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不吭声,傅江看向傅沉,抖着手指他:“是你,你把遗嘱藏起来了?”
傅沉懒得理会他的闹腾,头一偏,对殡仪馆员工说:“准备丧事,不用管他们。”
傅江气急上前,一旁的警方这才动手压住他。
其他人皆是惧怕看着傅沉,而傅沉走向宋莺时,伸手拉住她,“你随我坐在一起。”
宋莺时点头,跟着他,将众人的神色都落在眼里。
比起愤怒,他们对傅沉,依旧是惧意多,更多的是对这个男人的凉薄。
就算是普通有钱人家,都会留下遗嘱,更何况是傅家这种大家族,可现在傅老爷子的律师团队说没有遗嘱,简直荒唐,傅沉还不如随便编造一个遗嘱来平众。
到底是有人不满意,上前道:“傅沉,遗嘱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到时候警方介入就不是小事了。”
傅沉刚坐下,抬眸看他,嗤笑:“警方就在这,你有什么诉求尽管提。”
那人一怔,顿时反应过来,一时间其他人也狐疑了,难道真的没有遗嘱?
傅江不肯接受这件事,生怕错过今天这个机会,明天就闹不起来,拉着家族长辈要评理。
而一旁的傅海抽着烟,不吭一声。
众人逼问傅沉,他依旧不说一句,宋莺时捏紧他的手,不知道如何面对此事时。
“你也看到了,今天不闹出点什么,你哥是不会罢休的。”傅沉对傅海说话,傅海看着傅江。
从一开始,傅海就让傅江不要闹,此刻却越闹越大。
而丧事被暂停,连带着其他工作人员都在看热闹,大家对遗嘱的兴趣,显然比这个刚死的老头更多,老爷子的尸体还在那,却无人看顾,何其讽刺。
最后傅海丢了烟,平生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道:“够了,有完没完?我爸刚去世呢。”
傅江头发乱糟糟,面目狰狞,盯着傅海,傅海看着他,气哭了,“哥,你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父亲是吗?”
有一阵穿堂风吹过,掀起老爷子身上的白布,跪在旁边的傅茗看到老爷子的脸,吓得连忙后退,傅沉看着他,松开手,起身,对着傅茗就是一脚踹过去。
“你干什么?”大伯母声嘶力竭哭喊。
傅茗宛如一条死狗,被踹了也没反应,傅沉居高临下道:“让他来,是好好跪着的,不是来享福的,不能跪就滚回去踩缝纫机。”
大伯母刚要控诉,对上傅沉阴恻恻的眸子,顿时卡喉咙歇声。
傅茗赶紧跪好,傅海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傅江连忙要抢,却被律师一把拿过,阿文压着傅江,不管他的叫喊。
律师确认是遗嘱后,这才开始公布内容。
宋莺时听着每一个字,看着傅江一家人从震惊变得挫败,然后就是偏执的疯狂。
老爷子留的是遗嘱,但也是家书,通篇是对傅江兄弟两个的劝告,还有对傅沉的期盼,最后才说将自己的剩下遗产,全部放进傅家的基金会,每年拨款给福利院。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会下去先替你们走十八层地狱,可我知道这条路很艰难,不忍你们死后也走这条路,就当是还债吧,曾经对不起的那些人,就用我的遗产作为补偿,也愿你们如阿沉所说走向光明大道。”
傅江满口不信,大伯母已经翻着白眼昏死。
宋莺时倒是很震惊,震惊后,又觉得正常,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贪心作祟,快死了,才开始反思,自省认错。
傅沉冷着脸,毫无动容,宋莺时怀疑他是石头心。
丧事正式开始,傅家人都在后院布置,宾客不少,上门吊唁,宋莺时倒是潇洒了,傅沉不想她跪拜,让她随意些。
宋莺时也不想去楼上一个人呆着,便跟着傅嘉和傅熙在花园里安排糕点和茶水。
傅熙没心没肺,在一边玩手机和新男友聊天,还说:“我妈把我车弄坏了,我得让她给我买辆新的。”
傅嘉只是叹息一声,眼睛红彤彤的,她虽然不是在傅家长大,但对老爷子没有仇,难免有些伤心。
傅熙从小在傅家长大,反而一点泪都没有,当真是不孝,可宋莺时也没眼泪,自然也不好去在意别人。
没一会,齐家人来了,傅熙这才笑着起来说:“表哥来了,我去前面。”
不等傅熙过去,齐申已经过来了,身边还带了个女孩子,宋莺时看了她一眼,对方却在看到宋莺时的脸时,脸色大变。
“傅太太也在呢?”齐申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傅熙却对他很亲近。
齐申顺势介绍身边人:“齐楠,我堂妹,你们应该没见过,但都认识。”
宋莺时心道:坏了。
这才是真的仇家上门,果然齐楠盯着她,恨不得杀了她,“那个畜生就是你表哥?”
宋莺时抿唇,齐楠上前一步,端起酒杯就要泼,宋莺时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杯子,反倒泼了她一身。
齐楠立马发出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般,前面灵堂的人,都回头看过来。
偏偏齐楠跟疯了一下,继续叫,宋莺时捂着耳朵,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齐申也捂着耳朵说:“让她叫,叫累了就好了。”
傅嘉将宋莺时拉开几步,对她说:“她现在情况不太好,好几次都要割腕,心理医生说她病情严重,你可别刺激她。”
“所以我刚才拦了下酒,就刺激了她?”宋莺时无奈。
傅嘉也叹息,其他人估计都知道齐楠的情况,都不敢上前阻拦。
估计是没人搭理,齐楠喘着气,不叫了,瞪着宋莺时。
宋莺时有些心虚:“我是不是……应该避着点?”
“又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好躲的?”傅嘉不赞同。
齐申也连忙说:“我带她来,可不是来傅董的,傅太太随意一点。”说着,齐申也拉了一把齐楠。
齐楠缩在他身后,傅汀已经从前面过来,盯着齐楠,生怕她过去撕咬宋莺时一般。
宋莺时看着齐楠有点疯的样子,又胆小,又憎恶一切的样子,心下恻隐,瞪着齐申。
安排好齐楠,傅汀陪在她旁边,还有傅熙陪着。
宋莺时和齐申去一旁走廊说话,“你不会想苦肉计吧?”
“倒也说不上。”齐申这个人很有野心,即使是利用上齐楠,他也无所谓,而且齐家也不在乎齐楠了。
宋莺时心情复杂,她一直不去了解徐子昂的事情,其实也有些自欺欺人,想要让自己躲开这件事,这样她就不会难受,可真正看到齐楠那一刻,她才明白,从她接手三月茶楼开始,她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她在齐家过得很不好,她爸妈想给她找门婚事,但云港你知道的,之前再风光,也在乎名节,而且家里人不理解,逼着她,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就想着带她去国外散心,可她身体不好,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齐申的语气很平淡,连宋莺时都心生不忍,作为亲人的齐申却太过冷漠了。
“你想用她来跟我谈条件?”宋莺时蹙眉问。
齐申轻笑,他就知道宋莺时心软,其实很好拿捏。
还不等宋莺时开口,傅沉从门后过来,直奔他们而来,齐申笑着叫人:“表哥。”
“收起你那点心思,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谈条件。”傅沉也不上前逼近,只是看他一眼,就足够压迫齐申低头。
第62章
一旁的傅汀和齐楠聊得开心, 齐楠不疯的时候,精神状态有些懒,但眼睛很亮, 专心听傅汀说话, 也会亲切叫他表弟。
宋莺时自嘲笑一声, 无奈看着齐申问:“你怎么就那么看得起我?”
“我当然不是看得起你,我是觉得我很了不起, 跟我合作, 咱们肯定能赚。”齐申胸有成竹。
宋莺时看向傅沉, 傅沉没阻止齐申带齐楠过来,其实已经把选择权交给宋莺时了。
宋莺时却陷入了难题, 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和齐申合作的,因为她不想和齐家牵扯, 可齐申卑鄙,连齐楠都拉进来, 宋莺时没办法接受这件事的创伤。
小时候宋莺时个子比同龄人高,男孩子幼年时大部分没有女孩子长得快, 以至于宋莺时在学校也是个女霸王,又喜欢多管闲事, 替人出头。
有次把人家男孩子摇摇欲坠的门牙打坏了,老师和家长闹着要说法。
外公向来帮她,却在这一次没有帮她,压着她道歉,回去的路上, 外公说:“你喜欢替人出头, 最像你爸爸,可心软随你/妈, 倔脾气和责任感出自我。”
“但你打了人,我就帮你道歉,不管是你还是你表姐表哥,他们做错了事,我都得帮着道歉赔礼,不光是因为我是你们的爷爷,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做到置身事外。”
“你可以,因为承担因果的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外公从来都不希望宋莺时接手三月茶楼,被卷进这些事情中,可他已经不在了,没人能承担因果了。
宋莺时叹息一声,对齐申说:“我没那么好心,冤有头债有主,但我很有人道主义,你这么无耻,倒是让我很怜悯齐小姐。”
“在云港,名声是留给穷人的。”齐申无所谓。
宋莺时走向傅沉,两个人都是一袭黑衣,落在走廊出,阳光穿透叶子,播撒他们身上,无比般配。
傅沉捏住宋莺时的手,带她去前厅,有齐楠在,宋莺时实在没办法做到安然无事的,她的心总是太软。
晚饭就在傅家,只是不是主宅,在前面的别墅庄园安排宴席,宾客们都走了,傅茗依旧跪在一旁,傅凌代表傅江家,陪着傅汀他们去用餐。
傅沉作为长孙,得留下守夜,宋莺时也没去前面庄园,坐在傅沉旁边,靠着他的肩膀。
四周安静,有些苍凉,香火味散不去,傅茗瑟缩着肩膀,低头不敢吭声。
傅沉没看他,微凉的手指摸了下宋莺时的脸,发现她的体温比自己高,便将手放下,不再碰她。
宋莺时却说:“等丧事结束带我去拔牙吧,我感觉又要疼了。”
傅沉轻笑:“好,我帮你保管。”
“你倒是真不嫌弃,之前那些书也留着呢。”宋莺时没好气说,许是听到书,傅茗肩膀抖得更加厉害。
傅沉沉眸滑他一眼,“那些脏东西能跟你的牙齿比吗?”
宋莺时没答,继续靠着他的肩膀,看眼傅茗,心下复杂,主动问傅沉:“遗嘱是真的吗?”
傅茗连忙竖起耳朵,傅沉自然不怕他听,他现在是丧家之犬,这辈子只会在牢狱中度过。
“我可没有功夫做假的遗嘱,不过老头死之前,都在替他们这些废物求情,见我不允,就写了这份遗嘱,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这些废物能好点。”
傅沉说得直接,连灵堂的风都不管,自顾自道:“他们也配?什么十八层地狱,就是他们一家走上一千一万次,都不足以抵他们的恶。”
宋莺时也坦荡,才不管什么风,附和道:“我外公最是信因果了,恶果都是自作自受。”
她和傅沉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名声坏又如何,他们才不怕地狱。
傅沉目光炽热,欣喜她能懂,又欢喜自己能遇上她。
如果二十年的漂泊只是因为遇到她的果,那他义无反顾。
葬礼的前几天都很忙,但傅沉总归还要要干活的,不然整个傅家哭着哭着就饿死了。
没有傅沉陪着,宋莺时也会偷懒,不爱跟那些人交流,整日窝在房间继续看自己的小店设计图,她这几天也没嫌着,找了好几家研发团队,好在这几年奶茶业兴起,关于茶类的研发团队更是多。
宋莺时留意几家,等回江海看看,上次走得匆忙,江会长那顿饭没吃上,他也不计较,毕竟事出有因,还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不过江会长给宋莺时和廖思思发了旅游基地的开发进度,让她们有空去看看,旅游基地只要有钱,怎么做都是快的,那她们的店可以早点开,时间也要抓紧。
廖思思替宋莺时去看了一趟,回来不说店的事情,反而揶揄她:“傅沉的爷爷死了,你去干嘛?人家傅太太不得扯你头发?”
宋莺时真是谢谢她的关心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挂了电话,阻断她的八卦心。
林盛怕宋莺时一个人被闷坏了,带她去张家玩,顺便准备订个婚,说起来,她跟张景航才确定关系没多久,因为双方家长都知道,在云港这个利益错综复杂的地方,订婚更多的是钱权的稳固。
听说张景祁和傅嘉的订婚宴在国外,当时傅嘉也在国外读书,很是隆重,连当地市长都亲自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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