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霈呵呵一笑颔首应了。
等钱玉青走后,沈晏柳疑惑问起,傅明霈便笑着跟他说起,是看上了对方的马问卖不卖。
沈晏柳没有多想。
……
沈胭娇回府半路上,被人叫住了车子。
隔着车轿的窗子看过去,竟是聂骁骑马走在车子旁边。
“果然是你,”
聂骁透过车窗看到沈胭娇的脸时,眼中一亮笑道,“我就看着是你们府上的车子,又不是那位国公夫人车子的华丽样……想着大约是你,就试着拦了一下。”
“你回来了?”
沈胭娇一笑,隔着车窗问了好又道,“年前还离京么?”
她之前听沈晏樟说起过,聂骁之前跟一位将领去了外省剿匪,这大约是事情办完了,回京过年的。
又这几个月不见,聂骁似乎更黑了一点不说,额角上还多了一道伤疤,直接斜飞入鬓。
说不上破了容貌,反倒添了肃杀英武之气。
“才刚回来两日,”
聂骁勒着马笑道,“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说着隔着车窗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沈胭娇,有些不满道,“如何还是这般瘦?”
沈胭娇失笑:“尚可吧,不算过瘦——你也不胖啊。”
由于她乘的是车子,这边道路并不算宽广,且临近年终,街上行人商贾极多,不便在这里久留阻塞车流。
又寒暄几句后,沈胭娇便辞了聂骁。
在她的车子离开后,聂骁勒马又目视了一截后,才策马转身离开了这里。
……
沈胭娇回到府里,今日买的东西都还没让秋月她们放置妥当,钱氏那边又有人来请她过去。
“母亲唤我何事?”
这几日都在忙,除了早晚问个安外,她和钱氏谁都没功夫多聊。这回忽然又叫她来,沈胭娇猜度着只怕又跟那位魏夫人有关。
“那边,”
果然,等沈胭娇坐下后,钱氏一脸恼火地伸手指了一下东跨院的方向,“给咱们弄出个大事来了。”
“大事?”
沈胭娇眸色闪了闪道,“好事么?”
应该对钱氏来说不是好事,不然钱氏不会这么恼火。
“那个魏雨桐,”
钱氏恨恨道,“攀上高枝了——被魏夫人不知找了谁的关系,将那个魏雨桐送到六王爷身边去了!”
沈胭娇也是微微一愣。
六王爷,可是太子那边的人……在之后的夺位之争中,胜出的是二皇子。
太子一党,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那位六王爷,是当今天子的六弟,如今还算得天子信任,算是个实权王爷。
“你也吃惊是吧?”
见沈胭娇愣怔,钱氏还以为她也是吃惊魏雨桐攀了高枝,忍不住恼火道,“想攀高枝也得看人呐——国公爷早说了许多次,不要和王室有太多瓜葛——”
如今她英国公府住着的人,攀到了六王爷那边,别人会如何想?
这不是让一直谨慎小心的国公爷作难么?
那魏夫人一点不体谅不说,还在国公爷面前炫耀……直把国公爷都气的头疼了。
“瞧着这一段安安稳稳的一个姑娘,”
钱氏的气还没消,“如何就做出了这般勾当。”
魏雨桐自进了她英国公府,比起来有些小性的魏芙来说,很得众人好评,娴雅安静的,谁知做起事来,却存着这样的野心。
“母亲消消气,”
沈胭娇忙笑道,“她毕竟姓魏,不姓顾。”
再说是亲戚,那也是外姓人,且还是那么远的亲戚,就算外人论起来,英国公府也是容留不安分亲戚的槽口,别的还能说什么?
“你说的是,”
钱氏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喝了一口茶道,“气的我心口疼,可笑那魏夫人还见天地在我跟前炫耀她娘家人如何如何——”
她倒是管不着那魏雨桐攀高枝,可她关切国公爷的身体啊。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钱氏只能叫人将魏雨桐的身份细节悄悄叫人放出去,拉开和英国公府这边的干系。
年关越来越近,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太学是彻底的放了假。这个彻底指的是,太学里的饭堂、洒扫一应事项等等,全都搁置了。
滞留最晚的太学生,这时候也要回家了。
顾南章从太学回来,又往辰石院的小书房里,放了几箱子的书,又叫人多加了一个书架子,将小书房塞得满满当当。
小书房内的床榻,顾南章也叫人做了加长。
沈胭娇瞧着他的意思,过年这些天,他是准备长住辰石院这边的小书房了。
不过她也不意外,毕竟过年,夫妻两人过年还不在一个院子,传出去有碍双方府里的体面。
只要在辰石院内,管住下人的嘴,便不会有什么太多的闲言碎语。
顾南章收拾完小书房后,将沈胭娇叫了进来。
这还是两人上次分开后,第一回 面对面交流。
就算之前沈老夫人寿辰时,顾南章是和她一起回到沈府的,但一路上来回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唤我什么事?”
沈胭娇看了看那个新书架道,“这上面的书,还给我看么?”
吵是吵过了,可书还是想看。
“随意,”
顾南章道,“这辰石院的一切,你只要在一天,便都随你意拿取。”
沈胭娇一笑表示领了这点好意。
“这个给你,”
顾南章指着小书房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道,“年节礼。”
沈胭娇失笑:“夫妻间还要送年节礼么?我可没有准备。”
“你不必给我,”
大约是听到“夫妻”两个字被扎了一下心,顾南章眼皮一跳,继而才静静道,“你来我这里头一年,没别的意思,送你些东西,就当为那夜的唐突赔个不是。”
说着看向沈胭娇,又缓缓道,“过年这几日,我在家时,你……能与我日常说话么?”
沈胭娇笑道:“自然,这又有何不可?”
两人相对一直冷着也别捏,既然都说开了,面子上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人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安安稳稳过个年,存了两边府上的体面再说。
“那这个……”
沈胭娇笑道,“你倒也不必送我什么了,这于你我二人都好的事情,你不送我东西,我也一样应的啊。”
顾南章深深看着她一眼,而后转身拿起一本书,头也没回道:“给你就拿着。”
沈胭娇挑了挑眉,抱起小盒子回了自己屋子。
放在几案上打开来,不由微微一怔:里面有一叠银票,还有两颗硕大的夜明珠。
沈胭娇眼睫微微一颤,轻轻将那些银票拿出来数了数后,一时十分意外。
第54章 春闱
沈胭娇第一个反应是:顾南章他哪来的钱?
这可不是小钱, 这叠银票够她开两个铺子了,或者添个庄子,还有那两颗夜明珠, 也都价值千金了。
这是给她的就这么多了, 那顾南章到底哪里来的钱?
上一世, 顾南章可没给过她这些钱物。
她嫁进来时,辰石院都是跟着公账的, 就算后来顾南章成了世子, 再后来成了英国公, 她身为国公夫人主掌中馈……
也都是英国公府的公账,没听顾南章说过他有私房之类。
沈胭娇拿起一颗夜明珠, 微微眯了眯眼瞧了瞧,心里隐隐有了猜度:
顾南章他自己, 是必然有私产的。
想到之前他通过沈晏松问起洛青石的事……可见顾南章早早就有在暗中经营自己的一份产业了。
毕竟钱氏虽说为笼络他的心,钱物上对他很大方, 但那都不是什么庞然大数。
钱氏要维系整个英国公府的开支,她的财物, 是她的根基和底气,断不会轻易舍弃太多给顾南章。
想通了这个关节, 沈胭娇微微一笑,怪不得这人对世子之位不是那么上心,依着他的本事,就算没有功名,独立一支, 也一样能做到呼风唤雨。
至于他为何突然给了自己这些东西, 沈胭娇便认了他这个说法:替那夜的唐突赔个不是?
其实赔不是倒是其次,或者那人觉得, 令她误会要霸王硬上弓,觉得失了颜面吧……
这人傲冷的很,大约是想拿钱砸回一点在她面前的傲娇?
“收起来吧,”
沈胭娇看完,吩咐宋嬷嬷道,“他给的这个,另立一个名目登了。”
宋嬷嬷忙笑着应了一声,眼底却有一点感慨:
原本瞧着姑爷对姑娘似乎淡淡的,她实在忧心,如今看姑爷给的这一大笔钱,可见姑爷是真心对姑娘的。
就说她家姑娘是个有福的,天子赐婚,怎会错的了?
“姑娘,钱姑娘东西都搬过去了,”
这时,秋雨笑着来回,“说是在辰石院叨扰了这些日子,送给姑娘一个小礼,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沈胭娇一笑应了,叫秋雨先将东西放在桌上。
自打顾南章要从太学里回来,钱玉青就主动提出要搬回先前那燕影院里去住了。
秋月她们都有点意外,谁都知道之前钱氏接了钱家两位姑娘的用意,如今一个睡了这府里的三少爷。
钱玉青搬进辰石院,还不是为了再找机会接近顾南章?
谁知这机会来了,钱玉青却主动要搬走了。
沈胭娇却不意外,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早看出来了,钱玉青绝对不会有给人做妾的想法。
只是行事上还是有些怪异,不知是心里如何打算的,跟一般的姑娘家很不一样。
她又对完庄子上送来的簿子,正要将簿子收起,却见簿子里夹着的一张纸飘然落下。
沈胭娇有点诧异,账簿子里为何还有夹带?
她拿起落在地上的这张纸,看清了上面的字后,眼波微微一动:
这是那小戏子的字,跟账簿子上的字一样,字不算好,却写的端端正正,看出来很是用心。
这纸上写了,想求沈胭娇借他五两银子,他要去救他生命垂危的姐姐。
沈胭娇有点意外,没有想到这戏子是还有亲人在世上的。
纸上的小字密密麻麻的,还写了他姐弟两人因家里落难,原本一起相依为命,为生计所迫卖身为奴。姐姐被一家人买走,他也被转卖到了戏班子。
他姐姐是在京里一家府上做奴婢,只因得罪了那府上的管家,不仅被□□摧残,还被划伤了脸,破了容貌。
如今他姐姐才又被那管家找借口打了一顿后被发卖了出去,如今就在牙行,等买家时生了病,再不救她只怕就晚了。
小戏子在这信里苦苦哀求,还说自己本就是姑娘搭救,不该再有奢念。可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因此才来乞求姑娘……
这纸上的字,时不时还是被水洇湿了的,想必写这些的时候,小戏子哭的不能自已。
看到他说姐姐,沈胭娇忍不住想到了她和弟弟,不由也是心里一酸,叫过来宋嬷嬷,命她找人去处理这事,将那丫头买回来后,再找郎中给瞧瞧。
宋嬷嬷连忙应了。
等宋嬷嬷离开,沈胭娇又看了一遍那信纸,默了片刻。
本朝稳固多年了,虽说天下也不是完全太平,可眼瞅着这是往盛世上奔呢。之后二皇子承袭大统后,也是励精图治,前世在她死的时候,那已经堪称盛世繁华了。
可即便盛世,总也有人间疾苦。
她不是菩萨,前世更是唯利是图,从未替他人想过一分。如今她既然重来一世,也不为求什么好名声,只想凭着自己的心意,略略做一点点事情。
只是在这京都,这善事可不是想做便能做的,尤其是这些权贵家。
做的多了,便可能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譬如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等等之类的攻讦,那有可能招致御史的弹劾。
她必定是不会这么直接去做的。
倒是以后到了自己的庄子上,守护好自己的人,凭着自己的绣工,让庄子上办一个小小的绣庄来,除了庄子上的丫头们,倒是周边也可招一些穷苦人过来做工。
或许对这世上疾苦,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不必管世人什么评价,也不必叫别人知晓,做一点是一点。
沈胭娇想通了这一点,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沈胭娇此时不觉得累,反而眸色更为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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