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萧清旭这么没分寸?!”竟然逼得未过门的太子妃悬梁自尽?!
萧子初摇了摇头,唏嘘着:“还好张府仆役机敏,救得及时。要不然张阁老就要痛失爱女了。我出宫拜别父皇时,正听到张阁老在御书房同父皇哭诉。可惜……”
简嘉眉头一皱:“天子为了保住太子,不愿意管这事?”
萧子初神情凝重:“若只是为了遮掩,不想管这事也就罢了。父皇他沉迷于长生之术,神智昏聩,与朝堂有关之事高高挂起。张阁老哭诉许久,都没能见到父皇。”
“我本想将太子做的恶事告诉父皇,母妃得知之后却不让我说,她说朝局诡谲,让我赶紧离宫安心求学,不要卷入是非。”
这个年是萧子初过得最糟心的一年,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想嘶吼,想呐喊,却不知该对谁发泄情绪。他只能按照母亲说的那样,在羽翼未丰之前早早离开保全自己。
简嘉抬头看了看苍蓝色的天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子的萧子初都没办法保全自己,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只希望和平的时间长一些,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
过完元宵节,新年就算正式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二月秦朗经过连续五场考试之后,顺利通过了县试。四月,又经过了三场考试通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
一连通过两场考试,不光秦朗信心大增,就连范夫子和萧子初他们都兴奋不已,他们督促着秦朗更加用心地学习,想让他一鼓作气通过十月份的院试。
秦朗也不负众望,他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成长着,几个月的时间,不光学识上有了飞一般的进步,就连身体也像雨后的小笋一样蹿了半个头。
时间在草长莺飞中流逝,眨眼间就到了七月。
帘外雨潺潺,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水量比往年汹涌。一个多月的雨落下,秦家院中的石板上生出了碧绿色的青苔,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简嘉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桶小心翼翼地准备往台阶下走去。这时就听秦二叔的声音从东厢房下传来:“嘉儿,你放着别动,我来。”
说着二叔几步上前,从简嘉手中拎起水桶快步走到了水井旁。水井中的雨水离井口只有几尺,稍稍弯腰就能取上清亮的水。简嘉还没来得及给二叔撑伞,就见二叔已经提着水回到了廊檐下。看着一大桶清亮的水,她不由得竖起了拇指,眉眼弯弯,“二叔老当益壮!”
秦二叔哈哈笑出了声:“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像易儿那样精壮有力,现在不行咯。”说着他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易儿今早出门的时候没添好水吗?”
简嘉笑道:“添了的,只是做豆腐嘛用水多了点。说起来秦易今天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镖局业务繁忙,秦易经常忙得深夜才到家,等简嘉醒过来时他又早早出了门,长此以往也太辛苦了。她已经开始考虑在鸡鸣镇上先买个小房子,让秦易不方便的时候住在镇上,省得来回跑。
二叔也不知秦易什么时候出门,看了看瓢泼的雨水,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雨再不停,外头怕是要发水了。”
简嘉苦笑一声,无奈道:“已经淹了,你知道范家庄下面那个庄子吗?今天早上我送朗儿他们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下面的水面已经和田埂齐平了。”
他们家地势高,对过多的雨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住在地势地处的人已经出现了受灾的人了。二叔感慨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去年他们家囤了不少粮食,风雨再大,他们一家人也有饭吃。
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范长喜着急的呼唤声:“秦娘子,秦娘子你在家吗?”
简嘉快步走出了大门,不等她寒暄,范长喜便急急地说道:“秦朗突然晕倒了!你快随我走一趟吧!”
简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马上就来。”说罢转头对二叔道:“二叔,家里交给你,我去看看朗儿。”
等简嘉赶到范家庄时,秦朗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的脑袋上扎了十几根银针。范府须发皆白的府医神色凝重,正挨个儿缓缓转动银针。
萧子初和范成章急得眼眶通红却不敢高声说话,方才夫子正在授课,朗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夫子”,然后就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无论他们如何呼唤,朗儿都没有回应他们,他手脚冰凉,呼吸微弱,看着像是要……
范夫子垂着手,探着身子小声问道:“李太医,现在怎么样了?”
李太医侧过身,摸了摸胡须后眉头微皱:“这孩子,似有先天不足之症哪。”
萧子初恍惚地问道:“什么不足之症?严重吗?”
李太医为难地挠了挠额头:“如果老夫没号错脉的话,这孩子应是早产儿,早些年怕是身体亏损没得到好照顾,身体留下了隐患。如今到了抽条的时候,埋藏在体内的问题爆了出来。”
范夫子连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哎……”
萧子初和范成章两立刻哭成了泪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刚刚还好好的一起上课。”“什么不足之症这么严重?朗儿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他怎么就有问题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简嘉伸手摸了摸秦朗的手,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怎么冷冰冰的躺下了呢?摸了摸秦朗的脸颊,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大棒子打了似的,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朗儿还能治吗?”
脸颊上像是有虫子爬过,简嘉下意识抬头擦了擦,手背上只留下了透明的泪珠。她怎么又没出息的哭了?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记得原著中,秦朗是在简嘉过门之后的第二年离世的。难道秦朗还是逃不过剧情的控制吗?这么努力勤劳的一个孩子,这么聪慧的一个孩子,还是逃不脱早夭的命运吗?
“这不公平,朗儿还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启。怎么就不能治了?”简嘉握着秦朗的手,尝试着去摸秦朗的脉搏。虽然脉搏很弱,可简嘉确实感觉到脉搏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落着泪一边问李太医,“你到底行不行?你如果不行赶紧让,我要带孩子去看大夫。我要带他去找能治病的医生……”
眼看屋中三人都哭成了泪人,范夫子偏过头擦去眼底的泪珠,难得对李太医板了脸:“到底能不能治!需要用什么药,开什么方,你只管说!”
李太医啧了一声,慢吞吞说道:“你们这群人哪,肝火太旺。我什么都没说,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搞得人好像救不回来似的。”
“人没事,救回来了。只是我不太擅长孩童体虚调养,正在头痛开什么药方。”
萧子初和范成章的眼泪戛然而止,范夫子忍不住吼道:“你想吓死人啊!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幸亏我们几人没有心肺不好的,要不然你救都来不及救!”
李太医翻了个白眼,无辜道:“怪我咯~”
简嘉连忙擦去了脸上的泪,抽抽鼻子问道:“既然朗儿能救回来,那他为什么还没醒?”
李太医摸着胡子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最后总结道:“莫慌~等我拔个针~他就醒了~”
范夫子牙痒痒:“老东西拐弯抹角,比我还会卖关子。看着我们一群人着急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
李太医伸手一根根拔去秦朗头顶的银针,将所有的银针都取下后,他微微颔首,慢悠悠说了两个字:“高兴。”
这一刻范成章突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他侧头问萧子初:“李太医是不是因为说话太气人得罪了某位贵人才被贬出太医院的?”萧子初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
果然银针拔出之后,秦朗猛地喘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视线变得清明后,他看见夫子同窗和姐姐正簇拥在他身边,眼神关切地询问自己:“朗儿,你觉得怎么样?”
秦朗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现在人虽然醒了,整个人却有些恍惚:“我……有点困?”
李太医慢悠悠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困,就对了。我给你开个温补的方子,先补一补你的气血。不过,还是得找个厉害的医者为你调养身体才好。”
李太医说话声慢,可写方子的速度却非常快,刷刷几笔之后,一张药方就已经写好。他并没有停笔,而是继续书写着什么:“毗陵驿郊外有个三清观,里面有个道医名为空空道人,他对小儿先天不足之症颇有研究。我把秦朗的脉象写下来,你们派个人去三清观走一趟,找到空空,他写的方子应当能调养好秦朗的身体。”
“喏,别说我是庸医。这世上医术比我高的人没几个,空空算是其中之一。”
“这年头啊,做医者难哪。治得好是我应该的,治得不好,挨骂是轻的,掉脑袋也是有可能的。哎……”
范夫子双手合十讨饶道:“我错了,是我肝火旺,是我脾气急。我请你吃饭,请你喝酒,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等治好了秦朗,我送你十坛坛坛肉再加十坛竹叶清可好?”
李太医和范夫子如何讨价还价,简嘉并不关心,她伸出双手小心接过装着秦朗脉象的信封:“我现在就出发。”她要去镇上找秦易,孩子的病情耽误不得,若是秦易不得空,她就自己跑一趟三清观。
作者有话说:
李太医:这年头啊~做太医~难哪~
第70章 第七十章
◎救人◎
毗邻驿在鸡鸣镇东北向两百多里, 城郊的三清观很有名,原主的爹娘曾经带原主去道观中玩耍过,因而简嘉大概知道方向和位置。
小雨淅淅沥沥, 泥泞的官道上,俊俊正拽着马车匀速向前小跑着。简嘉身着蓑衣坐在车厢外,她时不时侧过身去, 展开羊皮纸舆图看一眼。舆图上用红色的笔标出了一条蜿蜒的官道, 顺着官道走, 天黑之前她就能赶到毗邻驿治下的坛县, 住上一晚后,明天早上她就能到达三清观。
前方到了岔路口, 俊俊放缓了脚步,侧头看了看简嘉。简嘉拿着指南针辨认了一阵后, 伸手指向了东北方的岔路:“沿着这条路走。”
俊俊喷了个响鼻,顺着简嘉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行。看着被雨水打湿的马背, 简嘉心中有些惭愧:“对不住啊俊俊, 这两天辛苦你了。等到了驿站,我请你□□粮,再给你加两个鸡蛋好不好?”
若赶路的是秦易,俊俊定然会轻松许多,他们一起跑过很多路,秦易会帮俊俊规避很多难行的路段,也不会让俊俊拖着车厢赶这么远的路。不巧的是, 秦易正好去跑一趟急镖,等简嘉赶到镖局时, 他已经出发了。想到秦易回来还需要两日, 简嘉不敢耽搁, 回家收拾了东西便出发了。
舆图是简嘉从镖局中借来的,镖师们常年行走在外,他们手中的舆图最精准。舆图上标注着一些符号,得配合着指南针使用。当时简嘉觉得有趣,便缠着秦易让他教自己如何看图用指南针,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一人一马在官道上行走了大半日,越向着毗邻驿的方向前行,简嘉越是心惊。毗邻驿地处平原,连日的大雨已经让沿途变成了一片水乡泽国。看着被淹没在稻田中的秧苗,简嘉神情凝重,没想到外头的水患已经这么严重了。
难怪崔巍这段时间忙得不见踪影,水患横行他的产业一定会受到冲击。只希望大雨早些停下,大家的损失都能少一些。
田埂上时常可以看到穿着蓑衣试图疏通水路的百姓,简嘉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靠着舆图指南针和问人,她终于在第二天上午顺利赶到了三清观。
刚到三清观,简嘉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普通的道观她也不是没去过,可她从没见过哪个道观有官兵值守。
官兵们将三清殿团团围住,说是大殿中有贵客正在参拜,不让其他香客们进去。好在道医们不在三清殿中,询问过小道童后,简嘉在三清殿后面的禅房中找到了空空道人。
原以为空空道人会和李太医一样是个有些岁数的老者,却没想到他很年轻,长得非常清秀。身穿道袍的空空道人颇有仙风道骨,前提是别张嘴说话,一张嘴,那什么仙风道骨什么遗世独立……全是错觉。
空空道人一口北方方言,语速又快又急,拿到秦朗的脉案之后,他啧了一声像竹筒爆豆一样噼里啪啦:“李复当个什么太医,每次都写不好脉案,草菅人命的庸医,不能行早些退了也省得牵连家人。”
骂完了李复之后,他嘴巴一张开始说简嘉:“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半点不操心哈,孩子先天不足你们也不管?你看看这脉案,也不知道亏损多久了,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简嘉能说什么,只能不断赔笑:“劳烦道长费心了,您看看按照这个脉案能怎么开方子?”
空空道人用秀目横了简嘉一眼,呵呵笑了一声:“是我是医者还是你是医者,你在考我?”
简嘉这暴脾气……要不是看在朗儿还需要空空道人出手帮忙的份上,她一定一脚踹飞他。难怪李太医提起空空道人时的眼神格外复杂,原来奇葩遇到了奇葩,也会无奈。
好在空空道人嘴不饶人出手却格外利落,他很快就给秦朗开好了一张方子:“这是膏方,我给你儿子开三个月的药量,一会儿你拿了方子去道观药房中找药童,等一个时辰就能拿到药膏了。”
“原本三个月之后,最好能带孩子来道观中让我把一把脉,但是你住得远,来回不方便。所以我再给你开一副方子,吃完膏方之后,再喝两个月的中药。喝完药后,如果孩子还昏昏沉沉疲惫乏力,你再带他来道观中,如果恢复了就不必来了。”
“这药随便你在你们那边抓还是在道观中抓,我建议是在我们道观中抓回去比较好,我们观中的中草药大部分是道医采摘后炮制而成的,药效应该会比外头买的好一些。”
不等简嘉说话,空空道人抬头看了一眼简嘉,将两份方子递到了简嘉手中:“好了别愣着了,快去交钱开方子吧,等药的时候别乱跑。今天道观不同以往,别惹了是非。”
说完又皱眉问道:“李复是你什么人?算了,我不关心,你记得别乱跑就行了。”
当简嘉捏着两张薄薄的方子离开禅房时,她的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似乎还在回想着空空道人那不给人喘息余地的话语声。甩了甩脑袋后,简嘉舒了一口气,才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禅房不远处就是药房,药房中有几名道医坐镇,不少求医者正在排队。简嘉进门后将方子交给了药童,而后便坐在了药房外面的凳子上等着膏方和中药配齐。
首先出来的是中药,一包包中药用油纸包裹住了,再用草绳系上,叮叮当当一大串。简嘉不得不先将中药放到马车的车厢中去,这时候她就无比庆幸她带了马车来三清观。如果骑马而来,路上虽然能省一两个时辰,这么多药就没地方放了。
怀抱着中药向着马车方向行走时,简嘉发现围在三清观旁边的官兵们动了,他们簇拥到了大殿前的台阶旁,看起来大殿中的贵人应该参拜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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