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我没事。”裴松借势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揽住:“让我安静地抱你一会儿就好了。”
裴松的声音暗哑低沉,像是用尽了自己的柔情,在白如玉耳边说着情话。
他道:“等这次我治好了伤,便同你一起远遁妖界,余生什么都依你。”
白如玉抬眸,望向裴松的眼里满是希冀的光芒。
裴松与她对视一眼,而后就将白如玉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目光却无比深邃地看向林莞所在的屋舍,神情有些挣扎。
“好,这可你说……啊!”
白如玉上一秒还陷在情郎编制的美梦中幸福不已,下一秒就惊觉自己颈后一凉,一阵刺痛过后,她渐渐从裴松怀中滑落……
她瞪大了双目,惊愕不已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那句“为什么”却没有力气问出口……
在陷入昏迷之前,她只听到裴松淡淡地对道童吩咐一句——
“带她去密室挖出内丹,记得,要小心些,勿要伤了……”
勿要伤了什么?
白如玉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便彻底晕了过去。
见她完全失去意识后,裴松身边的道童才敢上前。他们一前一后将她抬起,转身便向着后山的一处密室走去。
直到道童和白如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裴松才对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淡淡道了一句——
“对不起,但……当初若不是为了你,我如今也不会……”
裴松声音有些颤抖,眼里像是噙着泪,但很快他眸底为数不多的愧疚便被一抹幽暗的光芒取代。
“你就当还了我的恩情吧。”他道。
裴松缓缓转身看向软禁林莞的那间卧房,他正了正衣襟,便向着那间卧房走去。
卧房的软榻之上,林莞正安安静静的躺着,还未苏醒。裴松一进来,便遣了原本侍奉在屋内的道童去院外守候。
他坐在床榻边上,看向林莞的目光却异常复杂。
挟持林莞来逼迫林玉卿为他治伤,这种说辞也就白如玉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女人才会相信。
林莞从小就被林玉卿当成亲妹妹一样宠溺着养大,拜入云墟宗后,更是得清云剑仙沈修然另眼相看,收其为徒。
听闻,沈修然对她极为重视和关照,连素来都不露面的师门试炼都破例出席。
这样的人,他裴松自然不敢怠慢,因为不管是百花谷还是云墟宗,都是玄光门得罪不起的存在。
若真是将林莞作为人质,只怕自己伤好后,真的只能远遁妖界,一辈子在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了。
那他费尽心机的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裴松的目光变得越发贪婪,贪婪中似乎也有追忆往昔的一丝怅惘。
三百多年前,他也曾是资质绝佳,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修,而她彼时还是地位尊贵的妖界王族。
仙门的天之骄子与妖界的九尾狐族相恋,不失为一桩艳遇美谈。
然而,所有的美好都被那场动乱打破,他当年年轻气盛,竟相信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以在众仙门的追杀下保护她,为她的族人正名。
殊不知,人妖两族的恩怨与血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催化,至死方休,又岂是他能阻挡的?
最后,九尾狐族死伤惨重,一路遁逃西境,而他也在打斗中被人重创了灵府灵脉,往后余生只能靠着不断吞噬妖丹苟延残喘。
裴松回忆起身受重伤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这三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的身体上的煎熬,瞬间便红了眼眶。
他自然是真心爱过白如玉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她舍生忘死。可再多的深情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更何况这漫长的岁月里他还一直忍受着重伤的折磨。
他恨自己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更恨这么多年来为了疗伤而不得不做的那些事……
他本该像那些意气风发的剑修一样,恣意时于竹林间求仙问道,激然间执长剑守卫四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拖着残躯苟活。
不过,所幸他还有机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只要自己得到她,再将白如玉的妖丹喂给她让对自己死心塌地,那么一旦事成,他不仅能获得完好的灵府灵脉,还能得到百花谷和云墟宗两大势力做靠山。
裴松垂眸看向林莞……
那张脸不似道门仙子般清丽,反而长得娇艳欲滴,美艳非凡,比较之下,那些清丽之颜倒显得寡淡许多。
看着这样一张脸,裴松恍然间觉得,她竟与三百多年前的白如玉有些神似,高贵明媚,艳而不俗。
他开始忍不住用目光描摹起林莞的眉眼,视线最后落到林莞雪白的脖颈处时,喉咙不由滚动。
裴松抿了抿唇,手渐渐朝着林莞的腰封伸去……
可他的手还未触及到林莞的衣物,一道森寒的剑光就自林莞的发间直射而出。
那道剑光速度极快,带着锐不可当的灵力直击裴松胸口。
裴松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道剑光究竟从何而来,整个人就被击中,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几米之外的地上。
裴松震惊不已,他本就因陈年旧伤而虚弱不已,此刻遭此重击,自是伤上加伤,直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忍着胸口的剧痛,他不敢耽误分毫,立马从储物袋中召唤出几颗妖丹吞入腹中,而后就开始了打坐调息。
自三百年前自己的灵府灵脉受损后,他的身体便像漏水的竹篮一般,再也聚集不了天地灵气,只能靠着不断吞噬妖丹,才能勉强维持寿命。
调息片刻后,裴松脸上终于恢复一丝红润,他啐了一口鲜血,似乎对刚刚吞噬的低阶妖丹颇为嫌弃。
裴松的目光死死盯住床榻上的林莞,眼中的神情却由愤恨渐渐变成了炙热。
他心道,方才的剑光一定是清云剑仙给他爱徒留的保命手段,如此看来,剑仙和云墟宗当真是十分看重林莞。
等他和林莞结为道侣,剑仙也就等于是他师尊了……
裴松一边憧憬,一边起身,可他刚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脚步都未来得及向床榻的方向迈出一步,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
门外,一个白衣飘飘、恍若谪仙的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裴松——一个想靠强行入赘,成为林玉卿妹夫,并变相成为剑仙弟子的人。
林玉卿、沈修然:死!
抱歉,高估了自己,这两章好难写,本来今天双更的,目测是写不完了,明天更。
第64章 064惨烈
◎一股血柱自裴松的脖颈间喷涌而出◎
裴松才刚刚调息完内伤, 此刻身体还异常虚弱,突然被门外凛然的杀气一冲,他又忍不住喉咙一甜, 一口鲜血喷洒胸前。
沈修然踏入房门, 一袭白衣在剑气所起的寒风中烈烈而动, 他神情冷峻,顾不得看满身血污的裴松一眼,径直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每向前走一步,周围的空气就愈加寒冷一分, 仿佛能将这世间万物冻结一般。
直到他确认昏迷在床榻上的林莞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周身的肃寒杀气也逐渐收敛。
裴松用手撑住桌子, 才勉强维持身体不倒, 他先是看了看门外。这一看,心直接凉了半截。
自院门口到房门口, 他特地安排的三层守卫均已倒地不起, 放眼望去血流成河。
而来人却只有他面前的这个——沈白!
裴松惊恐地瞪大双眼, 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一个云墟宗内默默无闻的后勤弟子, 绝不可能有如此战力!”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之前望向床榻的炙热目光,此刻已变成了绝望和不甘。
从林莞等人一入山门, 裴松便探知, 这几人中当属沈白的修为最高,似乎已至出窍期。
因此,为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 裴松甘愿牺牲影月宗的长老, 精心设计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将沈白引出山门。
可他未曾料到,沈白居然这么快就冲破了重重防线,找到了这里。
他安排的一众心腹当中,可是足足有三位出窍期巅峰的修士啊,断然不是一个沈白能够抵挡的。
而今这种情况,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眼前这位沈白根本不是云墟宗的普通弟子,他定是刻意隐藏了修为的高手。
裴松捂着胸口,将云墟宗的几位峰主都猜想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能与眼前之人对得上的人。
面对裴松的疑问,沈修然充耳不闻,就好像在他眼里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他两指并拢,轻轻点在林莞的眉心处,一股股灵力便自指尖流出,温柔地汇聚到林莞的灵府。
见状,裴松咬了咬牙,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
这是他拼尽一切才换来的机遇,此生唯一的机遇,他怎么能甘心就此毁于一旦……
“沈道友……”裴松还妄想做最后一次尝试,他甚至想利诱眼前的沈白。
他道:“今日之事你若能高抬贵手,待来日我获得林家和云墟宗两大靠山后,定不忘沈兄今日之恩。”
沈修然本就对今日之事有了大概的猜想,现在经裴松这么一提醒,他几乎立刻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方才才刚刚散去的森然杀气,现在又不自觉地凝聚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林莞似乎动了一下,原本昏迷的脸庞也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一瞬间,他周身的杀意又骤然散尽,看向林莞的目光中满是柔情和……自责。
林莞微微动了一下,随后就渐渐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师……师尊?”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的环境,也没来得及细想自己的出境遭遇,只在睁眼看见沈修然的第一刻,就扑了上去。
“师尊!”
林莞紧紧搂着沈修然的脖颈,沈修然则亲昵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一旁的裴松简直惊恐万分,若是第一遍因为林莞刚苏醒吐字不清而没听清楚,那这第二遍呼唤,他总能听得真切。
她喊他……师尊!
“你……你是……清云剑仙沈修然?”裴松直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林莞突然听到有第三个人的声音,这才松开了沈修然。
“裴松……怎么在这儿?这里是?”
林莞回想起晚宴上的种种,突然一拍大腿:“师尊,玄光门内有只媚术很厉害的九尾狐,她只看了我一眼,我就神智不清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道:“飞飞他们呢?他们没事吧?”
“他们没事,你不必担心。”沈修然抚了抚林莞的头发,眸光里满是宠溺。
裴松看着此情此景,再一想起自己方才企图利诱沈修然,不禁觉得可笑。
他跌坐在地上已经放弃了挣扎,满心筹算终究是付诸东流,他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一种仓寂的死气渐渐爬上了他残破的身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风渐扬等人也赶至院中,见房门敞开着,便直接进来。
跟在风渐扬、余飞飞、元子宁三人身后,还有两名女修。那两名女修此刻正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美艳女子。
风渐扬等人进屋,先是撇了一眼跌坐在旁满身血污的裴松,随后不禁眉头紧皱。
等他们再一看见床榻上,紧紧抱在一起的林莞和沈修然,悬着的心是放下来了,可神情却比方才还要古怪。
“沈……沈……”风渐扬看着脸上依然有幻象的沈修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称呼他沈师兄还是沈师叔合适。
沈修然看出了风渐扬的为难,于是扯去了脸上的幻象,林莞也规规矩矩地靠在床头,不再撒娇。
“沈师叔。”风渐扬如蒙大赦,他道:“方才我们在赶来此处的路上,遇到了这两个女修,她们所抬之人便是在宴席上迷惑我们的九尾狐。只不过,这只九尾狐像是中了迷针。她道行高深,我们未敢擅自做主将她救醒。”
“有我在,唤醒她便是。”沈修然垂眸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裴松,眼神意味深长。
而裴松却如一棵枯死的老树般,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
余飞飞为白如玉施了几股灵针后,白如玉渐渐转醒。只不过醒来后的她,神色比那裴松也好不到哪去。
白如玉扫视了一圈,见到房中的情形后,也大概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想象中的愤恨和暴怒,甚至没有一丝埋怨的神情。
她就那样痴痴地呆呆地,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裴松身上。
白如玉起身脚步沉重地向着裴松走去,裴松看到那极为熟悉的一抹衣角,终于有所反应,抬起了头。
裴松只是看着白如玉,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绝望却渐渐淡去,变成了一种释然的解脱。
白如玉蹲下身子,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淡淡道:“方才你叮嘱她们将我带去密室挖取我的内丹,我都听到了。只是,最后那句我没听全,你说要小心些,勿要伤了……”
白如玉的神情无悲无喜,就连语气都充斥着事不关己似的淡漠。可问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中还是显而易见的闪过一抹柔光。
她问:“勿要伤了什么?”
白如玉的声音堪称轻柔,可这句话一入裴松的耳朵,他却犹如千斤巨石锤击胸口。
良久,他只道一句:“对不起,如玉……”
白如玉突然轻笑一声,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数千年道行的九尾狐妖丹,若是挖取得当,未损分毫,用的好了自是能在不知不觉间迷人心智,让那人死心塌地的一辈子爱重自己。
勿要伤了什么?看这眼前的形势,还有问的必要吗?
白如玉转眸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与她当年有几分相像,又出身显贵的女子,不禁自嘲的苦笑起来。
与如今已经满手血污、身份地位都跌入淤泥的她远遁妖界,自然不如做林家赘婿,抱云墟宗大腿来的风光恣意。
白如玉静静看了裴松一眼,还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血迹。
“你看,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就像当年你不顾一切救我护我一样。”
她的语气里有些追忆的感伤,仿佛又穿过三百年的光阴,看到了那个为自己浴血奋战的少年剑修。
自那一战后,她为了让他活命不惜出卖妖族,不惜手染鲜血,做一切都无怨无悔。哪怕今日他嫌弃那些修为低下的劣质妖丹,要挖自己的妖丹来尝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挖给他……
但……她不能接受情感上的背叛,不能接受他要她的妖丹是为了蛊惑另一个女人……
“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了。”
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曾经的剑修少年,白如玉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她伸手环住裴松的脖颈,将自己的脸浅浅的埋了进去。
可下一秒,一股血柱就自裴松的脖颈间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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