声一叠加,场面便十分滑稽。
阿尔文不是不想动手,只是他已经吃过缉查队的苦,拼了命才爬回来,如果再发生“队内斗殴”这样的严重违纪,他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他只是阴沉着脸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在嬉笑声中转身离开了。
阿尔文也试图反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似乎不管在哪个群体当中,他都是不大招人待见的一个。
以前在军校时是因为老和约克厮混,名声不太好,后来约克逐渐变得圆滑世故,反倒是他因为思想审核的事在毕业后始终被人另眼相待。
再之后因为各种事情被调到缉查队,可能就像约克说的,他“太瞧不起别人的工作”,这样的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引发了缉查队上下的一致反感,缉查队的长官甚至对他说过“如果受伤的是你,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得到治疗”这种话。
他一直以为重新回到正规军就会好起来,下一次把思想审核通过了就会好起来,但事实证明所有事情都在恶性循环。
甩不掉的奥汀,离不开的实验室囚笼,叫不醒的约克,无休止的揶揄嘲弄。
如果说此前这些嘲弄还是士兵们的无聊猜测,那么从现在起事情便更加可笑——他被自己所看守的万能体当众讽刺为“奥汀的情人”。
好在万能体的存在在外界仍是不可提的机密,否则他的名头可能要传遍整个s盟军方。
是的,那天希斯特生化所出事闹的动静虽大,但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当时近距离执行抓捕任务的军方人员。
“开发区出现怪物”这样的说法,对于普通民众和没有参与任务的士兵来说,只能是一笑而过的都市怪谈。
或许是以此为源头,国际上确实有一些联盟组织开始言辞凿凿地声讨s盟在进行人体实验,指责s盟对新人类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但他们没有证据。而s盟政客们则在媒体报刊“据理力争”,声称合理安置是非常时期下的必要政策。
阿尔文对这类新闻的处理方式只能是不闻不问不关注,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谴责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他不知道安琪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但他知道这不是自然现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他知道他就是那些国际组织所不齿的事件中最直接的帮凶。
这周阿尔文是夜间执勤,而夜间人永远比白天想得多。
他戴着红外夜视仪,久久地看着眼前的精致囚笼。
对于那些花哨的床铺和摆设般的衣柜妆镜,他本以为这就是小女孩的喜好,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安琪对她索要的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而且她也不像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奥汀说过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她太坚韧了”、“她可能永远都会是那副表情”、“她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如何逃跑”。
所以她要这些东西就仅仅是为了让研究员形成思维惯性,想要她的配合就必须给她好处吗?
阿尔文看向床铺上那点小小的鼓起,他甚至能感觉到些许敬畏。
人的心态究竟要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在明知尚不能逃脱的时候,殴打实验室的最高负责人,嘲讽看守自己的士兵
人究竟要镇定到什么地步,才会在生命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变着花样儿算计研究员,连续三个月缄默不言只为得到和看守搭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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