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媞:“还好。”
军医看她继续做着事,也不再说话,他大概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过这种时候,或许忙一点对她来说更好。
营帐的雪除了一遍又一遍,带兵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雪夜路行难,雪深一直没过小腿到了膝盖,举目望去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平地尚且找不到方向,更别提他们还要越过山岭,这才回来地这么晚。
从那过后不久,便到了除夕,两边约定停战两日,不过鉴于乌苏有违反约定的前科,他们也并未放松警惕。
夜晚,众人围着篝火纵情放歌,明亮的火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沉闷了许久的神色,今日都难得有了笑容。
“此杯酒,敬天地、敬君王、敬我英勇将士。愿来年春暖花开之时,烽火皆熄,国泰民安!”
“干!”
众人遥遥举杯相祝,一时欢闹不断。
月媞怕醉,只尝了一点,透过跳跃的火光,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认识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裴闻璟,从他脸上的血滴可以看出他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模样,那个真真切切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所有的荣誉,在这里,都有了实质的承载。
宴会并未持续多久,众人就各自回归了自己的岗位,营地中央散着余热的炭火,还昭示着此地方才的欢乐。
第52章
除夕一过, 到正月十三,战力此消彼长,一直将广廷的军队打退到最北边的一座城池。大齐增援迅猛, 士气高涨, 不过五日,五千精锐又往北深入数百里, 大破乌苏, 直取天凝山下。
.
月媞跟着军医在营帐内忙活,突然听见外面一阵热闹, 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就有人来报喜了。
“胜了胜了!!!”
“诶说清楚说清楚!”
他缓下来解释道:“打赢了,全部都结束了, 大军正在回来的路上!”
“真的啊?!!!”
众人顿时沸腾起来,听到他再次确认, 更加欢欣。既突然又意料之中的消息将伤病的阴霾一扫而过,腿脚不方便的伤员们都想站起来蹦两下。
时近傍晚, 天气晴好, 等了不久, 马蹄声声,万众期盼中,大军回来了。
月媞从营帐中出来,迎头便见高头大马上的裴闻璟,微暗的天光照在墨黑的盔甲上,沉着冷静,一如初见。
他们这一去, 几日未归。得胜的消息一传回来,大家就张罗着举办庆功宴, 这下军队回来,那股安心也完完全全落到了实处。
走到近处,月媞看见他下巴上冒了浅浅一层胡茬,寒风吹得脸上起了细小的伤口,身上还有未化完的雪花,浸着殷红血色的纱布绑在左臂上。
终于,他还是回来了。
月媞没意识到泪水什么时候蒙了眼,裴闻璟抬手帮她拭去,受风雪而冰凉冷硬的触感,在这一刻,也是令人安心的。
“回来啦!”
“嗯。”
战事落幕,很快这捷报便会传回关内,天下皆知。
不过眼下还是庆功宴最为热闹,绷了几个月的弦,都能松一松,暂且将别事置于一旁,比除夕那夜更像除夕。坛坛好酒奉上,不醉不归!
大军休整几日后,裴闻璟领兵回上京,来时迅捷,归时走过一路的城镇,都受到老百姓夹道欢迎。
西北的雪被风卷起,飘飘扬扬,落在上京脚下,滋养万方土地。春日复苏,百花争艳。
夜至将深,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一匹骏马在宽阔的长街上缓步走过,经过湖堤岸边,带着清香的花瓣时而轻舞,点缀在女子乌黑柔美的发间。
“我们这样突然回去,他们会不会吓一跳?”
女子脸上蒙着面纱,露出一双灵巧精致的双眼,语中带着笑意。
后面的男子微倾侧耳,道:“没告诉他们,兴许会。”
大军驻扎在城外,依照陛下的旨意,明日早朝时分入宫面圣,论功行赏。
夜晚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将军与夫人已共乘一骑离了营地。
河风微拂,撩起鬓边发丝,月媞往后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想起初次到上京时的样子。
“那时,也是这样的好时节。”
清爽的风里带着柔软的芳香,暖意融融的,比起北方是十足的温暖。
可那时有太多担忧,异国他乡,担忧她的命运,担忧两国友好,担忧所有的一切,存不下半分赏玩心思,任春光白白流逝。细弱的肩膀想抗起全部,却都与心中的脆弱并存。
月媞感受到环在她腰间的大手紧了紧。
“从今往后,我们还有很多日子。”
她转头向着他,弯了弯唇角。
没过多久,大气恢弘的将军府便出现在眼前,两人在侧门下马,门口的侍卫一见到两人就愣住了,反应过来激动地行礼。
进了府里,到处都静悄悄的,他们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府里自然也没有什么准备。路上碰到下人,也差不多跟侍卫一样的反应。
走到主院门前,朱红的大门被轻掩上,使了力往里推开,馥郁的芬芳便扑鼻而来。
檐下正站着一个人,显然也因这开门的动静愣住了,手里还端着刚倒完水的木盆。
她很快反应过来,丢下东西提起裙摆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夫人!”
“阿依。”
月媞看她跑得快,都怕她摔着了,上前双手接住人。
裴闻璟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右手,像是心里也空了一块,索性背至身后,往旁边走了走,给这对主仆俩多留点空间。
“瘦了。”
阿依围着月媞走了好几圈,摸了摸她的手臂,对着她仔细端详了好半晌,才哽着声音说出两个字来。
“夫人出去这么久,阿依都没能陪着你,夫人受苦了……”
她嗓子堵得紧,脸上泪水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月媞拿着手绢都来不及擦拭,被她惹得也有些难受。
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一点事都没有。将军将我照顾得很好,嗯?别哭了,再哭明日醒来眼睛该睁不开了。”
一直以来,两人何曾这样长时间分别过。阿依听着她的话,眼泪却更没止住,愈发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当初她应该坚持跟夫人一起出门,或许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夫人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以后……以后夫人去哪,我都要跟着夫人……”
“好好好。”月媞满口应着,她没有阿依在身边,她也很不习惯。
春日的晚风还带着凉意,将人声送到裴闻璟耳朵里,凉得他眉心跳了跳。
主仆二人互诉衷肠,早已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个人。
怕在外面吹久了受风,看上去两人又没有停止的迹象,思来想去,裴闻璟还是上前打断了她们。
“外面冷,进屋去吧。”
阿依忙意识过来,拥着人就往里走,“对对对,夫人先进去歇着,这么远回来肯定累坏了,怪奴婢一时忘了时辰。”
月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送到了屋里。
阿依熟练地点了几盏灯,四周一下子亮起来,屋里很干净,陈设都还是熟悉的样子,墙边的花架上摆着含苞欲放的鲜花。
“屋里奴婢每天都在打扫,出太阳的时候便开窗透透气,就等着夫人哪日回来……”
回想过去的几月,日日都盼着担心着,若夫人真有什么好歹,她在这里,也是活不下去的。眼下终于是过去了。
眼瞧着阿依眼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聚成了一片,月媞忙岔开话题。
“今日回来没惊动旁人,将军待会还要回军营,还要准备一下。”
阿依点头:“嗯嗯。”
想起来又问道:“夫人还要走吗?”
月媞弯弯眉,道:“不走。”
裴闻璟在一旁听得眉头微皱,他何时说过今晚要回去?
因着他们回来,少不得也惊动了半个院子,烧了热水供院里使用。趁着月媞沐浴的时候,阿依去厨房做了点吃的,等月媞收拾好出来,东西也做好拿到屋里了。
月媞穿着寝衣坐在镜台前,吃了一点刚做的零嘴。阿依替她绞着如瀑般的长发,头发多干得慢。
头上传来轻柔的拉扯感,月媞两手拖着腮,手肘撑在妆台上,有些昏昏欲睡。
隐隐听到浴房传来的水声,没等头发绞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声也停了。身后有点什么动静,月媞没在意,眼皮重得已经抬不起来了。
一会儿时间里,她好像做了一个不长的梦,醒来发现阿依已经不在了,给她擦头发的人变成了裴闻璟。
这么打了个盹,最困的时候过去,月媞的精神反而好了起来,还剩一点发尾未干,于是接过裴闻璟手里的巾帕自己擦起来。
有事做着,一时屋里没人说话,月媞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直至发尾都干了,准备就寝时,见裴闻璟没换衣裳,还在旁边好好站着,那点疑惑才冒上心头。
“将军不回军营吗?明日那么早还要入宫。”
月媞挑着灯芯,灭了两盏灯,还没听到他的答复,不免有些疑惑,于是向着他那边走过去。
中间隔着一道珠帘,裴闻璟抬头看她,烛光照在她身上,映着纤薄的春衫,领口开得有些低,露出大片雪白微粉的肌肤。青丝万千,随意散落在后背,粉黛未施,却衬得整个人更加婉约清丽。
想将她抱在怀里,揉进血肉中。
裴闻璟向来是个行动派,月媞右手刚撩开珠帘,下一刻人就被腾空抱了起来,吓得她惊呼一声,连忙环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将军……”
一被抱起来,月媞便比他高上一点,难得的从这个角度看他,这下才明显发觉他的沉默,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都还好好的,这下是怎么了?
月媞左手撑在他肩上,右手抚上他的眉眼,思考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回来之后就沐浴了一下、阿依绞了头发,也没什么事。
“怎么了?”左右想不到,月媞嘟囔着。
光顾着回想去了,她话音刚落,就被裴闻璟一下放在榻上。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裴闻璟三两下脱了外衣,倾身俯下,才回答她的问题,“夫人何时听我说,今夜要回军营的?”
不仅说他回去,还是他自己一人回去。
月媞:“我……我猜的……”
当时只想着转移阿依的注意,没考虑那么多,直接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一说出来,便觉得此想法更是合理。明日那么早,可不就是今晚要回去。
裴闻璟:“夫人这般想,怎么不问问我?”
月媞轻“哼”了一声,不过被箍在他身下,显然没什么威胁性。
“若是等我问,将军为何不自己说?将军若说了,我便也不会胡乱猜测。”
说罢,她撇过眼,将头转向床里。
裴闻璟凑下去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顺从道:“那便是我错了,我应该先与夫人说清楚,以免夫人多想。”
听他这么认真,月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过来道:“没什么……唔……”
话未说完,便被人吞入腹中。
第53章
回京第一夜, 他当然要与夫人宿在一块儿。
第二日只是裴闻璟入宫,没人打扰月媞,于是她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醒过来。
阿依早在旁边候着了, 连忙上前扶起她, 寝衣被月媞睡得半敞开,衣物滑落, 露出半个肩头。上面斑驳的痕迹让阿依都不忍细看, 撇到一眼忙将衣服拉起来。
月媞身上酸痛,腰间更是使不上劲。稍微一清醒, 昨夜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赶路赶了大半个月,夜里都没怎么睡好。有些事,在外面也不方便, 消停了几月,昨夜他便如开了荤的狼一样, 直让人心生害怕……
月媞问:“将军何时走的?”
她昨日晚些时候就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对他的动静一点印象都没有。
阿依回道:“天不亮的时候, 可能赶着第一波出城门。”
是了, 那么早, 她肯定还在梦中。
待用完早膳,已是巳时过了,再过不久,又要到午膳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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