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偷偷培养了一拨属于自己的影子,并且每次都同时让两拨影子给自己回传消息。
渐渐地,从得到的消息之中,孔靖瑶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程枞给她的影子每次传回的消息都是经人重新编撰过后的信息,其中部分内容被人故意摘了出去,不能说是欺瞒,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直到这次,齐楚昭被抓,孔靖瑶终于看明白了程枞的立场。
虽然明面上,齐楚昭被抓的原因是勾结外邦,意图谋反。
但是孔靖瑶知道,这个罪名最根本的缘故是齐家军在北境使团抵达大临京城时,向北境皇城传递了信息;与此同时,羽林卫也在齐楚昭的府邸搜出了一封标着反叛图腾的信件,这也是国公府被扣上反叛名头的最终导火索。
而得到影子消息后,孔靖瑶清晰地意识到,定罪之中的证据之一——齐家军私自为北境传递大临京城的那个信息,正是程枞暗中递给他的那个红色的锦囊,至于那封信,她目前还不清楚。
之前就算察觉出来程枞有异,可是孔靖瑶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对齐楚昭起了杀心。
直到今日,她从他的口中听到“阿尧”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骤然涌入脑海。
阿尧,一个非常久远且饱含罪孽的名字。
是姜家挥之不去的耻辱。
也是姜家秘药本身。
离开大临前往北境前,孔靖瑶为了寻找姜家灭门的线索,回过一次被烧作灰烬的姜府旧址。
或许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灭门惨案怨气太重,周围的村民平时都是避之不及,绕道而行。
也因此姜府旧府,除了院中杂草丛生以外,基本与遇害时并未二致。
孔靖瑶凭借着这些年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记忆,当她再度步入此处时,许多混乱的碎片慢慢融合成它原本的模样。
就在这些记忆之中,孔靖瑶想起了一个一直被她深埋在记忆中的人。
一个叫阿尧的小男孩。
当初他们一起偷偷躲在屋檐下吃糖,相约要做最好的朋友。
可是后来,她眼睁睁地看着祖父将他抓回密室,用惨绝人寰的手段对待他,她却只是躲在墙角不敢出声。
记忆中,她听到祖父唤他乞颜墨,是辰王送来制作为辰王妃续命的“药”。
也就是那个外界传闻他们姜家那个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秘药。
的确这个药是真实存在,而这个药的制作办法就是以年龄三岁左右的体质特殊的孩童为载体,常年给他饲喂各种秘制的药物,并且每隔半月他们就会经历一次放血之痛,游走在死亡的边缘,如果有幸活下来,他就有被做成药人的潜力,这种放血之苦在制作药人的过程中他一共会经历三十六次,当他逐一挺过之后,便成功从内而外培养成血液能做药的药人。
其方式之残忍,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药人制成之后,使用办法是将他身上的血与垂死之人身上的血做一次完整更替,那么将死之人会立即苏醒过来,无论多重的病症三日都将痊愈。而那个
被换血的药人会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的嗜心之苦,最后活活痛苦而死。
每每想到此处,孔靖瑶根本无法面对,那个在她心中以救死扶伤闻名的姜家,居然干过如此的害人的勾当。
所以,当她成功取了北境王的人头之后,只是躲在北境等待辰王给她的来信,而不是亲自赶回大临求一个说法。
因为她害怕。
害怕最终辰王告诉她的真相是,姜家的灭族完全是因为他们常年干着卑劣害人的勾当,遭受了天谴,最终才落得个灭族的下场。
那她这十年来,所有的坚持不过就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如今,又从程枞口中听到了那个令她惭愧的名字。
幼年时,她听辰王府的旧人私下议论过辰王、辰王妃以及年轻时候的皇上之间的故事。
辰王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与还是柳家嫡女的辰王妃曾师从同一个太傅,三人青梅竹马,密不可分。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明明一起长大的三人,辰王却与柳小姐关系渐渐变质,他们避着太子,私下多次约见,当太子发现时,柳小姐已经怀上了辰王的骨肉,并请先王赐婚。
大婚之日,太子不顾自己的身份,亲手将柳小姐交到了辰王的手中,让辰王一定要好好对待。
谁知大婚之后,辰王妃不幸滑胎,身子元气大伤,太医劝她好好养好身子之后再要孩子。
谁知辰王妃却一意孤行,之后又怀孕两次,都是以滑胎告终。
最后一次,辰王妃吃了无数的药终于将腹中胎儿保到了七个月,眼瞧着即将要到生产之日,辰王妃却开始咯血,辰王为了保辰王妃的命,让御医想尽办法,最终的结果就是庆阳郡主早产。
可是好景不长,庆阳郡主三岁时,辰王妃咳血症愈发加重,就连宫中的御医均表示已经束手无策。
辰王偶得一味神药,不远千里去取,可惜的是当辰王取药赶到时,辰王妃早已仙逝。
当年的太子早已成了新帝,因为辰王没有看顾好辰王妃之事,兄弟二人离了心。
那时宫中有个非常诡异的传闻,众人都听闻宫中有一位非常得皇帝盛宠的毓贵妃,可是说来也怪,除了皇上身边的魏公公,谁都没有见过这位毓贵妃,只知道这位毓贵妃与辰王妃是同一日去世,事后皇上不顾大臣们的反对,一意孤行为她在寝殿设下了灵堂,日日悼念。
自那之后,很多年辰王没有上过朝,皇帝也未曾召见过他。
后来,皇帝开始沉迷炼丹之术,不顾朝政。大臣们好说歹说才劝辰王为皇上分忧,管理朝中部分事务,至此,兄弟二人才重新有了联系。
现在,孔靖瑶回想起当时的传闻,大家只是提到当辰王千里之外取药回府时,辰王妃已经落了气。
但是,以她对姜家所制的药人的了解,那味药正是用以“起死人药白骨”的吗?
由此,孔靖瑶猜测当年辰王不会见到辰王妃落气就如传闻中如此轻易放弃,那之后,他肯定是对阿尧做了什么,否则阿尧的身子不会是如今这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思及此,孔靖瑶决定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一味地逃避下去,她需要回到大临去找辰王要个真相,并且辰王是药人之事唯一的知情人,或许他手上能有医治阿尧的办法,如果能让他身体恢复,她也算为姜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做出一点微薄补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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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向死而生◎
北境的局势现在由于二皇子的突然出现, 变得格外的紧张。
加上北境王驾崩之时,寝殿中出现了一卷遗诏,遗诏的内容是北境王传位于二皇子。
对此, 北境的大臣们争论不休,最终分为了两派。
一派认为这个遗诏十之八九是二皇子伪造的。他失踪多年, 突然出现在天金城,身份本就存疑,再加上他出现的时间相当巧合,不早不晚,恰好就是北境王遇害的当晚, 不免让那些原本就站在四皇子那边的大臣们借题发挥,引发无限遐想。
另外一派, 以事实说话, 四皇子并未直接证据证明二皇子谋害了圣上,遗诏上的字迹经多位大臣确认是北境王的字迹无疑。如此说来, 传位于二皇子就是北境王最后的意愿, 大家应该遵守, 奉二皇子为下一位北境王。
对待这些争执,二皇子毫不在意, 北境王驾崩的当晚,他就直接命人将近日待处理的折子全部搬到了自己府上, 以实际行动昭告天下,无论他们认不认可, 他都是下一任北境王, 无人可以撼动。
孔靖瑶作为一个外国的旁观者, 虽然她并不认可乞颜骛卑劣的人品, 但不得不说他面对大事时的魄力和雷霆手段, 着实令人钦佩。
回大临前,孔靖瑶出了一趟门。
趁着黑夜雾气浓重,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终于渐渐放晴,苍茫一片的天金城终于又染上了些许闹热的暖色。
孔靖瑶身着红底黑色镶边的箭袖袍,步伐灵巧地穿梭于鳞次栉比的屋檐之上,跃了好几个来回之后,一座偌大的府邸闯入她的眼帘。
积着薄雪的屋顶,氤氲着缥缈雾气,远远就已经闻见喧嚣的笙箫鼓乐,以及乞颜骛招摇的朗笑。
府内守卫森严,孔靖瑶刚刚踩在矮墙边落脚,就被层层把守的府兵发现,他们毫不留情地用尖利的长矛指着抱壁立在墙檐上的孔靖瑶,“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孔靖瑶也懒得跟他们啰唆,用手中的刀柄指了一下领头的,开门见山说道:“叫你们主子出来见我!”
领头原本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却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姑娘,你知道这是哪儿吗?竟敢在此造次?还是趁着大爷心情好,还是赶紧回家绣花吧!”
四周迅速聚集过来的府兵听到此话都放松了警惕,哄堂大笑起来。
孔靖瑶也不恼怒,在墙檐上缓缓蹲下来,神情天真地对领队招了招手,“军爷,麻烦你过来瞧瞧,可认得这刀?”
领头的眼神轻浮地上下扫视了孔靖瑶一圈,“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过来。”
闻言,孔靖瑶垂眸含羞地笑笑,并没有急着开口。
就在众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之际,领头之人周身一颤,脸上戏谑的神情骤然凝滞,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那人直直地朝前栽倒,没了生气。
除了孔靖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懵了。
“哗啦”一声,将腰间的长刀抽出齐齐指向檐上似笑非笑的女子。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孔靖瑶不紧不慢从檐上跳下,手持长刀的士兵们吓得向后退了一大步。
孔靖瑶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视线穿过人群,朝着远处喊话,“喂,人是你杀的,可不能赖我身上噢。”
不远的后方大声朗笑,“这不为了迎接姜姑娘临时增设的助兴小节目吗?怎么样,有没有很精彩?”
府邸上的士兵自然是认得这个声音,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脑袋深深抵在膝盖。
没有人墙的遮挡,孔靖瑶投过去的视线正好与男人的在空中相会,她勾了勾朱唇,“乞颜骛,我今日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乞颜骛微笑着将右手从披着的大氅中伸出,朝孔靖瑶招了招,“好呀,我可是早已恭候多时了呢!”
随后,孔靖瑶走在前,乞颜骛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直到行至暖房,孔靖瑶不经意回头,偶然发现自己来时在雪上落下的脚印,皆被乞颜骛一个不落地将自己宽大的脚印覆盖,抬眼对上乞颜骛得意洋洋“求赞扬”的神情,她不禁白了他一眼,“无聊。”
乞颜骛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难得不反驳。
进门后,乞颜骛抖了抖大氅上盛满的寒气,褪下递给旁人后,自顾自坐到火炉旁,随即拍了拍自己身侧摆放了软垫的位置,“来这儿坐。”
孔靖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绕过乞颜骛的位置,径直坐到他对面的圆凳之上,也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寒气,“解我蛊的法子,拿出来吧。”
乞颜骛回头朝侯在身后的内侍扬了扬下巴,“去请禹大夫。”
内侍走后,乞颜骛眉目爽朗,主动为孔靖瑶介绍,“这位是之前在我坠崖时,为我起死回生的巫医,之前我已经将你的病症说与他听,他已经准备好了为你拔毒的法子。”
孔靖瑶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再听。
乞颜骛并没有因为孔靖瑶没有搭理他而动气,反而开始滔滔不绝地与孔靖瑶分享,她离开的这些天,自己遇到的北境大臣们给他使的绊子,他又是如何将他们一一击破。
说到兴奋之处,乞颜骛会开怀大笑。
这一切,自然到就连孔靖瑶都有片刻的恍惚,似乎她与乞颜骛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今日不过就是他们时隔多年的一次久别重逢。
乞颜骛说得正兴起,门前一个黑影由远而近,他立马闭嘴噤声,盯着门边的双眸闪着微不可察的光。
门外的内侍传话,“殿下,禹大夫到了。”
乞颜骛首肯,“请。”
当大门被推开时,乞颜骛与孔靖瑶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款款而来的禹大夫身上。
这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相貌极为普通,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当他经过孔静瑶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怔了怔,而后落座于乞颜骛的身旁。
乞颜骛在此为二人介绍,“禹先生,这位是姜小姐。阿兮,这位就是我刚刚说的禹大夫。”
禹先生毫无预兆地开口,“姜是哪个姜?”
孔靖瑶颔首,“吕城姜氏。”
对籍贯,孔靖瑶撒了谎。
禹先生茫然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姑娘长得有些像一位认识的故人,故此冒犯了。”
孔靖瑶微笑着,“无碍,小女还要谢过先生愿意出手相助。”
禹先生没有继续说话,拿出手枕摆桌上。
孔靖瑶配合地将手搭在上面,静静等待禹先生诊断。
原本暖融融的室内,随着禹先生愈收愈紧的眉心渐渐冷了下来。
这个蛊在她身上十余年了,就连程枞通过凌云阁搜集遍天下的名医典籍,却一直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即便是现在禹先生表示自己束手无策,她也绝不会怪罪,最多就是转手敲诈乞颜骛一大笔银两以作补偿。
反正她已经失望成了习惯,也不差这一次。
禹先生将手从孔靖瑶腕上移开后,沉吟片刻,“可以。”
“什么?”孔靖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说可以?”
禹先生若有所思,抬眸余光扫过乞颜骛,迟疑地点了点头,“嗯,不过有条件,当你服下这个药的一年内,你不能动用自己的内力,否则会加剧余毒在你体内游走,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到那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都会束手无策,姜姑娘你可想清楚了?”
不能动用内力之事,的确是难住了孔靖瑶,至少现在她还有要是未完,辰王府还需要她去闯一闯,齐楚昭也还被困在狱中生死未卜,如今放弃内力就相当于舍弃了自己一条强有力的“手臂”。
孔靖瑶沉默了片刻,“我现在还不能。”
禹先生对此表示理解,“不急,这事姑娘还有时间可以再好好想一想,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姑娘,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下一次的毒发之时,应该就是姑娘种蛊满十三年了,届时姑娘想要拔除,恐怕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孔靖瑶心中细细数了一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了,只要在那之前她应该能结束所有的事情,准时回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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