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站在魏夫人身后,正给魏夫人揉肩捶背的世子夫人,看向沈胭娇时,飞快跟沈胭娇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少夫人回来了么?”
就在沈胭娇刚坐下,就听房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我来给少夫人敬茶了。”
“是兰宝儿,”
魏夫人皮笑肉不笑看着沈胭娇道,“六王爷那边送你夫君的妾室——你还没见过她吧?是个很好的孩子,声音也好听,你见了也会喜欢。”
就在这时,那兰宝儿摇摇摆摆走了进来。
“哟,少夫人,”
兰宝儿一进来就笑,“早知道少夫人——”
她话还没说完,却在看到沈胭娇时一下子怔住了。
之前她听人说了,这府里四少夫人的事情,说是容色极好的……可她想着能有多好,听闻那四少爷在太学时,也常常不回家的。
想来是个容貌还算端正,性子又古板无趣的妇人,毕竟,哪一个女人愿意发下这等誓愿?
谁知这时见了这位四少夫人的真容时,她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这四少夫人的容色……
真真是说不出的好。
说句不敢说的话,就连那备受六王爷宠爱的魏雨桐,也比不过这位四少夫人呐。
“兰姨娘还不给少夫人敬茶。”
这时,魏夫人身边的嬷嬷忙提醒了一句。
兰宝儿回过神,看着神色恬淡的坐在那边的沈胭娇,又不由心里轻哼了一声:
长得好有什么用?
一个不知道笼络男人心的傻子罢了。
且虽长得好,可瞧着身子也单薄了些。
这么想着,兰宝儿又低头扫了一下自己丰盈的胸前,越发透出些得意之色,还是她这般风情,才是男人的宝。
“奴婢给少夫人敬茶,”
兰宝儿轻笑着接过那嬷嬷递给她的茶,看似恭恭敬敬递向了沈胭娇,“少夫人请喝茶。”
看着沈胭娇一手伸出从容来接,兰宝儿立刻手腕一翻,再顺势一带,将这杯热茶倾向了沈胭娇这边。
谁知沈胭娇却像是不经意般,另一手里的扇子,就那么轻轻一挥,茶盏便被带向了一旁,啪的一声碎裂在地。
“呀,”
兰宝儿没算计成,一脸无辜赔罪道,“奴婢不小心失了手,少夫人莫要怪罪呀——”
“她怎么会怪你,”
不等沈胭娇开口,魏夫人便笑道,“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姐妹了,都是一个院子里,虽说妻妾有分,可谁也不是那妒妇,她也断断不会欺负你——”
说着,看向沈胭娇道,“四郎媳妇,你说对不对?”
沈胭娇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姑妈说得对。”
魏夫人此时神色放松了不少:
原本她还想着沈胭娇怕是有些傲气不肯受她拿捏,谁知一叫便回来,回来在她跟前也很和顺。
感受着世子夫人给她捏肩,再看看沈胭娇又安静顺从,魏夫人很是爽意地喝了一口茶。
这府里,她可是真真当了一回太上皇了。
只等着什么时候拿到钱氏的银钱,那才是十足的满意了。
“姐姐瞧着这般清瘦,”
这时,兰宝儿笑着看向沈胭娇道,“还要去庄子上还愿……真真是难为姐姐了。”
“佛前的誓愿,”
沈胭娇轻笑道,“不敢违逆懈怠。”
“姐姐当初该在佛前多求一桩,”
兰宝儿吃吃笑道,“在送子观音跟前也拜一拜,咱们府里,可都盼着姐姐肚子的好消息呢。”
沈胭娇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也不知我这回能不能怀上,”
这时,兰宝儿忽而伸手摸了摸她自己的小腹,看着沈胭娇一笑娇声道,“爷这回走之前,将我接出那斋房,在别院歇了一夜,不知能不能有了,瞧着爷也是盼着有子呢——”
沈胭娇眼睫微微一颤。
兰宝儿盯着沈胭娇的反应,又是一脸娇羞道:“爷这人,性子真是捉摸不定的——起初将我丢到那斋房,还以为他是厌了我。”
说着又笑起来,“谁知呀,他这人,只是闷声不响的,却急色在骨子里——每隔几日便要将我偷偷接出来,夜里很是折腾呢。”
沈胭娇面色不变,轻轻摇了摇扇子,也只微微一笑。
“你这孩子,”
这时,魏夫人在一旁笑道,“他到底是个男人,正头妻子去还誓愿没在身边,难道你叫他孤着不成?你伺候不是该当的?”
“大夫人您不知,”
兰宝儿娇声笑道,“他在我身上不知节制,可是我倒是怕了,怕先是生了庶子,倒劝他给我弄些避子汤来——免得叫姐姐生了气恼。”
说着,看着沈胭娇一笑,“可谁知他不肯,说避子汤伤身,舍不得与我吃——还说姐姐也是信佛,说子女缘都是天定,随缘便罢。姐姐……我若先生了庶子,你不会怪我罢?”
“自然不会。”
沈胭娇微微一笑。
“姐姐,”
兰宝儿忽而凑过来,依旧紧盯着沈胭娇笑道,“你说爷身上那块胎记,是像叶子,还是像狐狸头?”
沈胭娇眼睫又是微微一颤。
顾南章身上的确有一块胎记,就在他小腹那一块,形状像是一小片枫叶。
那般隐秘的位置,她前世与顾南章真是夫妻,才知道这个胎记。
况且前世和顾南章过了一辈子,知道他这人极为讲究,洗浴时也不爱人近身伺候的……
这兰宝儿如何会知道?
沈胭娇捏着扇柄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我说像枫叶,”
这时不等沈胭娇开口,兰宝儿又笑道,“爷还说我伶俐——爷说了,他原本是没纳妾心思的,可是见了我,说是我与姐姐如春兰秋菊,各有动人之处,还说纳了我,便再没了别的心思,日后只守着姐姐与我两人,好生度日罢了——”
“男人惯会哄人,”
魏夫人笑道,“听他哄你们——”
沈胭娇迎着兰宝儿看过来的视线,莞尔一笑道:“姑妈说的是,他背地里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说着看着兰宝儿叹气一笑道,“实话跟你说,他在外面还养了一个美人,都三四年了——你听他哄鬼的话,可咱们还能如何呢,只装不知道便是了。”
兰宝儿:“……”
第71章 字条
沈胭娇此时一脸无辜无奈, 将不受宠被冷落的正房夫人心如死灰又一脸淡然的那种情形,给作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样子。
心里却是一笑。
那兰宝儿先前的话,无疑是要激她发狂令她出丑。
那便如她们所愿, 将这丑, 大家一起出了罢。
倒是那胎记的事, 等顾南章回来,她倒是要好好问一问。
魏夫人有点意外, 看向沈胭娇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这侄媳也挺可怜的, 原来她那状元侄子, 私底下也是一样风流成性。
兰宝儿拿一通编的谎话唬这四少夫人,也没想到, 原来这四少夫人早就对这状元郎失望了,怪不得能发誓愿跑到庄子上。
她暗暗将这话传到了魏雨桐那边, 虽不知道这魏雨桐为何关切这些,但她既是六王爷放在状元郎身边的眼线, 自然什么事都要禀告一声。
那魏雨桐听了,先是诧异, 继而哼了一声,也对沈胭娇这边懈怠了心思:原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真真白叫她嫉妒一遭了。
她还特意叫人寻了当年顾南章的乳娘,问了顾南章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本想让兰宝儿那么说,让那沈胭娇也嫉妒发疯一回,谁知竟是这样。
没意思。
想到六王爷有意无意透露出的,这一次赈灾, 那状元郎只怕有去无回……一个没宠又将守寡的沈胭娇, 已经没了令她多报复的心思。
且六王爷这边也不安生,各种事项貌似也繁杂, 常是黑着脸,她一个侍妾,又哪里敢再添乱?
只吩咐兰宝儿,让魏夫人也在国公府里安生些,只说日后必定有她的好日子,不要一时情急。
那魏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她如今气势也摆够了,死死压了钱氏一头不说,世子夫人和沈胭娇两人,又都肯在她面前乖巧听话……
她面子挣够了,知道钱氏这“肥羊”也跑不了,便立刻应了安稳了下来。
回府也就这么一日后,沈胭娇明显觉察到,在她那次的刻意示弱后,那兰宝儿像是一下子没了在她面前嚣张跋扈的心思,日常是打扮好,陪了魏夫人出去赴宴听戏……
要么是叫了说书的女先儿来府里花园子那边消暑的轩亭里,听书听唱的,很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
钱氏的私房钥匙,那魏夫人最近也没再想法子逼迫。
这府里的日子,竟一时安稳了许多。
安稳虽好,可事出蹊跷。
无论魏夫人,还是那兰宝儿等人,都不是省事的。
这些人能安稳下来,必定是有什么缘故。
沈胭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倒不是担忧自己的日子,以她的算计手段,何时下狠手,何时要示弱……她心里都清清楚楚。
只是,顾南章走了这几日,一直没有平安信传来,令她心底难安。
又过了十日左右,沈胭娇正在辰石院看苏青官递进来的账簿子,忽而听到辰石院外远远一声哭号声。
“什么动静?”
一旁正收拾东西的秋雨疑惑道,“这国公府院子里,谁敢如此放肆?”
然而她话音才落,又传来几声哭号声。
沈胭娇放下手里的账簿子吩咐道:“去瞧瞧,问问是何人在这边哭号?”
不等秋雨应了一声出去查看,便有钱氏身边的刘嬷嬷跌跌撞撞冲进了辰石院。
“嬷嬷是有什么急事么?”
看着刘嬷嬷仓皇的眼神,沈胭娇疑惑道,“可是母亲身子哪里不爽?”
“四少夫人……”
刘嬷嬷一下子咕咚跪在了地上,扯开了嗓子大哭道,“四少夫人呐——四少爷他,他——他没了啊——”
沈胭娇震惊异常,身形晃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沈胭娇满眼难以置信道,“你说他,他……如何了?”
“四少爷他们……遭遇匪徒抢劫赈银,”
刘嬷嬷大哭道,“一行人全都没了啊……呜呜——”
沈胭娇的心骤然一疼。
乍然听到这消息,一直觉得不会在意这人的她……第一次察觉到了,原来她并不是不在意。
她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一时间难以相信这个消息。
她很难相信,前些日子,还能给自己写出厚厚一本释疑札记的人,竟能忽然间从这个世上消失。
沈胭娇愣怔间,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少夫人。”
这时玉林忙过来一把扶住她,在她背后轻抚了几下,帮她顺过来了这一口气。
沈胭娇大口呼吸着,身形却有些发软。
刘嬷嬷匍匐在地还在呜呜痛哭。
这时,搀着沈胭娇的玉林,却忽而轻轻捏了一把沈胭娇的手指。
在沈胭娇恍惚的眼神中,飞快递给她一个眼神。
沈胭娇察觉到,立刻敛起散乱的心神,一脸悲恸冲刘嬷嬷道:“我……知道了——你回夫人身边去吧——”
那刘嬷嬷哭着离开了辰石院。
辰石院内外也都传来一片啜泣声。
“怎么说?”
等刘嬷嬷离开,沈胭娇一把扣住玉林的手腕,满眼期待道,“他……他没死……是不是,是不是?”
玉林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但爷离开前,吩咐过我,一旦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叫我便如此行事——”
说着,凑在沈胭娇耳边,飞快说了几句。
沈胭娇眸色渐渐亮起。
听玉林话里的意思,顾南章应该是早料到了这一次的所谓匪徒劫银的事件。
他大约是会顺势而为。
一面将他们一行人被杀,赈银被劫的消息传回京城。一面却又借此,暗中将赈银运往灾区,会和二皇子来接应的属下一起,瞒着京城里的太子一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继续演一场大戏。
只是世事难料,顾南章大约也做到了计划会万一失败的准备……
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算是拼力而为了。
“这是爷出行前给少夫人留的一个字条,”
这时,玉林又找出一个纸条递给沈胭娇道,“他说,若是有他这边坏事的消息进京,让我将这字条给少夫人,若是没有便罢。”
沈胭娇指尖微微有些颤。
她轻轻打开字条,里面只有一行字,是她熟悉的那十分好看的字体:
“万姓皆苦,生民涂炭,拼力一为而已。沈三,你我皆非圣贤,孰能无过。做人但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临别无他,与君共勉。”
字体飘逸间透着几分凝重,想来他写的时候,大约也是斟酌了许久,才落下这短短一行。
沈胭娇鼻尖微微一酸,哼了一声。
这才想到,他来给自己辞行时,那谆谆告诫的几句。
“真比我爹还事多,”
沈胭娇轻嗔一声,默默将字条小心收起,“用他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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