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微微一僵。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但他方才刚在沈胭娇身上发了疯……
“沈三,”
顾南章身上那种寒意陡然间散去,声音也弱了下来,竟拉长了声音甚至透出点了撒娇的意思,“我错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在了沈胭娇怀里。
沈胭娇:“……”
她从没想过这人竟有这般厚颜无耻。硬的来完来软的……真叫一个衔接无缝转圜自如。
“原来你错了呀,”
沈胭娇冷笑道,“顾状元还有错的时候呢?”
顾南章:“……”
他听到了,假装没听到。依旧将头埋在沈胭娇怀里,闻着她身上那丝若有还无的体香。
“少跟我装蒜,”
沈胭娇揪住他的耳朵,“给我和离书,不然这错揭不过去。”
顾南章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给了你,你再弄丢了呢?”
沈胭娇默了默。
“那——”沈胭娇一皱眉道。
“这样罢,”
不等沈胭娇说完,顾南章打断道,“我们两人一起保管。”
沈胭娇皱眉:“什么意思?”
“弄一个小匣子,”
顾南章静静道,“弄两个锁钥来,你一个我一个。”
沈胭娇疑惑地看着他。
顾南章倒是一脸坦诚的样子。
沈胭娇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可由于先前确实是她弄丢过和离书,到底是有点心虚……
想了想,她犹豫地嗯了一声。
“就这么定了,”
顾南章道,语气里有着点殷勤,“累了么?我抱你去擦洗一番?”
天虽说凉了,可两人方才这么折腾,不擦洗沈胭娇也睡不了。
“不用,你去叫水,”
沈胭娇道,“等水兑好了你叫我。”
顾南章叫了值夜的嬷嬷送了热水进来,兑好了后,他过去直接将沈胭娇抱进了耳房。
沈胭娇懒得多说,泡过后回来,见他已经重新弄好了床被,她满意地躺了回去。
“沈三,”
重又躺下后,趁着沈胭娇放松的时候,顾南章又静静道,“别怕,前世没教好,这一世好好教。”
沈胭娇闭着眼睛不吭声。
“这局你我选了重来,”
顾南章又静静道,“自然是一道接着一道的关卡,咱们若是因怕了放弃——这番重来,可不算赢得彻底。”
沈胭娇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我在,”
顾南章接着又道,“哪个孩子惹你生气了,伤心了,我便打断他们的腿。”
沈胭娇:“……”
“我不逼你,”
顾南章轻轻又道,“只是再好的避子汤,也会有些伤身的——你若暂时不想有孕,我——”
“你如何?”
沈胭娇开了口。
“那我们每次,不做到底,”
顾南章顿了顿道,“沈三,我可以忍。”
只要沈胭娇不是要与他和离,他便能忍。
沈胭娇轻轻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沈胭娇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枕边空空的,顾南章早已上朝去了。
“夫人,”
过来服侍沈胭娇梳洗时,秋雨有些不安道,“姑爷他——他拿走了余下所有的药……”
当时姑爷跟她来药余下的避子药时,她吓了一跳:
明明夫人说了,要好好瞒着姑爷的……谁知竟被姑爷知道了?
她哪里敢违抗,只能将那些药都拿出来,眼瞅着被姑爷都带走了。
“我知道了,”
沈胭娇也无奈,“没事。”
她心里清楚,这事既然被顾南章知道了,他不想让她用,这宅子里他就有办法让这一星点的药都没有。
不过昨夜顾南章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他能忍,便忍一忍再说。
“青石这两日没来寻你?”
沈胭娇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家里应了婚期了么?”
秋雨一下子涨红了脸小声嗯了一声。
沈胭娇笑道:“这回,我可放了心。”
洛青石和秋雨的婚期是定在了冬至前后,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婚期一定,便该忙碌筹备起来了。
好在洛青石没有父母,孤身一人的,婚事便没那么多事了。
秋雨生母和继父,向来对秋雨也不是真的上心,不过是瞧着秋雨跟在她身边有些体面,才时常讨好着点秋雨……
自然对秋雨的婚事,也不敢多说什么。
“夫人,”
宋嬷嬷进来时,正听到这话,不由笑道,“秋雨是要嫁了,眼瞅着秋月秋雨两人都是要离开夫人身边伺候了——云官的脸大好了,夫人是要将她要过来么?”
先瘟疫的时候,叶堃帮着云官治了脸上的烧伤。
此时云官养了这么一段时日后,脸上真的恢复了很多,略用一点脂粉,便能遮个八九分了。
就算透着一点,也只是稍微减几分容色,肤色也和正常人瞧起来没多少分别了。
“嗯,”
沈胭娇一笑道,“叫她早些过来,正好也叫秋雨带带她。”
宋嬷嬷忙应了一声。
“夫人,”
想到了什么,宋嬷嬷又道,“夫人身边贴身的,只有云官不够,夫人没有打算再添一个么?”
若是只在庄子上,除了她这个嬷嬷外,再有一个也便罢了,事务没多少,都能料理过来。
可如今是在新宅,不算上那英国公府,好歹姑爷也是三品大员了,这府也不是小府了。
庶务太多,来往应酬,应节应令的各府打点,乃至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帖子、来访的夫人……
诸此种种,别说云官一个人,就是再有一个贴身的心腹,依着她看,还是有些不凑手。
“添罢,”
沈胭娇也有这个打算,“不过也不急,慢慢瞧罢。”
一直事项繁多,她是有这个心思,却还没空多想。
贴身用的人,和一般的下人不同,她还是想要挑一挑。
“这是昨日你整出来的?”
这么想着,沈胭娇拿起妆台上的一个小簿子道,“昨日又有人过来?”
自从她来到新宅,常常是有各方的人,存了各种心思来荐人。
一来大约是都知道,这边是新府,府里下人并不多,觉得是有机会荐人进来做事。毕竟,没人怀疑顾南章的前程。
二来,大约是见顾南章没有妾室,还存了想送美色进来的心思。
利益相关,哪怕是传出顾南章不举,依旧挡不住一些人的利益熏心。
这些来往帖子,或是对方亲自来人来访,她都让宋嬷嬷整理记了下来,心里也好有个谱。
昨日她去了沈府,没在家。
瞧着这簿子是宋嬷嬷新添了东西上去的。
“是,”
宋嬷嬷忙笑道,“是位族里叔老爷说荐个人过来,这位叔老爷,说是姑爷的堂叔。说是要荐他夫人一个什么娘家外甥女过来的——说那姑娘家里穷苦,没想着攀高枝,只想着好好伺候夫人,有个衣食保暖的去处。”
沈胭娇笑了笑。
各种借口她真是都看得厌倦了。
宋嬷嬷在一旁也是无奈一笑。
谁让姑爷是个香饽饽呢?
就算传什么不举,也不影响他年少权臣的地位和前程。那般权势富贵,谁不动心呢?
……
这日早朝后,新皇将顾南章又留了下来。
顾南章心底有些疑惑,以他来看,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值得天子将他留下说话。
“顾卿,”
天子摆手屏退旁人,看着顾南章道,“你那身子——好些了没?”
“一般般,”
顾南章不动声色道,“不过比及先前,臣睡得踏实了,自觉精神也好了许多。”
“到底年轻,养养就好了,”
天子点头,接着又道,“朕若赏你个美人,你要不要?”
顾南章眼光一跳忙跪下道:“回禀圣上,臣斗胆,臣——不要。”
天子脸露为难之色。
“你身旁没妾室,”
天子又试探道,“多一个妾室又何妨?”
也不是他这皇帝想多管闲事,实在是一位老太妃,不知为何就瞧准了顾南章,一定要 将一个姑娘送给顾南章做妾室。
这太妃跟他生母颇有些情谊。
他生母已逝,这太妃在他夺嫡时,暗中也助力颇多。
这情面有些难却。
顾南章神色凝重又磕了一个头。
君臣间已经很有默契,见他这般,天子便知道这人心里是没有纳妾的意思。
“你真能不纳妾?”
天子试探又道。
“回禀圣上,臣不敢欺君,”
顾南章铿然道,“臣曾在生母灵前许下誓愿,这一世,绝不纳妾。”
天子:“……”
这夫妻两人如何都能许下这般离谱的誓愿。
“那朕有一个法子,”
天子想了想道,“朕也烦,不如,朕助你一臂之力?”
顾南章忙道:“臣愚钝,还请圣上明示。”
天子默了默,状元要愚钝,那他这天下也别要了,全都是傻子了。
“你敢拒了朕,”
天子道,“自然是龙颜大怒——朕给你美人你都不要,朕看你还敢要谁送的美人——忤逆不羁的,朕将你调去苣州做知府罢。”
说着看向顾南章,神色难得轻松调侃道,“这样如何?”
顾南章微微一笑,忙谢了恩。
顾南章还没出宫门,这消息便传了开来。
于是,看不懂这热闹的,都在叹息这位状元郎是太过张狂了,连天子都敢不给脸面。
若是别的事拒了也罢,明明是好事,天子赏美人,这顾状元竟能拒了。
眼下好了,从正三品的礼部侍郎,成了四品的外任知府了。
这状元脑子,怕是被驴踢了。
能看懂这热闹的,却又在暗中叹息:这位状元郎是真得了圣上青睐了。
从一个虚虚的礼部,到外地实职掌权,看起来是贬职,实则却是下放历练。
毕竟才中了状元年轻人,没几分资历,如何能进了那真正的高台之上?
历练有数,等回来便另是一番景象了。
第99章 期待
顾南章出了宫门, 又行过一段天街。等过了那止车碑,他那贴身小厮周泰,忙迎过来, 将马鞭递给了他。
顾南章翻身上了马。
“爷, ”
周泰小声笑道, “小人听闻爷才放了外任?”
顾南章一笑。
他不疑惑周泰消息如何这般灵通,他带出来的人, 没有闲人, 更没有不中用的人。
“瞧着你今日收获颇丰?”
顾南章在马上看着周泰一笑。
周泰是个很懂分寸的人, 平日里骑得是一头大骡子。
如今看着他那头骡子上的搭子里鼓鼓的,还露出些干荷叶来, 飘着肉香,像是被人塞了一只烧鸡。
周泰凡是没别的差使, 都跟着他过来。
每日里等他的时候,其余别府上的小厮下人们, 怀着各种心思有来找周泰闲聊说笑的……
常常也被人巴结讨好的塞些吃食。
这些周泰早在一初时禀了他,他都准了的。
“爷看的准, ”
周泰笑起来,“才刚骆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跟我说话来着,他才买的烧鸡,分了我一只,且还有别的府上的一些人,送我了些点心果子之类——吃的饱饱的。”
说着顿了顿, 想到了什么又道, “别的倒也没什么,只小人今日瞧见了沈大人, 瞧着脸色有点不太好似的——许是小人看岔了也未定。”
“沈晏松?”
顾南章道,“你没听成俊说什么?”
成俊是沈晏松身边的小厮。
由于沈晏松眼下是翰林院侍读,从六品的职,并不算太忙,因此他小厮在这边候着的时候并不多。
不过,由于他和沈晏松的关系,周泰和成俊两个小厮自然也早都熟识了。
“听说是有个事,”
周泰小声道,“不过不知沈大人脸色不好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什么事?”
顾南章问了一声。
“小人听成俊说,说沈大人身边的一位姨娘有了身孕,”
周泰忙道,“不过成俊也觉得这是好事,他家沈大人不该看起来脸色不好的——大约是别的事。”
顾南章淡淡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策马驰奔了出去,周泰连忙跟上。
……
沈晏松确实脸色十分难看。
从散了大朝,又忙完了那些繁杂琐细的文书整理后,神色依然是舒缓不下来。
他一回府,便有沈二夫人身边的丫头,请他过去正房。
沈晏松见了沈二夫人很规矩地问了一声安,只是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你坐,”
沈二夫人自然知道缘故,忙道,“你我娘俩个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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