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还是要请的,”
沈胭娇依旧坚持,“赔了钱财倒也不怕,性命安危才是要紧。”
沈晏柳拗不过她,为了让她能放心,只能点头应了。
“那阿姐与姐夫出去,”
沈晏柳道,“与我去那富庶的南边不同,你们去的是苣州,民风淳朴是淳朴,可彪悍也有彪悍的——你们不清镖么?”
英国公府虽有护卫,可国公府的护卫,非国公爷出行,或有官家的允许,他们也是不能随意出京的。
“你姐夫身边有人,”
沈胭娇道,“听闻身手都还了得,比那一般的镖都还要强些——你放心吧,他那人,什么事都不用管。”
顾南章做事向来看着不动声色的,却处处能考量周全,且也懂得不紧不慢蓄养一些人才……
连她这个枕边人,也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她这个枕边人,先前也没在意过顾南章这边的情形。
沈胭娇这话说完,就见沈晏柳瞧着自己抿嘴一乐,脸上也带出些促狭的笑意。
“你笑什么?”
沈胭娇瞪他,“我说的哪里错了么?”
“阿姐,”
沈晏柳笑道,“我是不懂,瞧你和姐夫心心相印的,却当初如何写了和离书?”
这一点他是真不懂。
夫妻之间如何能默契又融洽的,却又能写出和离书的……不懂,是真看不懂。
沈胭娇:“……”
“我何时跟他心心相印了?”
沈胭娇嗔道,“再说眼下就算是心心相印,谁能保住日后不是相看两厌呢?写了那个,总还有个好退路。”
沈晏柳:“……阿姐真是思虑周详。”
沈胭娇轻哼了一声。
懒得解释。
沈胭娇跟阿柳说定了事情,心里越发踏实下来。
只要将阿柳开春出行的事料理妥当了,她在京城里其实没有太多挂碍了。
唯一剩下的,便是绣庄的事情。
绣庄眼下主要是红云打理,且太学的活计固定,在这一两年内,稳住这点上慢慢发展,根基稳固些,也才好日后的打算。
因此,绣庄这边,她暂时脱开手一段时日不成问题。
她和阿柳名下的铺子各有各自的掌柜,且洛青石也看着,也还稳妥。
这一回出去,沈胭娇想着将秋雨留下,毕竟她也是要嫁洛青石了,留下来两人也能互相照应。
心里默默将这些打算好,在顾南章出去办事时,沈胭娇便叮嘱宋嬷嬷和秋雨等人,瞒着顾南章背地里收拾行囊。
“姑娘为何瞒着姑爷?”
宋嬷嬷没忍住,脱口还是叫了先前的称呼。
大约在她们这些人心里,自家的姑娘,永远都是姑娘。
“诓他一回,”
沈胭娇小声笑道,“谁让他诓了我那么多回?”
宋嬷嬷啼笑皆非。
不过见沈胭娇兴致勃勃的,她和秋雨等人也忍着笑,背地里悄悄认真都收拾好,备的全全的,生怕姑娘在那边受一点委屈。
“姑娘带了奴婢去罢,”
秋雨不放心道,“云官才跟着姑娘没多久,只有宋嬷嬷一人得力,奴婢也不放心。”
这回沈胭娇虽说要带着秋果,可秋果……
那是个心粗的,哪里料的定姑娘身边的细活?
“不必,”
沈胭娇笑道,“你当苣州那边,还跟这京城一样么?又无来往人情,又不用来回赴宴,更没什么庶务要打理——带人多了,不像是外任,倒像是搬家了。”
去了苣州那边一切从简。
本来她还想着宋嬷嬷都不带,留她在新宅这边照看。可宋嬷嬷死活不放心,一定要跟着,她只能无奈应了。
沈府这边,借着沈恪生辰,沈胭娇将这事也跟父亲嫡母都略略提了。
“他去苣州,你自应跟了去,”
沈恪当时笑道,“难不成还让他孤身一人?”
沈二夫人一听沈胭娇也要跟去苣州,倒是好一番叮嘱。
“别的都还好,”
沈二夫人耐心道,“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怕有水土不服之类的事情,身子受不了,倒是顾状元身边那所谓的神医,不知到底靠不靠谱——”
说着又道,“郎中不好说,咱们府上还存了些好药,我叫人给你取一些出来,有备无患。”
沈胭娇心里感激嫡母的好意,便谢了又谢。
“你这孩子,”
沈二夫人被她的谢意逗笑了,“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也就你们几个孩子,你们好了,咱们府上才能好。”
一家人同气连枝的,自然是盼着都好。
沈胭娇暗中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倒是宋嬷嬷,怕去了那边委屈了自家姑娘,这也想带着,那也想带着。
“嬷嬷放回去罢,”
沈胭娇失笑,“车上装不下了。”
车马太多也叫人看着太张扬,且又是去苣州那般地方。
况且宋嬷嬷拿出来的东西里,那些好衣裳、贵重的首饰头戴之类……到了那边根本用不上。
“夫人,”
宋嬷嬷正想说什么,这时云官忙着来禀道,“门房说,咱们府上来了一位客,一定要见夫人——说是什么……什么孙……公主?”
“乌孙公主?”
沈胭娇吃了一惊。
“对对对,”
苏云官忙道,“就是说什么乌孙公主……夫人,这是哪里的公主?”
自打宋嬷嬷说了,有意栽培她跟了沈胭娇身边后,她跟着宋嬷嬷等人也是狠学了些东西。
比如京城里这些权贵家的爵位、名号、品阶……诸此种种,那般厚的一叠子簿子,她硬是都记得牢牢的了。
可她下了那么多功夫,竟从没听京里有什么封号乌孙的公主。
“这不怪你不识得,”
沈胭娇道,“她是乌孙国的公主,是乌孙留在咱们京城做质子那人的妹妹。”
苏云官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怪不得。
只是乌孙公主平白无故如何寻她来了?
顾南章这时也没在家,她也没人问。
沈胭娇满心疑惑,连忙叫云官先请人进了前厅,她这就过去瞧瞧是何事。
等沈胭娇略略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简单照了照,觉得不会失礼了,这才忙过去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一进前厅,沈胭娇只觉得眼前一亮。
是真亮。
这不速之客乌孙公主没落座,而是就站在前厅里,此时正背对她,在瞧墙上的一副书画。
这姑娘头上都是金饰,头发束了一条大粗的发辫,发辫里也穿插编织进了一条金线拧成的花绦……
穿的可能是他们乌孙的服饰,一声衣裳十分鲜亮,大红兼着皂色,又束了外面一条皮革镌花的腰带,腰带上依旧镶着些碎宝石。
这一身通看下来,是真的亮闪闪。
就在这时,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那乌孙公主转过了身。
先映入沈胭娇眼帘的,是这位乌孙公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格外浓密的睫毛和眉毛……
五官也比较深邃一些,真也是一位美人,只是这美人的气度,确实也粗犷了些。
“咦?”
见到沈胭娇时,那乌孙公主明显也是一怔。
第101章 直白
乌孙公主睁大了眼睛, 不等沈胭娇开口,她先来到沈胭娇面前后,便围着沈胭娇转了一圈, 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胭娇一番。
“怪不得他喜欢你, ”
转完后, 乌孙公主眼睛亮亮地开了口,官话说的很熟, 只是口音里还隐隐透着一点怪异, “原来你这么美丽。”
沈胭娇:“……”
这哪儿跟哪儿?
正疑惑间, 猛地想到了什么,沈胭娇心里倏地一动, 大致猜到了原委。
想到先前顾南章跟她提过,那乌孙公主似乎看上了聂骁, 每日里总是在堵追聂骁中……
这乌孙公主只怕是冲了聂骁来的,大约是打听到了先前聂骁和她的一点传闻?
毕竟当初, 聂家有意与她议亲,且她回门时, 聂骁与顾南章之间的冲突,也传出去了一些……
这乌孙公主心里才有了这念头过来瞧她一眼的罢?
沈胭娇笑着一礼。
“我的名字叫赫鸢, ”
乌孙公主也还了一礼,很是骄傲道,“这是你们的大学士替我取的名字——我的官话说的很熟练,我从小就学了汉话,我哥哥也是一样。”
“公主请坐, ”
沈胭娇笑道, “公主驾临寒舍,真真是蓬荜生辉——”
她话没说完, 乌孙公主就摆摆手打断道:“说直白些吧,你们的话,说深了我听得费力。”
中原人说话总是绕圈子,绕的人云里雾里。她哥自觉汉话学的纯熟了,谁知来了这里的京城,听了太学里博士们的讲解诠释……
竟是听了个热闹。
用她哥的话说,但就看到那些大儒们嘴巴一张一合的,声音也有也很铿锵,就是听不懂在说什么鬼话。
因此自从她哥劝她和大宁联姻后,她根本没考虑过这里的文臣……想一想就吓死人,说话都听不懂。
“公主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于是沈胭娇很直白问了一句。
乌孙公主很是满意道:“有事,过来问问你,你美丽,我也美丽,你觉得除了美丽,聂骁还喜欢你什么?”
沈胭娇:“……”
这种直白真是猝不及防。
乌孙公主见沈胭娇不吭声,疑惑挑挑眉。
想了想,从荷包里抓出一把东西,噼里啪啦放在了桌子上。
沈胭娇眼光一跳,竟是十几颗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宝石。
“这个送你,”
乌孙公主道,“买你的答复。”
沈胭娇:“……”
这宝石闪闪亮亮的她真是很喜欢,可她真给不了什么答复。
她如何知道聂骁喜欢她什么?
况且事情早就过去了,这时候说这些实在是有些无语。
“公主的宝石很好,”
沈胭娇很是直白回复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而且那都是先前的事情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我见聂骁很少,实在不清楚他喜欢什么。”
乌孙公主拧起了眉。
沈胭娇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这公主突然发作,她可不想惹了这位外邦公主的麻烦上身。
“你有相好的儿郎么?”
这时乌孙公主又问,“除了你的夫君。”
沈胭娇:“……”
这公主句句问得她哑口无言。
“没有,”
沈胭娇无奈截然道,“我已嫁做人妇,如何会有?”
“如何没有?”
乌孙公主道,“你们这些贵妇,莫非真是和我哥哥说的一样,暗地里真没有相好的儿郎?”
“没有。”
沈胭娇只能耐心道,“没有这样的习俗,嫁人自然是要从一而终。”
“可你们的男人有很多个女人,”
乌孙公主又道,“你也身份不俗,为何没有别的儿郎?”
沈胭娇:“……”
“你们这里的男人,能不能容忍妻子有别的儿郎?”
乌孙公主又道,“比如妻子是公主的。”
沈胭娇:“……不行罢?”
“算了。”
乌孙公主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轻哼一声有些灰心的样子,“这里不好——”
她不想和亲了,不如她回去换了别人来。
沈胭娇没敢多嘴,又忙亲自端过来一碟子点心,又亲自给公主斟了茶……
总归是贵客,可不好慢待。
这公主吃了一口桂花糕,眼中一亮,一连又吃了几块。
吃的高兴了,索性清空了这碟子。
沈胭娇本想劝,怕撑到她,见她吃的开心,并无不适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点心钱,”
临走的时候,这公主指了指桌上的那十几颗宝石,潇洒摆摆手道,“给你了。”
沈胭娇:“……”
不等她开口,这公主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负手握着马鞭,走的飞快,衣袂被秋风带起,卷起了几片地上的落叶。
沈胭娇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一时都还回不过神来。
等顾南章回来,已经天黑了。
等他洗浴过,沈胭娇急着跟他说了今日的奇遇。
顾南章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这乌孙本是西域小国,其实不应叫乌孙,应该叫东乌孙。”
顾南章还是略略解释了一番,“先前的乌孙,也叫大乌孙,或者西乌孙,早在数百年前,便湮没无闻了。”
“湮没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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