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扬差点被气笑了,指了指满天的乌云:“周松,你跟我说说,落霞在哪,孤鹜又在哪。”
周松是一班的体育委员,个子很高,跟林雾差不多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中间,人很皮,成绩不太好。
天空下起了雨,趁这个机会,吴清扬打算来个现场教学:“哪位同学知道关于乌云的诗吗?”
吴清扬点了几个学生的名字,几个学生背了几首诗,越往后面越难,一些耳熟能详的诗都被前面的同学说完了,再想出来新的就需要强大的知识储备了。
吴清扬:“林雾,你来一首。”
林雾靠在教室后门的走廊栏杆前,看着独自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女孩:“这个问题,有请许湄同学来回答。”
许湄怔了一下,她招他惹他了?
众人的视线成功地被带到了许湄身上,许湄一边从教室出来,一边默默盘算着在小本本上记林雾的名字。
好在她的知识储备不错,想到了一首别人没背过的诗:“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出自苏轼的《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众人:“卧槽,牛逼!”
吴清扬再次为这群文盲感到心累,并对许湄投去赞许的目光,让“文盲们”好好跟她学习学习,重点点名了林雾。
“挺会耍小聪明,自己想不出来还知道搬救兵。许湄刚才背的那首诗,抄十遍。”
林雾没骨头似地靠在栏杆墙边:“我这算是引火烧身?”
许湄心想,这哪能叫叫引火烧身,这叫自作自受。
吴清扬走后,许湄没有立刻返回教室,站在栏杆前,抬头看着天。
这场雨下得太突然了,有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淋了。
比如此时正走在教学楼前的教导主任老王,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落汤鸡。
教学楼里顿时发出一阵普天同庆的鬼叫声。
老王转过头,把脸上的雨水抹掉,伸手指着教学楼:“那几个拿手机录像的,放学把手机交我办公室去。”说完缩着脖子淋着雨跑了。
在试验中学,老王是最让人又爱又恨的人,他工作非常负责任,就因为太负责了,不少人都在他手上栽过。
迟到的早退的,黑网吧上网的,早恋的,玩手机的。
看见老王倒霉,大家顿时有一种苍天有眼,大仇得报的感觉,趴在栏杆上笑得无法无天,差点把楼顶都掀翻了。
许湄虽然没有像那些男生表现得那么明显,心里其实也在乐。
雨从天际落下来,珠帘一般,晶莹透亮,在地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滴滴答答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治愈。
本来因为许青林的异常和昨天晚上的梦,许湄的心情有点烦闷,现在好多了。
她突然有点庆幸,幸亏刚才被林雾从教室喊出来了,不然她还得继续烦闷下去。
许湄转头看了看林雾,他站在银白色栏杆前,手肘撑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雨滴砸在办公楼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片细碎的水珠,冰雾一般在他眼前蔓延开。
林雾:“好看?”
这人突然出声,许湄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把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天上的云和雨:“好看。”
林雾没说话,用手拨了一下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许湄琢磨了一下,刚才他问她问题的时候她刚好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所以,他刚才问的不是云好不好看,也不是雨好不好看,而是在问她,他好不好看。
许湄觉得自己得解释一下,万一他误会她喜欢他怎么办,那她多冤。
她有点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我刚才说的是云好看。”
林雾懒散地撩了下眼皮:“我不好看?”
许湄:“......”她果然猜对了,刚才他就是在问她,他好不好看。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居然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林雾没再说什么,抬头看雨。
许湄悄悄看了他一眼,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显得他皮肤的更白了,像泛着寒光的玉,矜贵、精致。
他长得的确好看,至少在她十七年的人生经历中,没见过比他更耀眼、更张扬、更坦荡的人。
他跟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世界名画之站在栏杆前赏雨的帅气男高中生》。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第8章 生气
◎赌博有风险,下注需谨慎。◎
一阵狂欢过后,有人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诸位同僚,你们带伞了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走廊里又是一阵鬼叫,可见大家都没带伞。
谁也没想到天气变化会这么快,书包本来就重,塞个伞进去不是更重。不是早上出门上学就在下雨,很少有人会带伞。
很多同学开始偷偷用手机联系家长,让家长晚上来接。
晚自习放学,许湄看着窗外的雨,拿出手机,看见许青林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上课的时候她调了静音,没接到,他应该是想说放学下雨的事。
许湄查了下天气预报,显示雨很快就会停。
她给许青林回了个电话,通过背景音,判断出对方正在单位加班,便说自己蹭同学的伞回家了,让他不用担心。
许湄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下楼,站在一楼走廊里往外面看,现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雨不光没停,还越下越大了。
屋檐下不少人已经不敢再等下去了,顶着书包,冒着雨跑了。
许湄好几次都把脚伸出去了,雨水落在脚踝上,凉得她赶忙又缩了回来。
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喧闹声,几个男生打打闹闹地从楼上下来。
许湄转头,看见是班里的人,林雾、赵晨、周松还有学委,他们正在说话,没看见她。
四个男生站在雨前,周松用书包顶着头:“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我数一、二、三,大家一块跑,看谁先跑到学校门口,怎么样?”
学委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跑吧,反正大家都没带伞,要淋一块淋。”
这时,赵晨从校服袖口里滑出来一把伞,打着伞就往前跑,边跑边发出一阵拧笑:“哈哈哈,傻了吧,爷带伞了!”
“真他妈贱,”周松冲上去,抓着赵晨的背包,硬把自己塞进伞里,抱着伞柄不撒手,“爷,给奴家也打打。”
学委紧跟其上:“挤挤,给我也留个空。”
三个大男生紧紧抱作一团,拥挤的雨伞再也装不下第四个人。
林雾迈开长腿,两步下了台阶,冲进雨里,头发很快就被打湿了。
许湄看了看,林雾跟她一样,都是没伞的孩子。
只见这位没伞的孩子跑上前,一把将那三人头上的伞掀翻了。
许湄还没见过这样的,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要踹翻别人的伞?
周松趁机把赵晨的伞抢走了,抱着伞就跑。学委冲到伞下,两人撑着伞跑了。
赵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的伞呢,我那么大一把伞呢。”
林雾:“有那么娇气吗,这么小的雨还打伞。”
“我能有你娇气?”赵晨说道,“你不是给你家司机打过电话了吗,怎么还来淋雨。”
林雾:“我妈刚下飞机,让他接我妈去了。”
许湄看着林雾和赵晨走远的背影,再次把自己的脚探了出去,又再次缩了回去。
她又等了几分钟,突然听见身旁有个女生大声喊了句:“哇,好大的伞!”
“他们是来接谁的?”
许湄抬头,看见林雾和赵晨一人扛着一把伞过来了。
伞面很大,每一个都可以容纳四五个人,伞面上还印着雪碧的广告,“透心凉,心飞扬”。
这不是小卖部的遮阳伞吗?
林雾握着伞柄,雨滴哗啦哗啦地落在伞面上,珠子一般从伞角落下,形成一道道水晶珠帘。
男生皮肤白皙,握着伞的手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几滴雨水从他线条凌厉的腕骨落下来。
林雾站在三层阶梯的中间一层,抬眸:“愣着干什么,进来。”
许湄指了指自己:“我?”
“你,”林雾看了看许湄,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们。”
旁边的女生一听,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年级第一的大帅哥亲自给我撑伞,我的天!我感觉自己像青春校园电影里的女主角。”
另一个女生拆她的台:“女不女主角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进去雨就停了。”
女生赶忙低头钻进伞里,其他人也都纷纷往伞里钻,生怕晚一步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当女主角的好机会。
两把遮阳伞,林雾的伞下挤了四个女生,赵晨的伞下挤了两个女生,另外还有三个臭不要脸的男生。
许湄站在林雾的伞下,他先接的她,让她占了个好位子,最中间。
到了学校门口,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溅了点雨水,只有许湄身上一滴雨都没沾。
有人在校门口遇到家长,有人上了公交车走了。
最后只剩下许湄和撑着遮阳伞的林雾、赵晨。
伞下宽敞了很多,许湄指了个方向:“我家在那边,很近。”
赵晨:“这么巧,我家也在那边。”
两人一对,竟然就住在同一个小区。
赵晨举着伞:“这就好办了,我送许湄回家吧,明天再把伞还回来。”
林雾举着伞,往前走了一步,跟赵晨的伞碰一块。
许湄从林雾的伞下走到赵晨那边,身上照旧是一滴雨水都没沾。
她转头问林雾:“你怎么回家?”
赵晨对林雾说道:“要不你今天住我那吧。”
林雾:“睡你那个狗窝?”
赵晨:“淋死你算了,许湄咱们走。”
许湄跟赵晨一块回家,随口问道:“你们怎么想起来用小卖部的遮阳伞接我们?”
赵晨边走边说道:“不是我想的,林雾。”
回到家,许湄洗了个澡,换上暖和、柔软的睡衣,坐在书桌前,拿出小本本,在记恩的一面写上林雾的名字。
没想到他人还挺好挺体贴的,怪不得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她之前一直觉得那些女生有点花痴,现在有点理解他们了。
他这样的人,的确很容易令人动心。
许湄记完小本本,没敢耽搁太久,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市重点的课程比县城中学的进度快,她给自己制定了下阶段的学习计划。
先把落下来的课程的基础部分补上,跟上大部队的进度。在学习新课程的同时,多刷点练习题,对前面的知识点进行巩固和扩展。
第二天,许湄在书桌上贴了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坚持就是胜利!”,还在这行字后面画了个微笑的小猫脸。
她把这行字当做自己的座右铭,书桌和文具盒上各贴了一份。
秦嘉妮看见,让许湄也帮她写一份:“主要是这个小猫脸,帮我画好看点,太可爱了。”
许湄一边写一边随口问道:“你的坚持是什么,你执着于什么?”
秦嘉妮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想了好一会,发现自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我没什么好执着的。”
许湄换了种方式问:“你的目标是什么,想考什么大学?”
“你家里为了让你进实验中学,花了不少钱,肯定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并没有,我爸妈说只要我开心就行了,”秦嘉妮反问道,“许湄,你为什么要好好学习?”
许湄:“当然是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
秦嘉妮:“为什么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
许湄:“考上好大学就能找到好工作,能赚很多钱。”
秦嘉妮:“我爸说,我家有很多钱,不用我去赚。”
许湄:“......”真是好有道理。
许湄:“整天躺在床上玩手机、花钱会空虚吧。”
秦嘉妮:“不会啊,我可以花钱去国外读一所大学,去全世界各地旅游,去滑雪、蹦极、坐氢气球、看美术展、听音乐会。”
许湄:“......”打扰了。
赵晨在后面听得直乐,用胳膊碰了下林雾:“我发现你跟秦嘉妮,你俩有时候挺像的。总能把一些歪理说得很有道理,又能在无形中把人气得半死。”
许湄转过头,跟赵晨击了个掌,无产阶级的人民达成了共识。
林雾:“我跟她哪里像了,脑子像?”
可怜秦嘉妮没听出来,这人在说她蠢。
许湄听出来,觉得林雾这人太傲慢太刻薄了,哪能这么说一个女孩子,这不是伤害人的自尊心吗。
秦嘉妮平时对她很好,有什么好吃都会分给她一半,陪她上厕所,还会在别人面前维护她。
她能这么快适应新环境,秦嘉妮帮了她很多。
许湄看了看林雾:“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没考个市状元回来。”
她一着急,声音不自觉地放大,听上去显得很生气。
话音一落许湄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刻薄了,跟她平时乖巧柔和的性格不相符。
面具戴久了,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摘下来了。
半个教室的人全看了过来,许湄更后悔了,她该稍微收敛收敛的,说话不应该那么冲。
林雾从练习册上抬起头,脸上一点也没有被骂之后的不爽,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湄:“生气了?”
许湄很快就把身上的刺收了起来,恢复了平时的乖巧柔软:“没,就是觉得你不该那样说秦嘉妮。”
秦嘉妮根本就不知道许湄为什么突然提自己的名字,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说我了,说我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蠢?”
许湄想安慰一下秦嘉妮,让她别把林雾的话放在心上。
秦嘉妮:“他说得也不算错。”
许湄:“......你别伤心。”
秦嘉妮:“我没伤心。”
说着往嘴里塞了颗巧克力,还抓了一把往林雾眼前递:“你吃不?”
林雾:“不吃,拿走。”
秦嘉妮:“嗷!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嫌腻。”
好一派其乐融融,许湄的脸颊又红又热,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雾抬头看着许湄,微微勾着唇角,语气吊儿郎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湄脸上露出一对甜甜的小梨涡,眼神充满崇拜之情:“我刚才说,你这么厉害,下次肯定能拿个市状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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