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床上几乎快没了气息的皇帝道:“等到陛下殡天,这皇位终究是你的,到那时再惩治他们也不急。”
颜莳未接话,到那时,这天下是她的还是容家的还不好说,又或许到那时,这天下早就落入了旁人之手。
“儿臣去处理政务了。”
她正要告退,忽然听见容贵妃发问:“你觉得,容凛如何?”
颜莳瞬间愣在原地,随后她便明白了容贵妃的意思,心里生出一阵火来,她知道母妃做得所有事都是为了她,为了容家。
可她为了容家的血脉能和皇室的血脉融在一起,已经快要魔怔了。
“母妃觉得呢?”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容贵妃,像是心里那阵火并不存在一般。
难怪容家会派容凛跟在她身边,是眼见容云清她不同意,想换个法子。
“你知道,母妃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在朝中除了容家再无助力,你外祖也有这意思,所以才派容凛跟着你去江淮。”
说到最后,容贵妃似乎也有些不忍心,她又道:“你若不喜欢容凛,容家还有别的好儿郎,不如你都看看。”
颜莳只觉无力,她不想多说,直接道:“母妃觉得好就行。”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听见更多让她生气的话。
颜莳走后,永和宫再次陷入寂静,容贵妃看着走进来的安太医叹气道:“她一定是生气了。”
安太医跪到了皇帝床边,“微臣看殿下的样子不像是在生气。”
容贵妃摇头,“你不懂,她生气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因为本宫曾经教过她,要做储君,就要做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旁人看穿你的心思。”
安太医回想起来发现太子殿下面上确实没多少表情,对旁人都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他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谨慎开口道:“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
容贵妃喃喃道:“本宫确实是为了她好。”
~
走出永和宫,颜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何须为了不可能发生的事烦心,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与其烦恼这些,不如想想她该如何应付崔梁。
崔梁这个首辅还是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是和老师一届的考试,当年的榜眼,却因老师惹怒了父皇,两人的位次相互调换,他成了状元,一路官运亨通坐到了首辅的位置,而老师却被贬到江淮。
当年的事,颜莳一直觉得与崔梁脱不了干系。
颜莳想要回东宫的脚步微顿,换了个方向,她打算去一趟武英殿。
武英殿,内阁平日里处理奏折的地方。
既然都躲着她,那她主动过去好了,父皇的旨意放在那里,他们可没借口再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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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淮王府,陈远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对一旁的柳献道:“你觉不觉得王爷最近很不对劲?”
柳献正忙着要给余若传信,没功夫搭理陈远,“王爷怎么不对劲了?不就是在书房里练了几日字帖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王爷对字迹如此上心。
陈远则道:“你看见书案下的灰烬了?”
王爷有个奇怪的癖好,王府里人尽皆知,他写过的东西,无论是字帖还是别的什么,写完就会立刻烧了,所以平日里的公文都是柳献按照王爷的意思写的。
柳献赶着去送信的步子停了,刚才他进去确实没看到书案下有什么灰烬,可这几日王爷都在书房,最近公文也不多啊。
“你懂什么,王爷一定是在想过些时日的事情如何能万无一失,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后山监督他们练兵,反正你的腿也好了,别老是赖在王府里没事躲清闲。”
柳献对陈远这些时日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爽很久了,他最近连柳家的事都顾不上了,这人还在这胡思乱想王爷的心思,真是清闲。
陈远反驳道:“我哪来躲清闲了,我忙着拉拢我叔叔。”
柳献哼笑道:“陈大人你都拉拢几年了也没结果,总督府都快不让你进了。”
他话落,书房门就打开了,霍如深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两人,也不知站在那里听了多久外面的话。
“你们俩很闲?”
他看了眼柳献手中的书信,如果他没记错,这封信一刻钟前就应该送出去了。
柳献意识到他的目光,连忙回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陈远一个人应付霍如深。
反观陈远,他虽然认为自己没错,但还是觉得自己刚好的腿在隐隐发疼。
就在陈远以为王爷会问罪时,忽然听见他问道:“你说,如果你要是对一个人日思夜想的话,这代表什么?”
第35章
陈远直接愣住了, 他开始思索霍如深方才说的话,“对一个人日思夜想?”
他猜不透王爷的心思,不敢乱说, 如果他对一个人日思夜想的话, 那必定是……
“要是属下的话,必定是对那人恨之入骨,想要除之而后快。”
陈远说完还不忘瞥一眼霍如深的脸色, 见王爷似乎没有想要生气的表情,陈远又道:“王爷是想除掉谁?属下这就去办。”
霍如深沉默了片刻后道:“柳献说的没错, 你要实在清闲可以去后山。”
话罢,霍如深再次关上了书房门, 他们说的不假,他这几日确实有些不对劲。
霍如深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宣纸,可他却下不了笔,即便下笔也不知自己在写什么。
烦躁地扔掉自己手上的笔, 他想起方才陈远的话,对于颜莳, 他恨之入骨吗?
霍如深将书案上被墨点染脏的宣纸点燃,看着手上的火光, 他很清楚他对颜莳并非恨之入骨, 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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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外,站在外面的小太监看见颜莳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像是在疑惑她为何会过来。
心里犹豫要不要上前阻拦, 他看了眼跟在颜莳身后的禁军,随后低下了头, 他还是装看不见的好。
为了不跟那几个老狐狸废话,颜莳直接带着禁军就过来了,如果她这次压不住他们,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崔梁正在殿内琢磨着明日如何让颜莳下不来台,武英殿外的动静就让他狠狠皱起眉头,他看向杨公公道:“你手下那几个小太监怎么回事?外面那么吵。”
杨公公起身准备出去看看,他刚走到殿门,就撞上颜莳带来的禁军。
他手里的拂尘险些拿不住,“谁让你们进来的?”
颜莳听见杨公公尖细的声音开口道:“孤让他们进来的,杨公公有异议?”
崔梁此刻也从内殿走了出来,他看见颜莳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殿下千岁。”
不等颜莳让他起身,他便站直了身子用略带质问的语气道:“这里是处理政事的武英殿,殿下为何将禁军带来?”
颜莳却听出了他话里的忌惮,禁军直辖于父皇,就算崔梁也要忌惮三分。
“父皇眼下重病在床,未免皇城出事,孤便让巡逻的禁军多加了一倍,武英殿这里同样,为了诸位大臣的安全,孤才带着禁军过来看看,崔大人不必太过在意。”
颜莳边说边往里走,身后两个禁军随从,崔梁纵然不悦他一个文官也不敢贸然阻止,只能任由颜莳将武英殿巡视个遍。
其实颜莳也来过这里,在她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皇帝不想管政事,更不会教她,便打发她来武英殿。
当时的崔梁便已经是首辅,日日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糊弄她,她待在武英殿还不如去听太傅讲课,久而久之她也不来了。
内殿还有几位官员,他们看见颜莳后也是一脸惊讶,不同于崔梁,他们几个行的礼倒是多了几分恭敬。
崔梁看着颜莳直接坐到了本属于他的位置,不发一言,他看了眼身旁的官员,那人接到示意立刻道:“既然今日政务已经处理完,下官几个也该离开了。”
颜莳看了眼桌上摆放凌乱的奏折,抬手指了一个禁军道:“钟大人要走,你去送钟大人回府,一定要将人送到家门口,不然孤唯你是问。”
正要行礼告退的钟皖瞬间僵直了身子,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颜莳:“殿下这是何意?”
颜莳解释道:“钟大人无需过虑,最近情况特殊,为了保证诸位大人的安全,孤会派禁军将你们一一送回府,以后武英殿也会加赠禁军守卫。”
跟一群文官动嘴皮子才是最愚蠢的,他们能引经据典气死人,要问颜莳是怎么知道的,当年她因为崔梁的敷衍可跟这些人争论过,结果可想而知。
必要的时候,她身边这些禁军比什么都有用。
“殿下是好意臣等心领了,只是……”
“崔大人知道孤是好意就行,不然说出去旁人还以为孤欺压老臣。”颜莳直接打断了崔梁的话,“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正好孤让禁军挨个送诸位大臣回府。”
崔梁不再说话,只能任由颜莳安排。
等周围人都被送走,颜莳才从上位走下来,她看了眼崔梁,忽然开口道:“崔大人,孤的少傅向您问好。”
崔梁瞬间变了脸色,也许旁人记不得,但他却记得清楚,颜莳当年的少傅就是余若。
崔梁震惊的是他竟然没死,“余大人……可还好?”
颜莳看他的反应,有些确信自己的猜想了,当年老师被诬陷一事,跟他应该脱不了干系。
颜莳道:“少傅很好,他还跟孤提起过崔大人。”
崔梁满脸的不自然,“这么多年了,作为同榜进士,臣对余大人的遭遇真是惋惜。”
说罢他不等颜莳开口就匆忙告退离开。
他走后,颜莳看了眼桌上的奏折,此时殿内只剩下她和杨公公了。
颜莳并不避讳他,直接拿起了桌上的奏折一一翻看起来。
杨公公站在一旁,想开口却发现他没什么立场阻止,以至于颜莳冲他要御笔时,他也只是顿了一下便将东西递上。
颜莳看着手边的奏折,越看越觉得心惊,原来户部的亏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兵部要制备一批新的军械,户部却一分钱也拨不出来。
她一一看下去,发现六部里,每一个干净的,甚至是容言川掌管的礼部,依旧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杨公公道:“杨公公最近受累了,不如孤给公公休几日假?”
杨公公闻言立刻道:“奴才不劳殿下费心,奴才不累。”
赶走了内阁一众大臣还想赶走他,他好歹也在皇宫里待了那么些年,自然知道颜莳什么打算。
“看见杨公公,孤就想起了孙公公,平日里父皇身边都是孙公公在伺候,眼下孙公公在江淮还没回来,父皇身边也没了大太监伺候,不如杨公公先过去代几日孙公公的差事?”
他想拒绝,但看见颜莳又将殿外的禁军喊了进来,心里顿时一紧,就连崔梁都选择暂时回避,那他也避一避好了。
“奴才明白了。”
至此,武英殿的人都被她给清了出去。
这些禁军还是她从江淮回来时带着的那百余人,她看向其中一人道:“你去给孟统领带句话,孤午后要见他,就在武英殿,如若他无事,便尽快入宫。”
父皇给她的兵符,可能要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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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堤坝修建好这日,宋景玉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笑意,就连容凛这日都不再针对他了。
“咱们应该很快就能回京城了。”
容凛这几日做梦都想快些回去,这江淮他真是待够了,明明剩下的事都可以交给江淮总督,只是殿下不放心,非要他们留下了盯着。
容凛没忘记颜莳临走时交代给他的话,对宋景玉多了几分防备,不过根据他最近的观察,宋景玉还是老实的,没干出什么背叛殿下的事。
今日堤坝建好,周围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他们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形容枯槁,眼下无论是房屋还是堤坝都已经建好,他们再也不用在空地上风餐露宿。
宋景玉在帐薄上勾下了最后一笔,随后交给陈禀道:“陈大人,这剩下的银两,是殿下留给江淮百姓用以购置明年春拨的种费,剩下的粮食,也有劳陈大人分发下去,好让他们能度过这个冬天。”
陈禀接过帐薄郑重道:“殿下的吩咐,我一定做到。”
天知道当日江淮水患时,他看着遍地的灾民有多无助,一旦搞砸了他都无言面见祖宗,好在有殿下在。
“宋大人近期可是准备要回京了?”
容凛听见后接话道:“后日就走。”
他没跟宋景玉商量,本以为宋景玉会反驳他,但对方却微微点头,“对,后日便走,江淮这边就交给陈大人了。”
容凛稍有些意外,宋景玉竟然肯听他的话了。
不过这是好事,他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容凛走到半路,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回头找时,他却看见了宋景玉。
按理说他这时候应该回别院了,可他却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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