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城门外,颜莳早已安排好的禁军猛然高呼道:“殿下,来了,来了!!!”
容凛闻言朝外看去,他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殿下,这……”
话未说完,远处的人影更明显了些,容凛定睛一看,猛得睁大眼睛,这不是宋景玉吗?他不是家中有私事没跟上队伍吗?怎么会……
忽然间,容凛想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殿下早就知道路上会出事,才让宋景玉带着赈灾银两单独走。
那他们护了一路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殿下如此信任宋景玉,却不信任与他同宗的自己?容凛心中不忿,看着宋景玉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嫉恨。
不远处的酒楼里,霍如深垂眸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颜莳,也许别人不知道颜莳想做什么,可他却能大致揣测出来,颜莳本可以悄悄将赈灾银两运到总督府,当作之前的事都没发生。
可他搞这出是想让江淮的百姓知道,朝廷确确实实拨下了用于赈灾的银两,往后无论江淮百姓得了什么好处,都会记在这批赈灾银上,记得朝廷的好。
霍如深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他该收回那句话,这位颜太子不仅仅是有趣,他还是个聪明人,可现在的颜氏皇族最不能出的就是聪明人。
“告诉陈禀,让他找机会带着颜太子去堤坝上走一圈。”
柳献心中一凛,王爷这是动了杀意了,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而依旧站在原地的颜莳,突然转头看向身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昨夜在总督府时也是。
她本以为是陈禀或者其中某个官员的视线,可现在却觉得不是。
酒楼里,临窗的位置已然无人,桌上还有盏冒着热气的茶水。
正在颜莳疑惑之际,宋景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臣幸不辱命。”
颜莳猛然回神,轻点了点头,“宋大人做得很好。”
陈禀此刻插话道:“殿下一路护送赈灾银两实在辛苦,这些银两全会用于为百姓建造屋舍,修建堤坝。”
陈禀话落,围观百姓便又纷纷跪下高呼“殿下千岁。”
颜莳眉心微皱,“朝廷从未放弃过江淮众多受灾百姓,孤来此处便是受了父皇之命。”
她看向陈禀道:“此处不是议事的地方,陈大人先带孤去看看安置难民的地方吧。”
走之前她让宋景玉先歇息一日,特意指了容凛送他回住处,容凛咬了咬后牙槽,在颜莳离开后阴阳怪气地对宋景玉道:“宋大人真是好大的功劳,在下佩服。”
要论官职,明显是容凛的官要大于宋景玉的,而此刻容凛的谦称明显是想让宋景玉下不了台。
“容大人谬赞了,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妙算,下官每日都提心吊胆,身后这些东西但凡丢了一厘一毫,于下官而言都是天大的灾祸,下官实在当不得容大人称赞。”
容凛轻嗤了一声,“你倒是个明白人。”
“走吧,总督府内已经住不下了,你就先去别院吧。”
宋景玉眸中深谙,只淡淡回了句:“是。”
~
颜莳带着身后一众官员走在江淮的街道上,她不说要坐马车,余下众人自然更不可能提。
只是安置灾民的地方距离城门口可不近,平日里出门都不迈两步路的人自然会撑不住,而颜莳身后大多都是这种人。
容凛走后,跟在她身边的就成了户部那位左大人,他本想托口随着禁军一并回总督府,清点赈灾银两,但颜莳却把他留下了。
此时他额间已经积了一层细汗,颜莳瞥了他一眼问道:“左大人流了满脸的汗,是觉得今日很热?”
江淮一连数场的雨早已冲散了暑热,迎面的风都是凉的。
左杰干笑了两声,“多谢殿下关心,只是微臣畏热,并无大碍。”
颜莳淡淡开口:“那便好,不过左大人可要小心,小心受风得了风寒,要是一病不起可就不好了。”
第6章
左杰心中一颤,没忍住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喉咙里却再挤不出话来。
颜莳方才的话像是随意之言,又像是句警告,左杰思绪杂乱,没看清脚下的路,直接崴了下去。
他这一倒,彻底打乱了余下众人的心绪,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去扶他。
颜莳更是冷眼旁观,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将人抓起来审问,江淮离京甚远,她处置一个户部员外郎而已,久不过问朝政的父皇根本不会在意。
她只是想要揪出来左杰身后之人,凭他一个员外郎,怎么有胆子觊觎朝廷拨下的赈灾银。
颜莳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想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些异样,可她到底小看了这些多年混迹官场的人精,一个个置身事外,仿若什么都没看见。
左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他复又跪到地上,忍着痛请罪道:“微臣失礼,殿下恕罪。”
颜莳没说话,是身旁的陈禀开的口,“左大人看着也走不动路了,殿下不如先让他回去?”
颜莳侧头看了陈禀一眼,“左大人若是走了,在场众人谁能替他记录难民数量以及受灾情况?左大人职责在此,可要好好撑住。”
而且她现在放人回去,指不定左杰就被人灭口了,到时候她还怎么查?
陈禀听后也不再多言,如果他现在还没看出颜莳对这位左大人不满意,那他这个江淮总督也不用当了。
陈禀噤了声,余下众人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左杰头都快低到地上了,他动了动嘴,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微臣无碍。”
他站起身,拖着崴伤的脚走在众人身后,路过某个街口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眸光微亮,可惜他眼下脱不了身,只能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不远处的陈远一样发现了左杰,他受王爷之命,一直暗中跟着,既是为了处理掉已经露馅的左杰,也是为了盯着颜太子的动向。
本来看着左杰受伤,正想着趁他落单好下手,可谁料那颜太子同颜氏皇族其他人一样,是个会剥削的,哪怕受着伤也要把人带上。
陈远看着左杰看过来的视线眉心微皱,侧身躲了起来,暗骂了声:“没用的东西。”
动作这么明显,要是被人发现了,他几张皮都不够王爷扒的。
不知过了多久,颜莳看见了不远处设立的粥棚,因为早已过了早膳时分,现下只有零星几人在排队盛粥。
颜莳走上前看了眼木桶里剩下的残粥,只是些稀粥,堪堪能饱腹,她问陈禀道:“这里是一天不间断都在施粥吗?”
陈禀连忙回道:“因为粮食有限,只能每日两次,再多官府也撑不下去。”
颜莳没多言,接着往前走,再往前就是安置灾民的地方,陈禀向颜莳解释道:“这里原本是城内划分给各路摊贩的场所,算得上城内最大的一块空地,只是灾民太多,这点地方远远不够。”
颜莳放眼望去,正如陈禀所言,这片地方在江淮城内不算小,但对于数不清的灾民而言,实在有些小。
颜莳看着眼前面瘦饥黄甚至衣不蔽体的人,心里陡然翻起波澜。
来之前她只在史书中看过关于天灾的记载,世人常以哀鸿遍地、生灵涂炭来描写这些,她初看时只觉他们可怜,感慨天灾的残酷。
如果说临行前吴嬷嬷的话已经让她做好了心里准备,那么现在看见面前此景,颜莳才知道她的想象有多贫瘠,任何想象都抵不上此刻带给她的震撼。
她不顾陈禀阻拦继续往前走,已经有人发现他们并往这边看,面上除了好奇更多了是害怕。
可能是害怕会有人将他们从这里赶走,家园被毁,眼下只有这里能得暂时的温饱。
不过看见那些官袍他们还是纷纷退让,挤在一起,生怕讨了这些大人不高兴。
陈禀看着颜莳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不仅佩服了起来,这种地方,哪怕是江淮那几个视名望高过性命的世家都不愿派人过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捐些银两,而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竟然肯抬脚站在这块地上。
“殿下,这里人杂,为了殿下的安全……”
陈禀话还没说完,就见颜莳的衣摆被一只小手给拽住,是个在抽泣的孩子,身边并无大人跟着,也许就剩她一个人了。
陈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不了解颜莳是何脾性,来疼寻君羊寺而弍二午九以四7看更多万界文但任谁被脏兮兮的手抓了一下都不会开心。
出乎他意料的,颜莳没有生气,反而停下了脚步,弯腰看着拽着她衣摆的小姑娘,看起来比永安年龄相仿,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也许是饿了太久的缘故,头发都有些发黄了,“你父母呢?”
小姑娘眨着泛红的眼睛突然放生大哭,“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这道哭声仿佛点燃了周边灾民的情绪,颜莳听得见他们的抽泣声,好在她不是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陈大人可让人统计过这里有多少人?”
陈禀一时语塞,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派人统计过,将这些人的名讳等等一一录下,可后来人多了实在是管不过来。
颜莳看他面露难色就知他并未,“既然没有,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这些人里并非都是老弱妇孺,只是水患刚过,只凭他们自己暂时无法将毁坏的房屋重新搭建,还有那些被淹的庄稼粮食,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还有心思想其他。
陈禀连连应是,看来他是敷衍不过去了。
这时,被颜莳牵着的小姑娘忽然唤了声祖母,然后挣开颜莳的手跑了过去。
颜莳看着对面寻来的老妇人,放心了些,好在小姑娘还有亲人在。
“让他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时候,等修好堤坝,就该为他们修缮房屋了。”
“一切都听殿下安排。”
颜莳余光扫到站在最外边的官员到:“陈大人也无需再去寻人了,身为江淮的官理应为江淮做些什么,去找些纸笔就行。”
“为了防止有遗漏,今日午时再施一次粥,登记过的人才能去领粥。”
“臣这就去办。”
~
正午时分,原本简陋的粥棚旁边多了几张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因为颜莳站在旁边看着,那些官员就算想推脱也找不出理由,毕竟太子都不曾抱怨。
一个两个苦哈哈地坐到桌子旁,排队领粥的灾民依次坐到他们面前,报上自己的名讳,年龄等等,这幅场景真是让人咋舌。
江淮城看上去偌大,但消息传得也快,更别说自颜莳昨晚踏进江淮城时便已经有无数视线放在她身上。
江淮之中有几家累世名门,其中四大家,王、谢、柳、温最为出名,正如陈禀所评价的那般,他们视名声高过性命。
颜莳正带着江淮诸位大臣在此处的消息传到四大家时,他们也坐不住了。
哪怕颜氏皇族名声不好,但毕竟皇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能骗自己当看不见,况且若是自己去帮上一把,说出去也是个好名声。
这是为了帮助灾民,不是为了攀附皇族。
视线中,几辆格格不入的马车驶来,颜莳目光微凝,在江淮里能有这种排场的独属那几个世家了。
颜莳知道自己此举会惊动他们,但是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那样快。
陈禀也被颜莳分去干了苦力,堂堂江淮总督,眼下却拿着木勺给人盛粥。
当他看见马车时忽然欣喜起来,他就说,这些爱慕名声的世家怎么会白白放过让别人称赞他们的机会,这不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马车之上正是四大家中叫得出名字的后人,他们甫一下车,就被陈禀带到了木桶前。
他跟四大家的人交涉颇多,自然知晓该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干活。
于是颜莳就听见陈禀感慨道:“殿下有所不知,江淮之中,王谢柳温四大家族可谓算得上心系百姓,水患刚发生时便捐了银两与粮食,甚至还收留了不少灾民。”
颜莳看着手忙脚乱地几人接下了陈禀的话:“是吗?”
陈禀连连点头,“臣又怎会欺瞒殿下。”
颜莳稍稍放大了声音,“既然有陈大人称赞,那孤可要好好嘉奖一番。”
听见颜莳的话后,方才几人干事更加卖力了起来。
陈远在远处看着,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王爷,毕竟谁能想到这颜太子才到一日便能引得四大家的人都纷纷赶来帮他。
就在陈远迟疑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一个激灵立刻回神,是个认识他的世家子,温家的人。
“陈兄弟也来这里帮忙?”
似乎是已经断定了一般,这人还不等陈远说话便拉着他往前走,陈远本想推开,下一刻颜莳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陈远顿时停下了动作,苦笑道:“可不是,我叔叔还在这,我当然要来帮忙。”
温家子感叹道:“陈兄弟真有陈大人的风范,在下佩服。”
陈禀没了差事一身轻,就站在颜莳身边是不是跟她说些有关水患的事,看见陈远后他也有些惊讶,他这个侄子平日里一直待在宣淮王府,没要事不往他这边来。
第7章
毕竟来都来了,陈禀便招手让他过来,“殿下勿要见笑,此子是臣的侄子,平日里不干什么正事。”
颜莳看了眼陈远道:“陈大人过谦了,孤倒觉得陈公子一表人才。”
虽然陈远知道颜莳这话是随口之言,但他还是觉得别扭,毕竟他刚刚还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给弄死,好让王爷舒心。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陈远并无官身,而宣淮王府幕僚的身份肯定不能暴露给颜莳。
陈远身边还有那个温家子,他也同样向颜莳行了一礼。
颜莳也没客气,直接吩咐道:“既然两位也是来帮忙的,那就去扶着那些走不动路的老弱灾民吧。”
陈远身子僵了一下,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一脸积极的温家子拉走。
陈远就这样扶了一个时辰的老老少少,老人家还好,要是碰见不听话的孩子,他刚碰到就开始哭,他怎么知道如何哄孩子,动作大了还会遭来自己叔叔的瞪视。
真就不是人干的活,等到一切结束,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时又被颜莳一句,“今日有劳诸位了,都喝完粥再走吧。”
然后便有人给他递来一碗已经不剩多少热气的白粥,他看着颜莳不改地喝完了手里的白粥,在自家叔叔催促的目光中,将手中寡淡的粥水一饮而尽。
一碗凉粥下肚,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在临走时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左杰,因为有颜莳在盯着,他不敢跟左杰有任何接触,明明人就在面前却动不了手,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陈远直接就回了宣淮王府,正好撞见柳献出来,他气愤地道:“柳家都派人过去施粥了,你这位柳家继人怎么不过去?”
柳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事,轻笑道:“他们过去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4/6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