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方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发现手里的杯子早就握到手心烫红。
“你来啦。”她垂下视线,挤出一个不知道是否好看的笑。
裴明晏“嗯”了声,目光似乎落在她头顶,上下打量了一圈:“你不舒服吗?”
“什么?”
“脸色这么差。”
“没...”她小声反驳,又没什么底气,“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空气陷入沉默。
他那道目光也不像自己心怀不轨,就光明正大地停在她脸上,林姝被看得脸热了起来。
怎么办?
她要说点什么吗?
就在她开始不知所措时,许嫣的声音闯了进来。
“裴明晏?你在这里干嘛啊。”
他抬了抬眼皮,懒得理她。
“走走走,你走开。”许嫣把人赶走,回到林姝身边,“你泡的什么茶?我也想喝。”
林姝给她泡了一杯。
她心满意足地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对了,他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什么?”
“裴明晏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怀霁哥呢,后来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他干嘛穿的和怀霁哥这么像。”许嫣皱着眉头问。
林姝回忆着:“像吗?我没觉得,一点都不像。”
“哎,也是,气质完全不同,不管他,我最近知道了一个超级大八卦,想不想听?”她卖起关子。
其实无非就是哪个二世祖又看上了哪个女明星,或者哪家千金青睐某个小鲜肉,再不然就是圈内谁和谁私下有一腿。
她们这个圈子,想接触这些不难,加上她现在还在电视台工作,所见所闻更是广泛,都快成了娱乐圈的百晓生了。
林姝对这些事是不感兴趣的,但也不会浇灭她分享的兴致。
两人一直聊到晚饭时分。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有声有色地说,而自己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老傅这外孙女,年纪也不小了吧。”入席后,酒兴上头,有长辈把话题抛到许嫣。
催婚的意思,许嫣听得出,她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还好,也就二十八,如果能活到一百岁,还有七十二年,我可以慢慢找不急。”
“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以后哪家把你娶回去能说的过你。”
“那就不娶呗,我还不想嫁呢。”她撇了撇嘴。
“哈哈哈,你不嫁在家当尼姑啊,那你外公可得着急了。”
“说起来李向文家的小孙子是不是和许丫头差不多大——”
许嫣一听众人又要开始为自己介绍对象了:“别啊,徐伯伯,我真的不急,再说林姝,林姝不也没找对象,你们光说我,也不说她,她长得比我美,你们要介绍也应该先给她介绍才对。”
几人目光看了看林姝,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裴明晏。
席间突然沉默下来。
许嫣不解,但裴明晏脸色似乎沉了几分,一饮而尽杯里的酒后,留了句“你们吃,我有事先走”后就起身了。
什么情况啊?
自己刚刚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许嫣一头雾水,裴宏章咳了两声,众人又心照不宣地聊起别的话题。
只有林姝,趁大家不注意,轻手轻脚地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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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纪念日25
◎她想要他抱抱自己。◎
阴雨天的夜晚似乎比平时更浓稠一些, 抬头无星也无月,只有凛冽的风如刀剑侵肌入骨。
林姝追到门口,发现裴明晏并没走。
他站在庭院外的海棠树下, 现在不是海棠花的季节,高大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地上零星的枯叶, 旁边的路灯照过来, 衬得那道颀长的身影除了清冷,还多了几分萧瑟的落寞。
大概他内心也是如此,抬头看了眼光秃的枝丫,又有些许失落地低下头,踩着地上潮湿破败的落叶,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盒子。
烟盒。
裴明晏年少时是要抽烟的,兴许是叛逆少年为了装酷的必经之路, 也因此被裴宏章也教训过很多次,但有一种反骨就是你越是限制他,他就越跟你对着干。
裴宏章后来也随他了, 毕竟裴宏章自己也是个老烟枪,在这件事上骂他总是底气不足,就在林姝也觉得他会染上一项坏习惯时,他忽然又不抽了。
倒不是像电视剧里主角那样突然觉悟痛改前非, 是他学音乐要保护嗓子, 不但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 连冯越他们那群二世祖攒的各种飙车玩乐局也不去了。
虽然裴宏章总骂他不务正业, 但林姝反倒觉得音乐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新的色彩, 他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 并且在为之努力的过程中一直是闪闪发光的。
真好。
他真的很好。
只不过怎么突然又想起抽烟了?
是这次回来让他郁闷到这个程度吗?
他打开烟盒, 敲出一只咬在唇间,不过大概是太久没抽,林姝看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通也没摸到打火机。
他又沮丧地蹲下,将那只烟挟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地面。
偶尔抽一根也没事吧。
虽然她从来没抽过,但普天之下这么多人都用它来解愁,包括裴怀霁那样的人工作之后都没逃过,是不是说明它确实能排解苦思。
林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出之前在饭桌上点过酒精炉的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裴明晏震惊地抬起头。
一开始是诧异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再一眼,发现她居然没穿外套,病气未消的小脸被风吹得惨白。
“你出来干嘛?”他丢掉烟站起,开口已经是控制不住的气急败坏了。
林姝愣了一下:“我,我看你喝了酒跑出来,怕你自己开车,不安全——”
“你是蠢吗?”裴明晏真的快被她气死了,前段时间生病瞒着他,直到前天和裴宏章吵架才知道她居然高烧了那么多天,现在没好全又穿着件单薄的毛衣就出来溜达,声音都冻得打颤了,这风再大一点能直接把她刮跑了。
她这一个脑子是有半个没长全吗?
裴明晏一边生气,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她还往后躲,他更生气了,拽着两边领子一下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前。
鼻子在他胸口磕了下,林姝吃痛地揉了揉,委屈地抬起头:“裴明晏——”
“你别和我说话。”他冷着脸,一粒粒地帮她扣好大衣扣子,“快进去。”
林姝咬了咬有些腥甜的唇,站在原地不动。
跟他犟。
裴明晏也不和她啰嗦,揽过她的腰,一把将人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往院内走。
林姝真的难受得要死。
自己只是担心他,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他却这么凶,还二话不说要把她丢回去。
就这么不想看到自己吗?
堆积已久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了,眼泪就和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受控地往下掉。
“裴明晏,我不要回去。”她捶了捶他的后背,声音里溢出满满的哭腔。
裴明晏脚步一顿,脑子空了空,将人放下来。
素净的脸蛋上已经布满湿淋淋的泪痕,看得他呼吸一窒:“你,哭什么?”
她低头抹着眼眶,回答他的只有时不时的一声哽咽,连带着肩膀也时不时地抽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
裴明晏深深地叹了口气,拽下她将眼眶揉得通红的手,弯了弯腰,垂眸看着她:“别哭了,你想做什么?你说。”
她想要他抱抱自己。
可他宁愿把衣服脱下给她穿,也不愿意把她抱进怀里。
林姝也不愿意太为难他,忍住喉咙里的酸涩:“你,你自己...开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让辉哥来接——”没说完,那双哭红的眼睛里又漫出一层水光。
裴明晏真的怕了她了:“行,你送,我打电话让他别来了,不过你要送我是不是也得先进去穿件外套,不然你穿了我的衣服,我也冷啊。”
林姝解着扣子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被裴明晏握住两只手腕:“去换你自己的衣服出来。”
“可是——”她犹豫地看着他。
裴明晏:“放心,我又不会跑,在这等着你。”
想了想,他又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塞进她身上快拖地的大衣口袋:“现在想跑也跑不了,去吧。”
“嗯。”
“记得把围巾也戴上,还有帽子,不然少一样都不让你送了。”
林姝点点头,笨重地跑进院子。
怕裴明晏受冻,她麻利地穿好外套,又粗糙地擦了把脸,甚至没来得及和裴宏章打声招呼就抱着他的大衣匆忙出了门。
小跑到门外,裴明晏还站在那,把玩着她刚才给的打火机,一小簇红色的火苗在风中轻轻跳跃着,和他一样,在黑夜中也依旧明亮。
她心定了定,快步走过去。
裴明晏接过外套穿上,领着她往停车场走。
等上了车,裴明晏看她发动车子迟迟没松开手刹:“怎么,又不想送了。”
“不是,我可能,要先熟悉一下你的车。”
在裴家,每个人都是很低调的,她之前日常通勤开的是大众cc,大哥大嫂开的是奔驰c级,就连地位最高的裴宏章的日常出行也是开了多年的奥迪a6。
只有裴明晏的车,帕加尼风神,一辆让冯越给他从国外弄回来的超跑,和他本人一样,招摇,惹眼,又宛如一件独特大胆的艺术品。
林姝坐过超跑,但没开过。
现在海浪般浑厚的引擎声一响,难免有些紧张。
裴明晏看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压了压唇角的笑:“不敢开?很简单的,我教你,这里,换挡拨片,这,远光灯......”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过来,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脸颊,清冽中有一股淡淡醇香的酒气,林姝舔了舔唇,心跳得更快了。
“我,我知道。”
“行,那你开吧。”
“我开慢一点。”不知道是鼓励自己,还是为了让他安心,她又嘀咕了一句。
裴明晏这下是手心掩着唇,也笑出了声:“随你,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要真把我的命搭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她皱起秀眉,看向他还泛红的眼睛里有愠怒,也有伤心。
“行,我不说了,你开吧。”
回去路上,林姝当真就把他能上赛道的超跑开得和老爷车一样慢悠悠。
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熄了火,副驾驶的人已经睡着了。
今晚,那些长辈倒过来的酒,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不少,酒劲上来犯困是正常的。
林姝不忍心叫醒他,可在睡着车里冷不说,他手长脚长挤着睡一夜下来得浑身酸痛,自己又没有那么大力气扛他上楼。
思虑再三,林姝轻轻戳了戳他手背。
“到了?”裴明晏睁开眼,眼里的困意混沌了几秒,松开被自己握紧的手,“那上去吧。”
“好。”林姝总怕他还没清醒会不小心踉跄摔跤,全神贯注地跟在他身侧,做好随时扶他一把的准备,但显然,是她多虑了。
进了门。
他径直回了卧室,林姝转身去了餐厅。
上次买回来的蜂蜜还没喝完,她打算给他泡一杯解酒,但等她端着杯子,敲开他卧室的门,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外套都没脱。
他一向爱干净,睡前必须洗澡,看来是累坏了。
也是,这段时间连着开了两场演唱会,舞台上他又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耗费的不止精力,还有心神。
林姝放下杯子,蹲在他床沿,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庞。
其实他喝多也挺好的。
喝多了自己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还可以——
等等,亲亲是不可以的。
一想到上次他喝多被k哥送回来,自己本想照顾他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好像把人亲了。
这种乘人之危的事,绝对不可以发生第二次。
林姝赶紧掐断自己危险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
“林姝——”突然,一声轻哼。
她手僵住,心砰砰地剧烈跳了几下后,伏下身子,见他依然闭着眼,才确定他没醒,只是在说梦话。
只不过眉头皱得这样紧。
自己在他梦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出现就已经让他厌恶。
不敢再在他床边待下去,她替他盖好被子,关了灯,仓惶地逃出了他的房间。
_
深夜,窗外繁华的灯火也尽显寒凉。
林姝撕掉第n张写错的纸,看着首行落笔的“离婚协议”几个大字,迟迟写不出下文。
其实这个决定这段时间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过多次,对于不爱自己的人,理智上,她早就应该潇洒挥别,可情感上,真的很难割舍,尤其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没办法不动摇。
而且在这段婚姻里,裴明晏也不是那种让人忍不住唾骂的渣男。
除去不爱她,他算得上一个好伴侣。
没有任何恶习,爱干净,即使身边的诱惑很多但工作之余也不会在外面鬼混,有正义感,善良,甚至婚前也没让她签各种财产划分的协议,就是说他这么多年赚的钱在法律上都属于她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具体有多少,林姝不清楚,结婚时,裴明晏给过她一张卡,但她一直没用过。
当然,这些之后她也不会要的。
这一点得写上去。
还有婚房,婚房也是他买的,她也不要,还有婚戒,两人的婚戒,她的五金首饰,通通都是他买的......细算下来,这段婚姻里,自己除了一厢情愿的心意,原来什么都没付出?
写着写着,她眼泪就掉下来,洇湿了笔迹。
原本她以为任何事只要有心就一定能达成,但忘了感情偏偏最不能勉强。
她勉强了三年,从他今天匆匆离席彻底悔悟。
幸好,三年不算太久,他这阵自由的风还没有被困死在自己这座沉闷的山谷。
只是她一向自诩理智清醒,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切身体验一回“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低迷,红泪偷垂”的伤心和悔恨。
不是恨裴明晏,是恨自己。
纸张上,笔墨被砸下的眼泪晕染得一塌糊涂,视线也彻底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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