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孟书温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富有正义感,这么愿意为别人出头,哪怕后果是很长一段时间收到来源不明的警告信,也觉得无所谓。
再到现在,为了不让刘成新等人见缝插针地伤害他,孟书温开始和岑放一起吃饭,放学以后也要和他同走一段路再分别。
她仿佛再一次化身保护小狗不受别人欺负的英勇骑士,警觉地提防着敌人,在脑海中制定完美无缺的保护方案。
她甚至想让别人知道,岑放身边有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样即便别人不愿意和岑放交朋友,也不至于再像往常一样欺负他,无视他,将他视作异类。
这个计划起初只打算施行一段时间。
毕竟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
而刘成新几个人就算再刺头,也不至于成天盯着他们的动向,随时寻找可乘之机。
最重要的是,岑放毕竟和她的朋友们不怎么熟。再加上他沉默寡言,只肯和她一个人说话,平时吃饭带上他,或是放学时和朋友们一起下楼聊天,多多少少有些不太方便。
就连向来外向的林璐之都因为顾及他收敛不少。
在学校广播响起,通报批评刘成新等人因为聚众在校内吸烟被停课半个月的时候,孟书温决定将计划暂时叫停。
放学铃响后,孟书温让林璐之和蒋云云先走,自己收拾好书包出来,看见岑放已经在班级门口等她。
来来往往的同学经过,他身姿颀长笔直,漆黑的眼睛只看着她的方向,目不转睛。
看见她的那一刻,岑放眸子微闪,小幅度地扬起嘴角,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明显的波动起伏,但明显一下子开心起来。
一瞬间,孟书温挣扎地陷入矛盾心理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早已打好无数次腹稿的话变得无比艰涩,忽然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说出那些话,会不会有些伤人,有点残忍?
可是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总不能因为他而随意更改,更何况朋友们聊天都会因为多一个人的存在不方便,她不能这么自私。
但是……真的不忍心讲出来。
大概是因为心事重重,孟书温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她其实没有刻意去忽视岑放的存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所以也没察觉,岑放曾侧目看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没精打采地垂下眼。
直到在自习室门口,即将像往常一样和他告别的时候,孟书温才察觉出他情绪的反常。
以前和她一起走的时候虽然不会明显表露出开心,但也不会像此时此刻一样,恹恹地低着头,显得整个人低落又可怜。
孟书温不自觉停下脚步:“你怎么了,今天不开心吗?”
岑放也跟着她停下,耷拉着薄薄的眼皮,没吭声。
果然,心情不太好的表现。
莫名的,孟书温开始仔细斟酌起措辞,生怕某个字火上浇油:“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为什么不开心,我可以安慰你一下。”
等了好一会。
岑放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低声试探地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孟书温愣了愣:“没有啊。”
“你一路上都没有理我。”
“我在想别的事情。”她说,“没有故意冷落你。”
孟书温彻底无奈,她没想到岑放竟然这么脆弱……又敏感,还很别扭。
清风徐徐吹来,树影绰绰。
路灯昏黄的光线撒下来,温暖明亮,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岑放。”
孟书温放低声音,打定主意,忽然有点不敢看他,于是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
“刘成新今天被通报停课半个月,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
她停了停,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继续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恢复到之前的模式,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吧。你不用再每天等我吃饭,也不用再和我一起放学。”
空气一瞬间凝滞,安静得仿佛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孟书温没等到回应,抬起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找不出丝毫泛起波澜的痕迹。
除了脸色比方才苍白几分。
“你觉得我打扰到你的生活了吗?”他说。
孟书温一怔,还没来得及回复,便听到他继续道:“你刚刚一直想的就是这件事,对吗?”
孟书温没作声,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
如果一定要如实回答的话,那她只能说是。
可是这样听起来,却像他的存在让自己多么困扰和为难。
虽然,他确实影响到一些她的生活,但也是她主动在先,她自愿,岑放从始至终没有做错什么。
思及此,孟书温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原本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想让你经常在我身边,这样他们多少会忌惮一些。但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你自然不需要再待在我身边了。”
“我想。”岑放声音沙哑。
他垂下鸦羽一般的睫毛,又声音很低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待在你的身边,拜托你……别丢掉我。”
“我没想丢掉你!什么丢掉不丢掉……”
孟书温第一次有些失去耐心,她看着眼前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的岑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正常交流。
“首先,我们是平等的,我们是……我们是朋友。”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其次,你别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暂时不在一起吃饭,不一起放学,见面仍然可以打招呼,又不是绝交,再也不联系。”
听到最后几个字,岑放的心脏却好似一瞬间被揪紧,濒临窒息。
不要不联系,不能不联系。
“对不起。”他低下头,语气急切,“我错了,你别生气。”
绝交的字面意思,就是再也不来往。
可他不能离开孟书温,他不能失去她。
在他的世界里,孟书温就像一束骤然打进来的光,照亮他潮湿黯淡的每一处角落。
令他开心,使他温暖,牵动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寸感觉细胞。
即便这束光的出现有先决条件。
他甚至曾卑劣地庆幸过那天被人泼水,因为她因此降临。
可现在这束光即将抽离。
他如同溺进深渊的濒死之人,本能地渴求着,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只抓住还不够。
他想抓得紧一点,牢一点,最好嵌进他的血肉肌肤,永远不和他分开。
孟书温轻轻吸了口气,哪怕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残忍:“岑放,没有我,你也可以尝试着交一些新朋友。”
他急切地说:“我不想要新朋友,只要你。”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好像有壁垒,怎么和他解释都解释不通,孟书温气急,一句伤人的话便这样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别抓着我不放?”
时间静止。
无尽的后悔涌上心头。
可孟书温没敢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想劝你试试交新朋友,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说到底,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甚至不在一个班,高考以后各奔东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我没什么好的,岑放。”她有点懊恼,又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你对我怎么这么执拗,只是因为我帮过你几次?那你以后会遇到很多愿意帮助你的人,你也会像现在这样吗?你……你不能一直这样。”
岑放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很难受,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
他想说,你和别人不一样,而且在他这里,将永远占领无可替代的位置。
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遇见很多愿意帮助他的人,或许其中会有一个人和她长得很像,甚至连行为举止,以及种种都很像。
但他只知道,他最先遇见了孟书温,最好最特别的孟书温。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孟书温。
是无可替代的,没有人能与之比拟的孟书温。
第23章 涩雾
午休铃声打响, 孟书温收拾好书桌,下意识先往班级门口看了一眼。
走廊的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的同学, 偶尔还有捧着教案的老师经过, 但再也没有那个等待的身影出现。
从那天以后,岑放就真的没来找过她, 甚至再也没有主动在她的视线里出现过。
在孟书温主动提出和岑放一起吃饭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不吃午饭,就孤零零地待在教室里做题。
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待在教室后排吗?
思及此,孟书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想假装经过三班门口, 看他一眼。
可是看见了以后, 又能怎么样呢?
好话和狠话都已经通通说得够清楚。
除了保证他不被别人欺负以外,在此之前,这些事情原本就和她毫不相干。
这时林璐之走来, 看了眼有些愣神的孟书温:“温温, 走啦,想什么呢?”
孟书温摇摇头:“没什么, 我们走吧。”
一路上,蒋云云和林璐之欢声笑语地猜测着食堂的菜品, 孟书温心不在焉地跟在旁边。
“温温, 你觉得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孟书温才有些茫然地抬起眼:“什么?”
林璐之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颇为疑惑:“你今天怎么啦, 魂不守舍的样子。云云说今天食堂肯定没有石锅鸡, 我猜有,你觉得呢?”
孟书温随口道:“应该有吧。”
魂不守舍。
孟书温猛地惊觉, 最近她就像中了什么魔咒,满脑子都被岑放的事情占领,想到入神,连朋友的话都听不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抬头,对上两个朋友明显有些怀疑的目光。
孟书温欲盖弥彰道:“我只是在想昨晚听的一首歌,旋律忘记了,怎么也记不起来,所以一直在想怎么唱。”
蒋云云好奇:“什么歌?”
孟书温随口说了一个最近耳熟能详的歌名。
林璐之闻言恼火:“你居然连我偶像的新歌都不会唱!”
于是到食堂这一路,校园里回荡着林璐之陶醉的哼唱。虽然美其名曰帮助孟书温加深记忆,但这下不止孟书温,就连第一次听这首歌的蒋云云都永远记住。
食堂喧嚷,人声鼎沸。
她们打完饭,找了个空旷的座位坐下。
不一会,宋南方也端着餐盘走过来,他和旁边一个男生聊了几句天,然后坐到林璐之对面。
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宋南方看着孟书温,含糊不清地说:“书温,你这几天晚上还和岑放一起走吗?”
林璐之瞥了他一眼:“温温早就不和他一起走了,刘成新最近又不来上学。”
蒋云云附和道:“刘成新没消停几天,听说昨晚又在校门口聚众斗殴,受了挺严重的伤,学校领导已经在商量要开除他学籍了。”
宋南方摇摇头,说:“什么聚众斗殴啊,分明是他那一大帮子人打岑放一个,昨晚这事情闹得挺大。你们别说,岑放这人平时看着一声不吭的,打起架来还挺狠,直接把刘成新干进医院去了……”
耳边骤然响起轰鸣,孟书温大脑一瞬空白。
指尖抖了一下,筷子顷刻间从手中滑落,掉在餐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林璐之吓一跳:“温温?你没事吧?”
孟书温心神不宁道:“没事。”
昨天是刘成新被停课的第七天,原以为他被停课后会消停些,没想到他竟敢带人去围堵岑放。
孟书温心乱如麻,那群人下手一向又毒又狠,她不相信岑放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不知道岑放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担忧之余又有几分讶异,初见他的第一面,他像一只逆来顺受的羔羊,竟然也有豁出全部奋力反抗的另一面。
从食堂回到教学楼,孟书温特意先去走廊尽头上了个洗手间,这样回来的路线才能名正言顺的经过三班门口。
加快脚步时,孟书温故作不经意地往三班后门看了一眼。
岑放的座位是空着的。
他今天没来上学。
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脑海中不自觉蹦出岑放浑身是伤,重重倒下的画面,无助又仿徨。
越想,孟书温的心越下沉。
她不住地开始思索。
如果当初,她没有为他出头,或许刘成新只是想简单捉弄他一下,并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刘成新从此记恨上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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