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持续阴雨,湿冷的空气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让人浑身发颤,高层会议室也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长条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人,顾羽弘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董事们个个都面色不虞,甚至有好几个完全抛开了平时营造的人设,破口大骂公司出了内奸。
“之前还说要收购致远呢,现在把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喂到他们嘴里,光是这个项目的利润就已经够他们起死回生了,更别说是其他的一些积极效应。”
“之前我们早就说了项目要用自己公司里的人,顾总非要从外面挖人,现在自家的报价都被被人挖走了。”
严青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的话听上去纯良又无害:“各位叔叔伯伯们,都别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顾总还没说一句话呢,大家先听听顾总怎么说。”
“小顾啊。”坐在顾羽弘右手边的董事颤颤巍巍地说,他满头银丝,算是这个会议室资历最深的人。
“你之前把2.0的项目外包给事务所,我们是反对的,现在如果事情真是在这个环节出了纰漏,你也一定要承担起责任,并将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绳之以法。”
“自然。”顾羽弘终于开了口,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从结果来看,投标大概率是不正常的,我会亲自参与他们的调查,尽快把公司的蛀虫揪出来。”
“亲自调查?”一个股东不屑地笑了笑,“早就听说顾总和唐组长关系好,顾总要不然还是回避吧。”
大家之前瞅着顾羽弘的脸色,一直不敢明着提唐葵的名字,现在终于有人炸开了锅。
“之前就说她作风不行。”
“我们上个月不是还见她和致远的那个小少爷待在一起吗?”
“他们之前就是同学,说不定就是她泄露,项目组其他人都是老员工了,我怎么想他们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好了。”顾羽弘的脸色越发冷冽,“流言蜚语不能成为你们所谓的依据。”
顾羽弘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回荡着:“我会用唐葵,自然是因为我信任她,曾经,现在,甚至以后,我坚信她都不会做违背道德底线的事情。”
“您这话说得倒是轻松,之前外面都在传,顾总为博得美人一笑,将核心涉密职位献上,最后吃亏的,不都是我们这些股东吗?”
众人纷纷附和道:“依我看,就应该先报警,把唐葵控制住,否则她跑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顾羽弘说道,“既然如此,我以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为她担保。”
“如果最后查出来真的是她,各位再找合适的掌权人。”
顾羽弘起身,双手撑在实木会议桌上,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声音平静,但周身的气场却令大家的心头一颤:“如果不是,希望到时候面对真正的罪魁祸首,各位也能拿出今天的气势和愤怒。”
第49章
天空灰暗一片, 窗外雾夹雪,雨点不断敲击着落地窗,滑落, 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即使坐在空调暖风下, 唐葵还是感受到了沁在骨子里的凉意, 她缩成一团,和沙发边缘严丝合缝地贴着, 身上披了一张厚厚的毯子。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她很少有这么毫无头绪的无助时刻。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报价怎么会被泄露出去?
她在工作上一直以来都是井井有条的, 调查组的成员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头脑空白了好几秒, 所有工作文件都被他们收走了。
这些年来,她身边不是没有人成为资本的替罪羊和牺牲品, 她曾以为只要她小心谨慎,就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夏星河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 不停地看抬头看钟表。
她蹲下,扶住唐葵的膝盖, 说道:“小葵,没事的, 我刚刚收到了闵书的消息,我哥已经在董事会上放狠话了,有他在,调查一定可以顺利推进的。”
唐葵的嘴唇有些泛白,她的声音也有些飘忽:“一定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吧, 听说董事会原本就不同意我加入。”
“企业初创的时候,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头子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最后我哥还不是让他们赚了这么多?”
她话音刚落, 门铃就响了起来,夏星河连忙站起身,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一定是我哥!”
唐葵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大门打开,顾羽弘出现在门口。
他的鼻尖和眼角冻的有些发红,西装外裹着的深色大衣还沾着剔透的小雨珠。
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秒,堆积着的所有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唐葵鼻尖一酸。
“开完会了?最后你们是怎么说的?”夏星河扒着门,焦急地问。
唐葵委屈的眼神仿佛有了实质,撞击着他的心房,顾羽弘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他推开夏星河的肩膀,说道:“让我们先进去。”
公司事情多,跟在他身后的闵书放下手中的资料,同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去。
顾羽弘在唐葵左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夏星河给他端上杯热茶。
“会议上也没有说什么,主要就是扯皮吵架和推动调查程序。”
夏星河翻了个白眼,骂道:“他们就是眼红,逮着机会就开始落井下石了,真不要脸,平时一副比谁都清高的样子,其实就是满身铜臭味的市井小人。”
顾羽弘附身敲了敲唐葵面前的茶几:“投标组之外的人有从你这里看到报价的机会吗?”
自从出事以来,唐葵也在脑海里挖掘尽可能多的细节,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夏星河盘起腿坐在他们的面前的地毯上,抬起头问唐葵:“对,来捋一下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进出你办公室呀?”
“我的办公室没有门禁,一天当中组员会给我送很多次资料,如果我去开会了或者是他们晚上加班,都会把文件直接放到我桌子上。”
对上夏星河亮起来的眼睛,唐葵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机密文件我都放在了保险箱里,他们接触不到。”
“他们能打开保险箱吗?”
唐葵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说道:“保险箱一开,我的手机会收到提示,我查过了,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异常。”
夏星河抓了抓头发,问:“那电脑呢?会不会有人黑了你的电脑或者趁你不在的时候备份了文件?”
“这种情况下,IT组都会收到警报,”顾羽弘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如果有人里应外合,可操作性也是很强的。”
“你带了什么文件过来?”夏星河扒拉着箱子里的资料,“考勤表、加班记录、人事变动……”
唐葵在夏星河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资料,翻了翻,问顾羽弘:“你有思路了吗?”
顾羽弘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从最简单的事情入手,先看一下有什么异常。”
“如果要对电脑动手脚的话,肯定不能在正常的上班时间。”夏星河把下巴搁在文件夹上,“按照小葵的说法,随时都会有人进办公室。”
“年末是忙季,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加班。”唐葵扫了一眼加班记录,“不过就算有两个人在,只要把另一个人支走,就有机会下手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余下翻看资料的声音,茶几上堆满了A4纸。
“这里有点奇怪。”顾羽弘用食指扣了扣搁在桌上的资料,打破了一室宁静。
“负责打扫六楼和七楼的保洁吴梅,在这上个月10号离职了,打卡器显示她在9号晚上很晚才离开公司。”
“为什么保洁还要加班啊?”夏星河不解地问,“他们不是只有早上会比正常员工上班早吗?”
唐葵的手指点在那个名字上,说道:“这个人我有印象,负责我们那层的,我见过她好几次。”
“翻到备注页看看,加班的话肯定有申请记录。”顾羽弘一边说,一边用食指轻轻拨开了唐葵的手指。
唐葵将手收了回来,指尖有些发麻。
顾羽弘扫了一眼备注的信息,总结道:“吴梅10号上午请了两个小时的事假,所以在9号晚上加班,在大家后下班之后提前完成第二天的工作。”
“可是她第二天直接办了离职手续。”夏星河捂着嘴,“会不会是她头一天晚上发现了什么,结果被人……”
夏星河伸手做了一个咔脖子的动作。
顾羽弘有些无语地说:“办离职手续要本人亲自到场,不过她没有提前告知公司是有相应的惩罚条款的,她走得太匆忙了,确实不正常。”
唐葵翻到她的员工信息,转了转笔尖,在她的入职时间上圈了一下:“她是公司创立之后招的第一批员工,如果正常走离职程序的话,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补贴。”
顾羽弘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披上大衣,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员工都已经下班了,我明天会找后勤部的人仔细问问。”
走到门口,顾羽弘回头,看着唐葵:“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会给莫莫打电话让她乖乖待在外婆家。”
“既然我邀请你加入了这个项目,那就一定不会容许别人给你泼脏水。”
“好。”唐葵的眼睫颤了颤,“谢谢。”
顾羽弘走后,夏星河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迎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眯起眼睛。
她对唐葵说道:“你还记得我们高中那会儿吗?你和我哥周末有时候来我家复习,我们就像刚才那样围着茶几坐下,那时候的日子真好。”
“记得,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数学总是上不了100分,还被老何骂哭过。”
“呀!”夏星河朝着唐葵扔了一个抱枕,“除了那件事!”
第二天早上,夏星河一走出房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趿着拖鞋走过去,环住唐葵的腰:“起床就有早餐的日子真好。”
唐葵还在煎荷包蛋,拍了拍她的手,催她去洗漱。
想到什么,她扭头对夏星河说:“我和顾羽弘待会儿要去吴梅的老家找她,你跟我们一起吗?”
夏星河捂着肚子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我生理期到了,肚子疼,就不跟你们出去了,不过你昨天不也问我要卫生巾吗?跑这么远吃得消吗?”
“我没事儿,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C县比较偏,我们要做火车去。”唐葵把流心蛋铲出锅,“我待会儿帮你煮一个红糖姜茶。”
“别。”夏星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我受不了生姜那味儿,太冲了。”
夏星河撑着脑袋看她,问道:“不过你们确定吴梅就是关键人物吗?确定她一定在C县吗?”
听到她这个问题,唐葵也愣了一下,今早接到电话时她都没有问顾羽弘,只是下意识选择了信任他。
见唐葵接不住她的问题,夏星河笑眯眯地凑到她身边,说道:“你不会问都没问吧?小葵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哥办事特靠谱。”
说着说着,她还竖起了大拇指。
唐葵拿过一片吐司塞进她的嘴里:“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
C县比A市还要更冷,火车站也很简陋,他们下了车还做了半小时的大巴,才到了吴梅住的那个镇子上。
经济落后,这个镇子四处都是低矮的平房,坐在门口聊天的老人都穿着大花袄,见到两个明显是外地人打扮的两个年轻人,视线皆在他们身上停留一阵,再继续说着唐葵听不懂的方言。
这个乡镇的路况很糟糕,每当有摩托车经过路边,都会扬起一阵黄色的沙尘,经过一路颠簸,唐葵只觉得胃里翻涌,太阳穴上也时不时一阵尖锐的抽痛。
她身体不太舒服,落后了顾羽弘一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辆三轮车在她身边停下,男人黑黝黝的脸上满是褶皱,说着别扭的普通话:“要载不?”说罢,他还似笑非笑地把唐葵从上到下都扫了一眼。
他的眼神让唐葵感到极度不适,她皱了皱眉:“不用。”
男人的嘴角一下子就耷了下来,他似乎是刚想开口,唐葵就听到顾羽弘在前面喊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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