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过这种事,若力度掌握不好,轻了没有效果,还会引来其他人,打得重又可能闹出人命。
脚步声轻踏在地上,衬得胸腔中的震颤愈发明显。
……
一声闷响,他晃了晃身体,倒在地上。
月媞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确认他没动静,才上前查看他的情况,方才那棍,她是盯准后脑勺敲的,想必他来送食,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对不住了。”
边说,月媞手上扒他衣服的动作也没停下,不敢耽误太久,三两下给自己换好。
将他拖到椅腿边绑好,嘴里塞上衣料,尽量延长被发现的时间。
所有一切都整理好,月媞把头盔往下压压,提着空食盒出去。
明日两方对峙,最迟,明日就会发现帐中情况。
她身型不如那人高,若仔细看,很容易看出马脚,只能期待这夜里,外面的人没那么容易注意到。
月媞瞥了一眼站岗守卫,强自镇定从容往前,不经意偏头,躲过看过来的眼神。守卫似乎只是习惯性一望,并未有什么反应。
火盆中高高的火焰直落入眼中,月媞只觉冷汗要沁透后背的衣裳。
转了个弯,终于离开守卫视线,但营地不仅有守卫,巡逻兵到处往来,密度过高,不可能顺利让她摸出去。
“谁在那?”
一个士兵声音传来,月媞浑身一僵,脑中有瞬间的轰然。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又躲在帐后,没发出什么动静,应该没有被发现。
靠近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月媞环顾一圈,周围除了幄帐没有别的东西,稍微一出去,便会被发现,总不能藏进帐中,那可真是羊入虎穴。
一时不敢动弹。
“有什么?走吧。”
远处有人说话,那人一想也是,停了脚,随意看了两眼,回了队伍。
直至动静远去,月媞才缓下一口气,若他再往前走点,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她独自一人,即使穿着戎衣,走在外面都容易起疑,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帐中有动静,不知道是谁的帐子,但是谁都不会有什么有结果。
刚一起身,后劲突然一凉,越是这种时候,月媞反而冷静下来,脑中一时闪过无数借口。
她脸上糊了东西,此处没有光亮,不是那么好看清。
这么一想,月媞更加镇定下来,拉开距离缓慢转身,垂着头遮掩面容。
寒光凛然,长剑直至面前。
“何人在此?”
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剑就拿下来,带着疑虑低声:“公主?”
月媞也是一愣,抬头才看清,来人是叶尔木。
他刚才走过来,瞧见这里有黑影,还以为是刺客,幸而没一剑斩杀。
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她一身士兵打扮,不用猜也是偷跑出来的。
“跟我来。”
月媞只有信他,一路避着人到了营帐外围。
叶尔木:“公主想走?”
月媞沉默一下,还是没有对他隐瞒,点点头,他要是跟其他人一样,刚才发现时就应该将她送回去。
叶尔木大概猜到她的心思,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对策,时间有限,他语速很快:“明日要与大齐对峙,那时人多,好混出去。”
听完,月媞吃惊,不敢相信他的话,原本觉得,他就算不把自己送回去,也要劝自己。
“时间不多,公主到时候,尽量跑远些。”
直至黎明破晓,月媞骑上马背,都觉得这是一场梦,背后是围困她多日的乌苏军营,抬头往前,尘土飞扬中,是乌沉的大军。
昨晚,叶尔木将她安顿好,又指了今日要走的路。
晨起时,营中发现她不见,四处找了个遍,马上又是与裴闻璟会面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一队人去周旋,剩下的继续搜寻。
叶尔木将她带出来,也背着风险。
“前面就是山岭。”
月媞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昨晚说过的苍云坡,也是上次两方会面的地方。
如果要脱离队伍,在那里最合适,但同时,人马集聚,被发现的几率也大。
前路在即,月媞郑重地向他点点头:“多谢叶将军。”
“保重。”
苍云坡地势复杂,从外面还看不出什么,置身其中,才觉得此言非虚。两边崖壁耸立,有些地方只能容下一人通过,风声呼啸而过,如鬼哭一般,气流仿佛都变成具象的实体。
翻过苍云岭,另一边就是大齐的疆域。
乌苏这边没有人质,不知道会跟裴闻璟谈成什么样子,或者他们编了什么理由,让人接受她没出现的事实。
月媞小心踩在斜坡上,石块顺着脚下动作一直往下滚,受到阻拦停住,这坡虽不太陡,但一个踩不稳摔下去,也很难爬上来。
周边说不准有没有埋伏的人马,三天时间,两边什么准备都不做,显然不太可能。
岭间几乎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漫无方向地走,很容易迷失,月媞拿出此前叶尔木给的舆图,上面标注了大致地点。
走了许久,终于爬到岭上,往远处还能看见两方兵马,仍没有退散。
“说好了三日,今日却连人都不带来,这如何能谈,还是你们想要空手套白狼?”
乌苏自知理亏,却不会认,一人冷哼道:“难道将人带来,你们现在就能拿城池来换?”
“你们如此背信弃义,谁能相信你们?”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不是我们要公主。”
“……”
大齐官员有被这话无耻到,明明是乌苏的公主,若不是裴将军属意,怎能容忍他们在此谈条件。
“既没有诚意,不必浪费时间。”
官员诧异,回头见裴闻璟带着人已经准备离开,他立马跟上去,将军都不管,他们自然乐见其成,省的受气。
乌苏见他们要走,也有点慌了,虽然动静闹得大,但营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月媞失踪的事。
转眼人就没影了,他们铁了心要走,不把月媞交出来,恐怕根本留不住,但他们现在还没找到半个人星子。
只能任由如此。
“我们就这样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将军寻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下不止问话的人有这个疑惑,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想知道答案。
“他们拘人的目的显而易见,有利益不要,只能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在场的都不傻,听完这话,反应过来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什么情况也不能确定,马上派人去查。
乌苏营中,急的人恨不得将整个地皮都翻过来找一遍,不急的如广廷,气定神闲当无事发生。
“你们这样找,说不定人没找到,裴闻璟就先知道了。”
“那能这么办,难不成干等着,人就自己跑回来了?!”
“年纪轻轻,火气何必这么重。”广廷撇了他一眼,“最开始就不应寄希望于此。”
两边都暗中出动人手,寻找月媞下落,差点在苍云坡上再次会面。
日至正中,阳光直直洒在身上,出来太早,路上一直没有休息,月媞体力有些跟不上,找了块大石,靠在后面稍微歇会儿。
“呼……”
“……不像是有人……”
岭上的风送来模糊人声,月媞蹙眉,侧耳细听起来,风声呼呼杂乱,人声时有时无,月媞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风静下片刻,两道清晰的交谈声传入月媞耳朵,听口音也能听出是大齐那边的。
“如果真找到人,我们?”
“先留着……”一人压低了声音,后面有什么重要信息,月媞都没听到。
还好没有出去相认。月媞放轻呼吸,怕他们察觉到她的存在,不过两人似乎急着赶路,很快离开这里,往她来的方向走去。
月媞稳着,等两人消失一会儿,才顺着石边往反方向离开。
下面的路更陡峭些,月媞攀着树根慢慢爬到另一边,再抓住树根缓气,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有时没有树根可抓,只能抓枯草草根,枯草丛又少,不好把握,脚下一打滑,手上也没有助力,险些滑下去,后面月媞只敢找坚实的抓。
不知是不是路线不对,月媞觉得这路越来越难走,手指僵冷逐渐也失了力。
万般小心,还是没踩稳,在斜坡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后背重重抵在树上,才堪堪停下。
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只有满目枯景,阳光仍旧炫目,破入眼睛,一闪一闪的,终陷于黑暗。
第50章
“什么时候能醒?”
“夫人身上有多处外伤, 静心养息,约莫也得明日。”
裴闻璟偏头,榻上的人安静躺着, 颊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也消下去, 下巴比初见时还要尖细,额头上缠着一圈绢帛, 露在外面的皮肤能看到明显的伤口, 厚厚的衾被包裹住她,显得整个人更加孱弱。
受苦了, 一句低喃散在空中。遇大事向来都不会皱起的眉头,近些日子却频繁蹙起。
裴闻璟掖了掖她的被子,屋里炭火烧得旺, 应当不会觉得冷。人刚送回来时,四肢都冻紫了, 后来稍有一点意识,迷糊中也不知道是否认清了眼前人, 他侧耳细听半晌, 才知她一直念着冷。
裴闻璟在里面待了有一阵, 外面等着的人也不敢催促,谁知道将军刚看到夫人的时候有多吓人,周边都没人敢靠近,偏生这差事又落到他头上。前面还等着议事,想问个将军的想法。
正跺脚犹豫,抬头一看裴闻璟出来了,连忙站好跟着他去大营。
月媞没有完全清醒, 乌苏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能确定。不过也能猜到一些,此前乌苏还打算拿月媞谈判, 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今日会面他们的反应也说明,这不在他们掌控之中。
无可想象,她是如何从军营中,一个人跑那么远的。
现在乌苏手上没有筹码,大齐也没了顾忌,两方就剩下赤.裸裸的对抗。
“狗急了都要跳墙,若乌苏还不退军,想是会有一场大战。”
不久后,再有人回想起这番话,便知并非虚言。
不管乌苏那边怎么想,他们都要做好准备。就这一件事,商议完后几个统领照常留下做更周全的考量。
裴闻璟向来寡言,不过众人也感觉出与平日不一样的沉默,索性早早论完,也不急于这一时。
回到帐中,夕阳渐沉,火盆里添了一遍炭,烧得整片空气都暖暖的。如军医所料,月媞还是没醒,炉上煨着汤药,等她醒来才好服用。
裴闻璟在榻边坐下,被子还是他走时掖下的样子,沉静的睡颜如一朵娇弱易损的花朵。
今日乌苏没交出人,加上斥候来报敌方有异,才下令暗中寻她。没想到在苍云,真将人找到了。那处偏僻,在一道悬壁之下,若不是士兵多看几眼,发现不了那居然还有人。
下面没有路通下去,两边陡峭,中有大风穿过,他们在上面绑住绳子慢慢往下滑,发现正是要找的人。月媞从上面摔下来,身上到处都有伤,小心翼翼弄了许久,才将人送回军营。
裴闻璟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怕重了惊扰她,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皆化为陪衬,似乎要将这段时日缺失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补回来,若有人见着此时的大将军,可能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日前那远远一望,丝毫没有平息数日未见的情感,担忧、心疼,只有看到她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待在他身羽翼之下,所有的忐忑才落回原地。
过了半晌,裴闻璟才收回目光,将今日的公文搬到榻前的几案处理。上京的折子到的有些晚,这会儿才有时间看。
朝廷经过上次的清洗,现在意愿一致,几乎都是支持跟乌苏打这一战的,他们三番五次挑衅,朝廷不满,民众更是心有怨愤。
既然朝廷能够支撑这场战役,那他们也没必要退缩,一时动荡换来长久的安稳,这笔买卖,也算划算。
之前也给过乌苏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肯珍惜。
拿月媞谈判,也不能改变原定的计划,此法一点都牵制不了大齐朝廷,先前不过都是权宜之计罢了。果真到了重要时刻,一人的性命,何以能让朝廷、让百姓同意,换取自家的疆土,如今还是回归最平常的对峙。
不知不觉月已高悬,榻上的动静一下就将裴闻璟的注意拉了回来。
月媞从茫茫一片的梦中醒来,睁眼看着顶上的装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是是在哪里,是不是还在乌苏,她好像记得,她是不是逃出来了,被抓回去了吗?
身体也逐渐苏醒,近乎撕裂的疼痛传入脑中,月媞不由皱眉,想动动手,一使力,也全是疼痛。这下终于全然清醒过来,也让她看清了榻边的人。
她记得,梦里面好像听见过他的声音,原来,竟然不是梦吗?
“将军……”
月媞动了动唇,声却音没能清晰地发出来。裴闻璟看懂了,应了声。
“你身上有伤没好,不方便动弹,先喝药好不好?”
他这么像哄孩子的声音,月媞也从未听过,微微点了下头,喝了药才好得快。
裴闻璟去告诉军医月媞的情况,又取了药,很快便折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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