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湄点了下头,剥了颗巧克力喂给秦嘉妮:“吃完就别哭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秦嘉妮知道许湄是原谅她了,抱着她的脖子往她怀里钻:“我以后再也不出国了,你也回清市了,我们还当最好的朋友的吧。”
许湄:“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了。”
秦嘉妮直点头,又问:“你跟周晓姝最好,还是跟我最好?”
许湄笑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当然跟你最好。”
秦嘉妮委屈地吸了下鼻子:“上次在班级群里,我看见周晓姝说你们约好一块逛街买衣服,把我难受得三天吃不下饭,比失恋还难受。”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三天吃不下饭足见难受程度了。
许湄给秦嘉妮擦了擦眼泪:“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秦嘉妮不哭了,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许湄的胳膊:“我读的艺术,学的珠宝设计。”
许湄:“心情呢?”
秦嘉妮:“我还好,我本来就没心没肺,我哥就惨了。”
这是许湄第一次听人说起林雾在国外的事,声音忍不住有点干涩:“他怎么样?”
秦嘉妮长长得叹了口气:“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别看他在长辈们面前嬉皮笑脸,身边一旦没有人,他就会变得特别安静,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像个死人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回一次国,每次回来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变得好一点,然后再慢慢变成一个死人,快死的时候再回国,回来又活过来了,他就这么死去活来的。我有一次跟他说话,说他是个又老又旧的电器,插头在国内,他一次次地回国就是充电去了,”秦嘉妮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许湄,小声问道,“他是回去找你的吗?”
许湄:“不是,这六年我一次都没见过他。”
秦嘉妮想了想:“是不是他看见你了,你没看见他?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偷偷回去看你了!”
许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场北京的大雪,她站在宿舍阳台上,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看见楼下站着一个很像他的人,等她跑下楼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那是他吗?
走廊的小窗户吹来一阵燥热的风,许湄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许湄准确地说出了那场大雪的日期,紧紧地抓了下秦嘉妮的胳膊,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几天他回国了吗?”
秦嘉妮没那么好的记性,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找到一张照片,看了看照片的拍摄时间:“对,那天他在国内。”
“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次他从国外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也不出来吃饭,半夜一个人出去了,回家的时候满身酒气。我哥那人你知道的,情绪管理强大到令人发指,从不失态,但那天他喝了好多酒,在卫生间吐得不成样子,”秦嘉妮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许湄看,“这是第二天中午我拍的他,因为他从来不睡懒觉,我拍下来好嘲笑他,谁让他总是嘲笑我。”
许湄看了看,照片上是一间卧室,中间有一张床,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在深蓝色的被子上。
床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背对着人,看不见脸。
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蜷缩在被子里的背影。
他的身体弓得厉害,许湄在医院里见过,那些疼痛到骨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弓着的。
这是许湄第一次见到国外的林雾,他竟然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似乎这六年的光影全部凝结成了这么一个痛苦的背影。
当初是他要走,他如愿以偿,她以为他会过得很好。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他过得不好,她以为只有她。
她曾经以为,北京的风吹不到英格兰。
许湄声音艰涩地开口:“他在国外这么多年,没交过女朋友吗?”
“追他的人倒是不少,聪明的,漂亮的,不在少数,但他不怎么理人,”秦嘉妮,“他每天忙着学业,忙着照顾我奶奶,还要忙着跑回国充电,哪有时间谈恋爱,剩下的一点时间全盯着他个破手机看了。”
许湄:“破手机?”
秦嘉妮:“就是他以前用的那个银白色的手机,你看见他手背上的伤了吧,那是有一次他放学回来晚了,在路上遇到抢劫的,被几个劫匪伤到的。”
许湄皱了下眉:“劫匪图钱财,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一般不会伤人。”
上次在学校人工湖边她问林雾,林雾说是那几个歹徒特别丧心病狂,他才会被伤到,他没说实话。
“他是为了那部手机?”
“他只把钱包给劫匪了,手机不肯给,劫匪就去抢,他还是不给,劫匪就用刀扎他的手,”秦嘉妮回想起来,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在疼,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下手太狠了,他的手掌几乎被刀尖贯穿了。”
“没敢告诉我奶奶,我和我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包扎好了,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上全是血。”
“一部手机才多少钱,他又不缺那个钱。我姑又生气又心疼,狠狠骂了他一顿,第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的火,问他是不是不想活了。他说他心里有数,他报警了,知道警察很快就会来。”
秦嘉妮又说了几句什么,许湄已经听不清了。
他出国前,跟她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也是他跟她说分开的那天,直到晚自习放学之前,他一直在用手机拍她。
以及之前的那些。
他的那部手机里有很多她的旧照片。
秦嘉妮看许湄脸色发白,忙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怎么了?”
“没事。”许湄扶着墙起身,墙上贴了层白色的瓷砖,盛夏的天气里却凉得惊人。
冷飕飕的,比北京那年的冬天还冷,几乎把人的血液冻住。
她以为,他们之间隔了六年的空白,很难再回到过去。
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也有人不肯改变,生生把自己困在了六年之前。
他们不用回到过去,他们一直活在过去。
许湄在秦嘉妮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拼凑出了林雾的六年光阴。
她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像穿过了时光的隧道,一抬眸,看见六年前的少年的站在走廊的尽头,正抬眸看向她。
一如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实验中学的大门口,她见到他的第一眼。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第78章 冲动
◎她送你花了啊。◎
一阵风, 从北京吹到了英格兰。
许湄走到林雾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你怎么也出来了?”
林雾:“里面太吵,透透气。”
秦嘉妮抱着好几盒巧克力跟在许湄后面, 看了看林雾,又看了看许湄:“我先进去了,一会菜别被抢完了。”说完推开包厢门进去了。
餐厅的走廊里不算安静, 不时有来回走动的服务员, 一旁的包厢里传来小孩的笑闹声, 无比嘈杂。
这些声音许湄统统都听不见了, 她眼里只有林雾一个人。
她看了看他,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后只凝聚成一句话:“这次回国还回去吗?”
林雾靠在墙边, 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微微曲着。
她不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说话的时候他就盯着她的嘴唇看, 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不回去了,”他问,“你呢,还去北京吗?”
他用的是去,而不是回。
他执着地认为,北京不是她的归处,清市才是。
许湄:“不去了, 我爸给我买了一套婚前房。”
林雾没想到她会主动跟他说起她的事情,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行了很久的人看见一抹光。
这让他有些受宠而惊, 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生生把舌尖上那句,“他呢?”咽了下去。
这两个字带刺,刮得他喉咙疼。
他呢,她那个北京的男朋友。
她好不容易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他不想搞砸,只能自欺欺人地忽略“他”的存在。
许湄看着林雾:“手给我看看?”
林雾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右手贴在身侧,挡住手背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同时把自己跟以前一样好看的左手伸到她眼前,脸上挤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怎么,要给我看手相?”
“没人跟你嬉皮笑脸,”许湄用下巴指了下林雾的右手,神情显出不近人情的咄咄逼人,“那只。”
林雾扯了下唇角:“左手右手不是一样的吗。”
许湄没说话,沉着一张脸盯着林雾的眼睛看,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
他太清楚了,这是她即将生气的预兆。
林雾攥了下自己的手心,终于还是十分不自在地把自己的右手伸出去了。
他一生骄傲张扬,从来不知道自卑为何物。
他下意识地伸出另一着手,把那道丑陋的疤痕盖住,声音极低地说道:“别看了,不好看。”
她以前最喜欢他的手,身边只要没有人她就要去抓他的手玩。
在教室的书桌下面,在无数个晚自习放学的路上,她抚摸他的手心手背,或跟他十指相扣。
她的手很小,他轻易就能用手掌包裹住她,他喜欢把她的手整个握住,递到自己唇边,轻轻撕磨她柔软的皮肤。
他每每控制不住,弄疼了她,她就抽回手,一整天都不让他碰她一下。
那是他整个青春少年时期最难捱的酷刑。
许湄伸出手,把林雾的左手拿掉,盯着他右手背上的疤痕看:“疼吗?”
“疼,”林雾指了下上面的牙印,上次在学校人工湖边,她狠狠咬了他一口,至今还留着一道淡淡的印记,“疼得我半夜睡不着觉。”
并不是每个撒娇的男人都最好命,许湄点了下林雾手背上的疤痕,声音沉冷,像世界上最严厉的教导主任逼问最不听话的学生:“我说的是这个。”
林雾:“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真疼的时候他倒是不撒娇了,给自己凹了个硬汉人设。
许湄盯着林雾的手看了很久,越是锋利的刀尖,留下的伤口越齐整,那道疤痕的颜色泛着薄白,并不丑陋。
只因这双骨节分明的手过于完美,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许湄抬眸看着林雾:“为什么一定要抢回那部手机?”
她知道为什么,但她想听他自己说给她听。
因为那部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因为他想她。
林雾:“秦嘉妮跟你说了什么?”
许湄弯了下唇角,语气不友善:“别管她对我说了什么,是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林雾错开许湄的视线,低声道:“没有。”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他还没扫清障碍。
他不会让六年前的悲剧重新上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没有资格对她说爱。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让他和她过了痛不欲生的六年,再也经不起第二次。
许湄从林雾身侧走过去,手放在包厢门把手上,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出来挺久了,进去吧。”
许湄进去之后林雾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走廊窗边抽了根烟,等身上的烟味散了才回去。
“五哥,你出去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一个男生已经有点醉意了,大着舌头说道,“快来给我们讲讲,英国的女人跟中国的女人比起来怎么样。”
林雾坐下来:“不如中国的好。”
那名男生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试过,你肯定都试过,不然怎么比较出来的。”
林雾:“不用比,没有可比性。”
班长同学:“就是,我们中国女孩子最好了,温柔可爱。老吴整天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怎么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桌上的女生们全笑了起来:“就、是!”
“此言差矣,”周松同学说道,“也不是每个女孩都温柔可爱,有的就特别凶。大家还记得吧,李霏怡,整天跟个河东狮似的,逮人就揍,我都快被她揍傻了。”
陈江潮感到无比心累:“你不是被她揍傻的,你本来就是个傻逼。”
周松:“你才是傻逼。”
陈江潮啧了一声:“李霏怡可没整天逮着我揍。”
周松:“所以说,我就是被她揍傻的。”
陈江潮两手一摊:“看吧,承认自己是傻逼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晓姝一边看手机一边说道:“霏姐来了,已经到楼下了,大家赶紧准备好签名本让女明星签字。”
过了没两分钟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进来把墨镜一摘,放在唇边当话筒:“Hello,这边的朋友们你们好吗,那边的朋友们你们好吗,大家想我了吗!”
大家开始鼓掌,欢迎女明星。
来的人正是李霏怡,她没能考上理想中的戏剧学院,上了一所三本院校,读的高尔夫管理专业。
她读书时一有空就去影视城当群演,跑龙套,最后在高尔夫球场被一个经纪人看上,签了一家传媒公司,从女四、女五开始演,去年拿到一个女三的角色,没想到这个角色小火了一把,她也终于从一个不露脸的龙套熬成了一个十八线女明星。
李霏怡看上去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妆容更精致、成熟了,性格依旧开朗泼辣,落座前先自罚三杯,喝完才坐下来。
周晓姝:“你怎么没整容,你们女明星不是都喜欢整容吗?”
李霏怡吃了点桌上的剩菜:“我那个经纪人整天让我去垫鼻子开眼角,我没愿意,怕僵,僵了还怎么演戏。”
周晓姝给李霏怡竖了个大拇指:“霏姐是有追求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星。”
李霏怡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瞎说,姐现在也是大明星。”
周松:“你挤眉弄眼干嘛,眼睛疼?”
陈江潮在一旁叹气:“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带几根手术缝合线过来了。”
周松:“干嘛,陈医生?”
陈江潮:“把你的嘴缝上。”
李霏怡看了看周松,低头笑了一下:“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周松:“还是那么滴帅!”
其他人:“呵呵。”
一桌子人继续聊天,周晓姝缠着李霏怡讲娱乐圈的八卦,全是谁跟谁谈恋爱了,谁隐婚生娃了,诸如此类的问题。
李霏怡摆了下手:“没什么好讲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全都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没有傻的。”
女生们抓着女明星拍了几张自拍照,周晓姝问道:“你呢,谈恋爱了吗?跟哪个男明星谈的,放心,保证不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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