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媞坐在花厅里的醉翁椅上,腰后垫着软枕,膝上覆着薄毯,一本话本子搭在身前。
明媚的阳光从草叶间洒进来, 不时被微风吹得晃动。
阿依专门准备了糕点、茶水,搭了凳子在她身边, 拿了本书读给她听。
日子是久未有过的惬意与悠闲。
休息的时候,月媞还给江倚宁写了封信,虽然大军回京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但她若不亲自告诉她,等过两日那妮子来,怕是又要像上次那样,将她好一番数落。
早上起得晚,早食便也用得晚,自然午膳的时辰也被推后了,嘴里一直吃着东西也不饿。
裴闻璟过了午时回来,月媞都还在花厅待着。
月媞:“我以为还会晚些时候回来。”
“在宫里没什么事,便早些回来了。”裴闻璟面色不改道,丝毫未提宫里原准备设下的午宴,那一场下来,多半也要傍晚才能回来。
午膳做的极为丰盛,厨房做的时候管事一直在旁边盯着,生怕哪里不到位。
一看菜式,大多都是素日里月媞爱吃的,还有些没见过的,色香味俱全,应是厨房新钻研出来的。
吃着吃着,月媞突然想起曾经想过的一个方案,只是还未怎么实施,就被打断了。
月媞想到这儿,便扭头去看裴闻璟,之前便发现,他好像吃什么都不挑,从边疆回来,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
行路途中,干硬到咽不下口的馍馍,两口饼子一口水,他也能面色如常的吃下去。
于是乎这么久,月媞也没能清楚他喜欢什么。
他吃饭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赏心悦目,速度却不慢,应该是时常待在军营的习惯。
……
“在想什么?”
“嗯?”月媞被他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己出神了,解释道:“没、没什么。”
“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久,还是不知道将军更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裴闻璟放下碗箸,道:“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不用在意我。”
“不是这样。”月媞记得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拿着银箸戳了戳碗底,嘟囔着,“怎么可以不在意……”
后面裴闻璟没听清,“嗯?”了一声。
月媞想了想,起了心思,“那我们晚上吃水晶龙凤糕。”
“嗯。”
“还有玉露团。”
“嗯。”
月媞勾起唇角,扳着手指数着,“还有桂花糖蒸栗粉糕、单笼金乳酥、樱桃酒酿、乳酪、奶白杏仁、七巧点心、玫瑰糖酥……”
“这些东西,将军晚上都陪我吃好不好?”
看着他微愣的神色,月媞眼睛里都藏着笑意。
裴闻璟沉默一下,答道:“好。”
他对这些菜名不是很熟悉,最开始还没听出来不对,后来醒悟过来,似乎都是甜食。不过夫人既然想吃,他便陪着好了。
见他一点也不反驳自己,月媞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的,喜欢吃甜的也不能这么吃。”
况且她知道他其实没那么喜欢甜食,将军是愿意迁就她,若没有什么偏好,天下美食,那便在此后的日子里,慢慢品尝。
午膳刚用完,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宫里头便来了人,带着许多赏赐。
黄金万两、珠宝玉器、奇珍异品,还有许多华贵的首饰与织锦,列在礼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掌礼的大太监与管事交接好,到裴闻璟跟前行了大礼,说了一堆吉祥话,脸上笑意满满,“大将军、夫人,若没有什么问题,奴才就先退了。”
“嗯,送公公。”
“多谢将军,不用麻烦。”大太监带着人循礼摆手告退。
待人走远,管事问道:“还是老样子吗?”
“嗯,银钱送到军营。”随后他转过来向着月媞,“送了些金银首饰,还有绸缎,看有喜欢的便拿出来。”
管事拿着礼单,在一边赞许地点了点头,几月未见,竟也有如此成效。
从前赏赐的多少东西,从宫里的库房取出来,就直接入了府里的库房,没有被人赏玩的半分机会。
首饰什么的,从前都不会赏这些,现在想送给谁的,显而易见。
月媞也不推脱,答应下来,便与管事一起去忙活,宫里赐的东西不能随意丢弃,都得好好入库。
整理过程中,有些物件确实精致,则被单独拿出来。
东西不少,但好在管事经验丰富,月媞在旁边学着,做起来都很快。
全部登记入库后,看时辰还早,月媞便决定回屋小睡一会儿。
阿依觉着她累了,给她捏了捏肩放松放松。
刚回来,还不是很习惯待在家里的生活,没找到什么消遣,大多数时候都在打盹看书中度过。
午睡起来,月媞坐在窗边,阳光透过棱窗照进来,茶香氤氲,升起的热气与明亮的光柱纠缠。
阿依添上糕点,站在一旁说道:“夫人,莺儿在外面想见您。”
莺儿?月媞在脑海里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
之前阿依病中,便是莺儿在照顾她。
“怎么了?让她进来。”
阿依福了福身出去喊她,很快,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月媞面前。她一直低着头,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莺儿?”
她立马跪了下去,行了一礼,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奴婢在。”
“怎么了?”月媞起身,走到她面前扶起她,一张脸上已是流过许多泪水。
“夫人……”她哽了嗓子,解释起来,“先前奴婢没照顾好夫人,害得夫人被歹人抓走,奴婢罪该万死……”
莺儿看着夫人完完好好地站在眼前,心中感动,却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这几个月来,她总是活在愧疚中,管事知道夫人失踪的真相后,没怎么怪她,还留她在府里做事,甚至仍然能在夫人身边伺候。
她恨不得当时出事的是自己,可是现在说那些都为时过晚。见着夫人,她就觉得对不起她,罚她也好,打她也好,她总应该受到惩罚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仍旧安稳地待在这儿。
月媞还担心是什么事,听她这么一说展开了眉头,“那事我们事先也没办法预料,做不了什么准备,不用自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对不对?”
“夫人……呜呜……夫人打我罚我好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夫人,或许打她一顿,她心里都会好受许多。
月媞哭笑不得,“此事跟你关系不大,若真想罚,便罚你一个月的月银,再跟阿依好好去收拾一下,回来继续在我身边服侍,好不好?”
她一说,莺儿既感动,又不停流泪,阿依在旁边小声提醒她,“快谢谢夫人。”
莺儿反应过来,又跪了下去,“谢谢夫人!奴婢一定忠心伺候 ,为夫人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月媞温声应道:“好好好,快跟阿依去吧。”
“嗯!”
答应完了,莺儿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她。
月媞扶额,回来一个两个,似乎都要落场泪,才算是真正回来了。
现在转头回望先前那段日子,好像很遥远,可一数日子,又并没有过多久。
几个月的流转,从上京马不停蹄地赶往边疆,一路风餐露宿;困于乌苏军营不得逃脱,最后得益于叶将军相助;再回到大齐,回到裴闻璟身边。不长的日子里,比她先前经历的所有都还要浓墨重彩。
她好像完完全全成为了大齐的人,乌苏的一切于她,似乎都开始变得遥远。
.
城外军营,报时的鼓声一响起,裴闻璟突然放下手里的卷册,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贺兰川正在向他回禀情况,顿时嗓子一紧,声音消了下去。
他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裴闻璟又站起来,略微收拾了下,四周一瞥,看到贺兰川还站在旁边,有些纳闷发问:“你怎么还在这?”
贺兰川:“啊?我……我不是在回禀吗……”
裴闻璟理了理衣襟,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不用了,还有什么事,你处理了就好。”
说完便扬长而去,独留贺兰川一人在原地发愣……
方才鼓声一起,将军就没听他说话了,莫不是急着下值,要回去见夫人。
贺兰川:“……”他也要回去。
裴闻璟回府后,月媞还在感叹他今日回来得这么早,哪想裴闻璟却反驳道:“我哪日回来得不早?”
他难得这么说,月媞真的认真想了一下。他们昨日回来,今日入宫,将军回来得早;再就是离京前,将军有时回来早,忙起来应还是晚的。
一时不知道将军是怎么理直气壮反驳的。
“今日要与夫人用晚膳,中午答应了的。”
月媞“啊”了一声,小小地惊讶了下,她以为将军没放在心上。
晚膳月媞去厨房简单“掺和”了一会儿,菜谱当然不可能如午间所说那样全是甜点,即使都是她喜欢的,也不能那样吃。
她亲手做了两样甜点,做出来模样还不错。本身吃得多了,便也会做,有大师傅在一边指导,更加顺利。
吃完甜的有些腻,月媞在廊下坐着吹了会儿风,看天色渐晚,枝叶飘拂。
裴闻璟也在她旁边坐下,月媞正巧想起一件事。
“明日一早,我想去趟江府看看倚宁。”
今日实在是起身晚了,他又进了宫,她便不好出门。
裴闻璟没直接回应,询问她:“刚回来,不若再歇两日去?”
“嗯……我怕过两日那丫头又要念叨我了。”
裴闻璟揉了揉她的发,“没事,说不定她也忙着。”
月媞想了想,还是决定明日去。
裴闻璟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明日看吧。”
月媞不清楚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月媞好像懂了。
晚上就寝时,裴闻璟熄了外间的烛火,专留了榻边两盏,放下床幔时,忽然凑到她耳边:
“夫人还记得,当时离京时,答应过什么吗?”
第54章
“我……我、答应过什么了……”
他凑得越来越近, 月媞忍不住想往后退,只是一张床有多大,退了两步, 身后便抵到了墙壁。
“需要我提醒提醒夫人吗?”
见她忘记了, 裴闻璟也不恼,耐心地挑起一缕她的发丝, 缠绕在指尖。
月媞没想起来, 但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壳而出。
“我忘记了……”
裴闻璟于是倾身过去,贴在她耳边, 将那日她答应下来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与她听。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月媞的耳朵越来越红, 一直延伸到雪白的衣领下方,衬得皮肤愈发娇艳。
事情过去久了, 月媞完全忘得一干二净。先前因为江倚宁与贺兰川的事答应他,后来出的一系列事, 进宫被蛇咬, 接连又是出征, 一直没兑现。
现下刚回来,他就提起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记在心里。
这种事,她记得,一年前的将军,不是这样的……她有些怀念那时候的将军了。
裴闻璟发现这时候了,她还在走神, 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在侧边印上一吻。
“在想什么?”
月媞正要开口, 唇瓣一下贴上了两片温热,将她的话封近肚子里。
不消片刻,便被攻城掠池,心跳不断地加速,感觉空气在一点点远离她而去,月媞张大了双唇想吸取新鲜空气,没想到这更合了某人的意。
微微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半晌还是月媞忍不住,感觉像是脱了水的鱼儿,两手不停地推拒,想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裴闻璟将她钳制地厉害,最后看人实在呼吸不过来,才往上拉开一点距离。
一得自由,月媞便大口呼吸起来,新鲜空气灌满胸腔,才感觉舒服一点。
红艳艳的唇色有些许反光,她捂着胸口,泫然欲泣地模样无不控诉着罪魁祸首。
“夫人怎么还学不会换气?”裴闻璟带了笑意的声音说道。
月媞不想与他争,她哪里不会了,明明是他贴得太近,周围的空气似乎全被他卷走了。
裴闻璟安慰道:“没事,多来几次就好了。”
见他又要上前,月媞有些慌乱地往旁边一躲,方才他太用力,唇上现在都有些痛。
好言好语地跟他打着商量,“歇一会儿……”
裴闻璟果真停了下来,好整以暇道:“夫人多歇会儿,蓄满力气,夜里还长着。”
“你……”月媞无力驳斥他,脸上红晕又增了一分。
打斗一番,月媞身上的寝衣已经有些凌乱,衿带还尽职尽责地拴着,领口开到了胸前。
反观裴闻璟身上,比月媞好了许多,他仍旧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衣衫整洁到理理衣褶子便能出门的程度。
月媞不甘心,抿了抿发痛的唇,见他没动静,一爪上前就将他绣着金丝云纹的衣带扯了下来。
寝衣形制简单,月媞这一下,若再拉开点,就能看到里面裸露的样子。
裴闻璟一直将她的动作捕捉在眼里,原本有些好奇夫人想做什么,没想到夫人这么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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