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须穆修挠着头苦想,半晌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道:“因为你是我在这一辈认识的所有人里,最厉害的那个!”
辛狸莞尔,笑着转头看向台上。
须穆修见她不说话了,嘿嘿一笑,也看向擂台。
台上两人棋逢对手,招招式式精彩至极。虽前边已经有辛狸等人打样,后边来人却也有自己的风采。
同是少年人,同样意气风发。
须穆修看得入迷,没注意到身边的辛狸已经支着脑袋,侧头看他的侧脸。
......她那日为什么会摸他脑袋呢。
鬼迷心窍了吗?
全然不知的须穆修看到对擂的两人同时退出擂台范围时,小幅度抽了口气,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看见这幕,辛狸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算了。
自己纠结这个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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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紫罗知道宋长修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但她却始终没回头。
世人只知宋长修爱慕她多年,却不知,在她芳龄之时,也曾倾心过他。
只不过,她喜欢他时,他不知道。
而他向她袒露心意时,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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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紫罗与辛霍、宋长修曾是一起闯荡江湖的挚友。
几人是在一场秘境之中的生死一线时相识,互帮互助,得以逃生。出来后,便同行了一路。
祝紫罗就是在那段时间喜欢上宋长修的。
宋长修一身正气,站在那里,没由来的给人一种刚正不阿之感。与少年意气的辛霍不同,他看起来成熟,而又稳重。
事实也是如此。几人同行,万事由他操办,妥帖又有效率。
可唯独对情之一字,他不沉稳。
不是一窍不通,而是太通了。
三人长相出众,总是会有姑娘或公子前来搭讪。辛霍对此避之不及,祝紫罗会严词拒绝。唯独宋长修,沾花惹草,处处留情。
他太风流了。
宋长修的这份来者不拒的多情,显得祝紫罗小心翼翼的喜欢十分廉价。曾在无数个同行的日子,她看见他逗别的姑娘欢颜,又为别的姑娘买醉。
而她的真心,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珍宝。
如果宋长修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真心,她祝紫罗,也就不给了。
第27章 烛灯会
祝紫罗对宋长修的动心,起始于一场灯会。
以前听到说书人讲才子佳人于灯会相互倾心的故事,她总觉得太俗套。可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祝紫罗才发现,心动其实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简单到,宋长修拿着一盏花灯回头,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而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就足以让她为此着迷。
那时候辛霍已经回到自己的门派了,而宋长修要接着历练。虽然辛霍和他都未曾自报家门,但也都心照不宣,知道彼此是四大派的人。
祝紫罗身为散修,四海为家,没有要回到哪去的说法。
于是同行的人从三人,变成只剩祝紫罗和宋长修两人。
两人走到江西信州,赶上当地办的一场灯会。规模不大,本也是当地人特有的节日,图个自己乐呵。
宋长修走在前方,看见前方灯火通明,拉着一个人问道:“前方是?”
被提问的少女提着一盏兔子明灯,笑着道:“公子是外地人吧。这是我们信州的烛灯会,三年才办一次呢。”
说着,她又探头看向他身后的祝紫罗,惊讶道:“哇,公子好福气,夫人真是惊为天人。”
“我不是......”祝紫罗下意识否认。
“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往前走走。我们烛灯会可热闹了呢!”
说完,少女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宋长修没太在意少女的话,回头看向祝紫罗,爽朗道:“凑个热闹?”
祝紫罗却将这话放在了心上,此刻十分别扭。可这烛灯会,还真未曾见过。犹豫半天,她轻声吐出个“好”字。
信州地方不大,人却很多。
过路少女诚不欺人,烛灯会的确热闹非凡。当地家家户户都出门参加,放水灯的放水灯,猜灯谜的猜灯谜,到处都围绕着幸福欢快的气息。
祝紫罗做惯了人间过客,反倒不习惯这种氛围,有些不自在。
一个孩子牵着自己的阿姐向前跑,兴奋地笑着。两人路过祝紫罗身边时擦着她的肩膀撞了她一下。祝紫罗踉跄,晃身向前几步站稳身子,被宋长修一手扶住。
孩子的阿姐脚下不停,匆忙回头:“抱歉!”
“没事吧?”宋长修关怀问道。
祝紫罗摇了摇头。
两人接着往前走。慢慢地,祝紫罗又习惯性地挪到他的身后。
宋长修回头,拉着她玄色的袖子,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对上祝紫罗迷茫的双眼,他笑得清风明月:“与我比肩而立不好么,为何总要到我身后。”
恍然间,人世喧嚣,却又万籁俱寂。
祝紫罗听到喧闹的人声,听到烛光的摇曳,听见过路少女无意间的那一句“你的夫人”。而走马观花过后,她只听见他似明琴弦的“比肩而立”。
她慌忙抽回自己的长袖,装作无事地走在他身侧。
宋长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挑眉。
一道响亮的鼓声传来,源自钟楼的楼顶。楼顶上摆了数十个架子,每个架子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地上灯火闪耀,亮如白昼,高处却唯此一家。
祝紫罗循声望去,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点点星火。花灯色彩绚丽,能够轻易唤醒所有芳龄少女的兴趣。
她再沉稳,也不过是个身怀绝技的姑娘罢了。
宋长修侧头看向祝紫罗。她樱唇微张,如画般的侧脸在白光的照耀下美丽得如同天上圣女,看得他心下微痒。
于是他问:“上边有你喜欢的吗?”
“什么?”祝紫罗没反应过来。
宋长修指了指上边:“灯笼。”
祝紫罗失笑:“太远了,我看不清。”
她只能瞧见它们颜色各异,却看不清形状。
宋长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张望一圈,没看到哪里有可以登楼的阶梯,于是对着上方的一抹人影喊道:“如何登楼!”
他这一嗓子吓了祝紫罗一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祝紫罗迷惑地看着他。
上边传来一道小男孩的声音:“除御剑、乘坐骑、驾云诀外,各凭本事。”
周围的人犯了难,都苦恼着该如何上去——钟楼的附近只有墙,连根绳子都没有。
有位穿着像是武士、头戴方巾的短发少年走到楼墙之下,从袖中掏出两柄短刀,左右手各持一把,用力将其插在砖瓦缝隙之中。
他借助臂力一个用力,将手向上一伸,眼疾手快地将短刀插入上一排瓦缝中。因为没有脚的着力点,他整个人悬空,仅依靠着手臂的力量在往上,青筋爆出,额角落汗。
周围密密麻麻聚满了人,看见这心惊胆战的一幕都惊呼出声。
宋长修一幅抱臂看戏的模样,让祝紫罗摸不着头脑。听他方才对着钟楼上那一人抛问,还以为是他要上去。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短刀小伙几次摇摇欲坠,险些掉下来,惹得围观众人提心吊胆。好在最后,他终于登上楼顶。
又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盏精巧的老虎灯,乘着驾云诀从侧方平稳落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竟也是个江湖术士。
他落地后,理了理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服,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灰衣男子。男子略微清瘦,正气凌然,用一脸要为苍生除大害的表情看着他,整得他也紧张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要“为苍生除害”的宋长修满脸认真:“这个灯是上去就能拿到吗?”
短刀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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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来:“方才那人已拿到灯笼离开。”
下方议论四起。没人看到那人下来,难道上边卖灯笼的,是仙人不成?
一时间,众人思绪不同。有内心惊骇的,有心生敬畏的,也有觉得稀奇的。之前跃跃欲试的那些人,也都没了胆子,不敢上前一步。
祝紫罗完全没发现身边的人没了踪影。等发现他不见时,他已经站在钟楼之下了。
宋长修半披的头发随风扬起,露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他灰白衣袍被光打亮,周围萦绕着弱弱的荧光。
祝紫罗愣了一愣,没想到他竟真的上前去了。
他将手抬起,淡声对着虚空道:“波澜。”
一抹白绫从天而降,像是带着自我的意识般,游动着向宋长修而来。若是正巧有炼器师在下方,一眼便能认出,这便是百家排名榜第三十的武器——波澜绫。
祝紫罗也是头一回看见宋长修召唤自己的武器。之前历练时,他只是拿了把随手买的剑,从未用过属于他自己的武器。
宋长修接住了它,随后拉住它的一端将手抬高,本只有三尺长的白绫竟无限伸长,直至缠绕于钟楼的边缘。
他抓着另外一端,轻轻扯了扯。白绫便自动缩短,带着他向上走去。
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与方才的短刀小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给了围观群众进一层的精神冲击。
祝紫罗瞬间认出这便是波澜绫。
静若悬河,动如碧波,这是波澜绫名字的由来。百家名器榜对每一个入榜的武器都有着详细的描述,而对波澜绫的描述,让她记忆犹新。
“一沸涌波,宛若蛟龙。如遇活水,融身其中。”
如今的看起来不废分毫之力,也不过是如今。驯服波澜绫的过程,其实十分艰难,需得度过十层心魔关、且与波澜绫产生共鸣才行。
波澜绫被评为百家名器榜中最难驯服的武器之一。遇到这一任主人之前,它已经沉寂近三百年。
因此波澜绫四年前首次重现江湖时,曾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波澜绫认其为主呢?
有人为他们解答:正是不久前使出那一招翻江倒海的孩子,鹿天门的掌门继承人,宋长修。
然后就有人问:为什么说是个孩子啊?
那人再次为他们解答:因为他只有十五岁。
于是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宋长修”这个名字,也算是响彻江湖了。
祝紫罗已经来不及惊讶他一下子便上了钟楼,她更吃惊的是另一件事:宋富贵,就是宋长修?
猜到宋长修身份的不止她一人。在宋长修登上楼顶的瞬间,小男孩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肯定地说:“鹿天门掌门继承人,宋长修。”
宋长修有些意外这人能认出自己,但还是礼数周全地抱拳道:“见过小老板。”
非常机智地避开了问名号的环节。
但宋长修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就会再次见到这个小男孩。
按照辈分来说,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竟然是他师叔那一辈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方落雪境的小小少主——傅泽。
然而此时在宋长修眼里只是个有点东西的小孩傅泽,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故弄玄虚道:“我这有明灯九九八十一盏,刚才被取走了一盏,还剩八十盏。你想要哪盏?”
“最精致漂亮的那一盏。”宋长修道。
“哦?”傅泽来了兴趣:“我这的灯,可不是白拿的。”
宋长修点头。这话方才下去的短刀小伙已经和他说过。
短刀小伙当时表示:拿灯的标准我也不知道啊,他说按他心情来。
果然,傅泽一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他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宋长修,满脸无辜且带着笑意:“既然是最漂亮的一盏,用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换,不过分吧?”
第28章 揽剑魂
祝紫罗至今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东西换了那盏灯笼,她只记得那盏灯笼真的很美,非常美。
一支襄着云架的宫燈上画满了芸芸众生,布楼宫墙、达官显贵外是瓦屋草房,百姓们忙碌但开怀的笑颜栩栩如生。
而上下连接处,不再只是简单的木链。四角处以精美的岫玉璎珞相连,中间部分那朵用玉雕刻的绿牡丹活灵活现,每一朵花瓣都颤若振翅,中间那颗夜明珠代替火烛发出白亮。
中有神物自閟藏,却产明珠荧青碧。
明珠的烁射波光,神物虽藏宁尽藏。
宋长修一袭白衣,抓着白绫,带着一提白灯从钟楼一跃而下,如同天神下凡般,映入祝紫罗的眼帘。
站稳后,他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搭话和投来的羡慕目光,目标明确地向她而来。
扑通、扑通......
全世界只剩下祝紫罗的心跳声。
对了,还有宋长修向她走来的脚步声。
她缓缓将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传来的是极快的心跳频率。
这一刻,抛却他是宋长修这个事实,抛却他曾沾花惹草的过往,抛却自己混迹江湖多年的记忆,她只记得一件事。
——她心动了。
飘然若仙,百里惊鸿。
宋长修迎风而来,长身玉立,脸上扬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将那盏堪称艺术品的灯捧到她面前。
分明没喝酒,她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送给你。”宋长修说。
逢春辰,酌春酒,万顷玻瓈落吾手。
醉挽沧溟注兕觥,明珠擎出照南斗。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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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
祝紫罗终于还是回头,目光刚好和宋长修碰撞。宋长修有些慌张,但还是牵起一个笑容。
祝紫罗也对他微笑,目光中带着疏离。
宋长修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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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又比了几轮,等到空闲时,辛狸站起身。坐在一旁的须穆修余光瞟到,抬头看向她,眼神无辜又清澈。
“走吧,”辛狸低头和他对视:“我们去比试。”
须穆修愣怔地张大嘴巴,随后腾地一下弹起来,连连点头,像是生怕辛狸反悔了似的。
两人距离擂台还有段距离,等走到擂台之下时,已经有人半只脚迈了上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明竹。
“明竹。”辛狸叫了一声。
明竹听见她的声音,定住脚步,非常准确地朝辛狸的方向看来。
辛狸抬手竖起大拇指,指尖朝着身后的须穆修晃了晃,然后又晃向自己:“我们要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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