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比赛的飞行器奇形怪状,五花八门,好些登场没几分钟就会摔个狗啃泥。
阮稚看着一个被涂得五颜六色,长得跟大头鱼似的飞行器直愣愣冲出去摔在跑道上,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她笑得不能自已,又明媚惹眼,搞得不远处那几个化工学院的参赛队员望了过来,而后又红着脸低下头,收拾残局。
站在她旁边的江屿白乜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止住笑。
“不好意思。”阮稚伸手捂住嘴,然而依旧弯着的双眸出卖了她。她有点不服,“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笑,你干嘛只凶我一个。”
江屿白双手环胸,他没看阮稚,眼睛认真地盯着那架已经摔毁的航模,若有所思。他慢悠悠地问阮稚:“我哪儿凶你了。”
“你刚刚瞪我。”阮稚随口道。
江屿白收回目光,瞟了过来:“我没有啊。就是眼睛大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睁大眼睛望向她。像是在炫耀自己那双大眼睛。
“……”阮稚懒得理会,“再说了,我又不是嘲笑。我就是觉得他们那个飞机长得跟大头鱼似的,丑萌丑萌的,太可爱了。”
“那么设计是为了加大升力,提高升阻比。”
阮稚白他一眼:“我知道啊,我又不是不懂常识。你能不能有点想象力?”
江屿白:“想象什么?一条会飞的大头鱼么。”
阮稚:“……无聊。”
话不投机半句多。阮稚跟这个没有想象力和浪漫主义色彩的死直男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干脆没再理他,蹦蹦跶跶去找赵梦蕊了。
赵梦蕊正在和限时载运项目的队员一起测试比赛用机。大抵是怕阳光毒辣,她戴了副墨镜,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
阮稚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此时的模样酷毙了。
阮稚走到她身边:“蕊哥,你今天帅死了。”
见了阮稚,赵梦蕊扒拉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满脸幽怨:“帅什么帅,我都快紧张死了。”
虽说赵梦蕊玩过的航模没有几百,也有八十,但他们参加比赛,每个操控手都有自己负责的项目,参赛前会测试磨合无数遍,以达到最佳的飞行效果。
限时载运不是她负责的项目,她之前没摸过这架飞行器。可今天负责这个项目的操控手临时有事,她临危受命,不得已接替了操控任务。
赵梦蕊算是个操控老手,但比赛里操控一架自己之前并不熟悉的航模,她多少还是会紧张。
她认真地和其他人确认着每一个细节,阮稚托腮看了会儿,怕影响她,打算换个地方呆。
赵梦蕊见她要离开,伸手拽住她:“别走,陪我会儿。”
阮稚问:“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你在我旁边,我安心点儿。”
阮稚朝她点点头。
没法提供技术上的支持,就提供心灵上的支持。
她安安静静呆在赵梦蕊身边,提供心灵依靠。
没一会儿,江屿白也过来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在专心准备比赛用机,就江屿白跟个大爷似的,这儿转转,那溜达溜达。
他的主要工作在前期设计阶段基本完成,这会儿不属于任何项目组,属于机动人员。
见他过来,赵梦蕊瞟了眼,没搭理他。
江屿白也不介意,乐呵呵看着他们调试。
赵梦蕊调试半天,飞机还是偏着身子,她心里一阵烦躁,已经想象出江屿白看自己笑话的模样了。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副翼微调了吗?”
赵梦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调了调了,我能不知道要调它么?”
她语气像是带着刺,格外尖锐。赵梦蕊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抿了下唇,没再多说什么。
江屿白就跟没听出她话中意味似的,还是那副懒散的神色。
他朝几人走过去,和赵梦蕊一起研究起来。
赵梦蕊原以为他会嘲自己几句,可没想到江屿白只是陪她再次检查了一遍飞行器,认真研究着导致飞机不稳的原因。
被他感染,赵梦蕊也认真探讨起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蓦然发现心底那抹紧张的情绪消散了大半。
问题并未完全解决,但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工作人员叫他们几个去检录。
赵梦蕊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她仰起头,见江屿白朝她笑了笑,淡声道:“加油。”
阮稚也在旁边,笑容明媚地望着她。
赵梦蕊有些恍惚。
这两人站一起还挺奇妙。
似乎有种和谐的融洽,引起极度舒适。
尤其阮稚那抹甜美的笑,似乎能治愈所有的不愉快。
而站在她旁边的那家伙,在她的映衬下,好像也顺眼了许多,尤其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可以抚平所有忐忑的情绪,让人平静下来。
赵梦蕊好笑地叹了声。
她朝两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和其他人一起去检录了。
等她走后,阮稚问江屿白:“没什么问题吧?”
江屿白一手抄着兜,见赵梦蕊走远,他敛了笑,淡声道:“情况不太妙。”
“哎?”阮稚疑惑地仰起头。
江屿白没多说什么,他微蹙着眉,神色淡然地望着赵梦蕊几人的方向。
“……能不能别乌鸦嘴。”阮稚小声嘟囔一句。
“得看她操作了。”江屿白道,“不过就算出问题,也不是她的问题。”
他这副严肃的模样阮稚有些不适应。
阮稚默默腹诽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可她却不由地紧张起来,焦急地望向赵梦蕊的方向。
江屿白乌鸦嘴的功力不是盖的。
比赛开始后,第一圈飞行还算稳当,但飞机一直侧偏,看得人心惊胆战。
第二圈的时候,飞机还未过第二标点,就彻底失了控,直冲冲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撞了过去。
好在操场早已清空,观众席那边几乎没什么人。
等他们赶过去收拾残局时,飞机几乎被撞成了碎渣。
……
比赛结束后,一行人坐上返程的校车。
虽然其他项目的成绩还不错,但谁也没有表现出欣喜的模样。
赵梦蕊心情低落,一路上没说话。
其他人见她这番模样,也不敢多说什么。
车上是无尽的沉默。
阮稚坐在赵梦蕊旁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安静地陪在旁边。
倒是坐两人后面的马旭尧,逼逼赖赖一路,叫赵梦蕊千万别往心里去:“蕊哥,今儿这事不完全是你的问题,主要是我们冒进了,多装了两个球才出这事的。你别自责啊。”
赵梦蕊歪了下脑袋,白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
“不过你飞的时候太着急,左翼压太低了。”他挠挠头,咧嘴一笑,“你也挺冒进的啊,看来挺适合我们组的,要不以后考虑跟我混吧?我很看好你的魄力。”
他的“安慰”一点用没用,赵梦蕊忍无可忍:“……滚。”
从霖大回来,已经临近深夜。
忙了一下午,苏砚晞叫所有人早点回去休息。
赵梦蕊不愿意回去,问限时载运项目的几人要不要聊聊,一群人干脆拿电脑进了会议室,开始商量解决方案。
苏砚晞和江屿白两人也跟了过去。
进会议室之前,苏砚晞见阮稚一个人呆在实验室,朝她笑了笑,对她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阮稚顿了顿,道:“我……等会儿再走。”
苏砚晞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别太晚。”
等他进了会议室,阮稚抿抿唇,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能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但回来的时候,她看赵梦蕊那么难过,心里总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想为赵梦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可阮稚却懊恼地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帮到她的。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赵梦蕊,告诉她下午的事故不是她的错。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阮稚第一次因为自己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而感到无能为力。
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
她望了望会议室的方向,不知是谁之前拉上了会议室的帘子,这会儿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其他人都在努力着,她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可现在的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阮稚幽幽叹了声。
至少,她现在可以陪一陪他们,陪一陪赵梦蕊,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时间一点一滴地划过,会议室的门依旧紧紧关着。
那里的隔音很好,阮稚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偶尔能听到几声激烈的讨论。
阮稚无所事事,便刷了会儿手机。
她正刷着手机,微信跳出一条信息。
她打开微信,发现八百年没有联系过的聂嘉致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说是没联系,其实也不准确。
自从高中毕业后,两人就没再以任何形式聊过天。但逢年过节聂嘉致都会给她发祝福短信,阮稚也会回复。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聂嘉致:【今天比赛怎么样?】
她蹙了下眉,回:【不太好……】
聂嘉致问:【发生什么事了?】
阮稚简单描述了下午比赛的情况,想了想,又把里面的专业术语删掉,最后只简单发过去一句:【比赛时候坠机了,大家情绪都不太好。】
聂嘉致:【这么严重?】
阮稚:【嗯,参赛的模型彻底报废了,要重新准备新的。】
聂嘉致:【听上去很严重……】
阮稚:【嗯……】
一时无话。
聂嘉致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又变回他的名字,反反复复好几次,他的消息才发过来:【别难过,肯定能解决的。】
阮稚想了想,最后没多说什么,只回:【嗯嗯。】
隔了会儿,聂嘉致又发来消息:【有时间来找我玩,请你吃食堂。】
阮稚回:【好呀,下次有机会来我们学校,我请你喂鸭子。】
聂嘉致发了个表情包。
阮稚也回了个表情包,两人的对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结束了。
阮稚见有人从会议室里出来,抬起头,收起手机。
江屿白没想到阮稚还在实验室,看到她愣了愣:“怎么还在这里?”
阮稚也没想到出来的人是江屿白,原本绷直的身子松了下来。
她回道:“你们不是也没走。”
“他们打算通宵。”江屿白示意了下会议室的方向。
阮稚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了望,担忧地问:“蕊哥好点了吗?”
“没事,和马旭尧吵了一架就好了。这会儿看他们改设计图呢,估计今晚要通宵。”
“他真的是……”阮稚对马旭尧的直男行为有点无语。
江屿白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阮稚摇摇头:“我想再待会儿。”
江屿白好笑道:“大晚上在这儿瞎待着干嘛。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阮稚一本正经:“我要用行动证明我的心与你们同在。”
阮稚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下午她见赵梦蕊那么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她什么也不懂,专业知识方面帮不上忙,但她想为赵梦蕊做点什么。就算只能陪一陪她,在心灵上提供些安慰也好。
江屿白深深望她一眼,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行了,你的心意大家都接收到了。我要去给他们买水,顺便送你回宿舍。”
阮稚想反抗,江屿白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手一顿,按住她的脑袋,严肃道:“早点回去休息,别让其他人担心。”
“……”阮稚瘪瘪嘴,“那我和你一起去买水。我来买,不许跟我抢。”
“行。”江屿白好笑地朝她保证,“一会儿我会告诉每一个人水是你请的。”
阮稚:“……”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怨念地瞪了江屿白一眼,快速收拾好自己东西,和他出了实验室。
天色已晚,浓稠的夜色中只有一轮明亮的弯月挂在树梢。
路上几乎没了人,两人并排走在柏油马路上。
九月底的霖城,昼夜温差很大。
阮稚身上那件薄薄的T恤已然无法抵御寒冷的气温。
江屿白顺手脱下卫衣外套,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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