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了口,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李莲花,才不认识什么李相夷,李相夷能是像他这青衫长袖的装扮嘛。
两边僵持不下时,林子里传来一阵笑声,是方多病和笛飞声结伴来找李莲花了,还正巧看到了李莲花赖皮的样子。
三位院主不好在小辈面前再跪着,更何况还有个金鸳盟盟主在一旁盯着,纪汉佛只得带头站了起来,想着下次再来,便准备告辞了,哪想李莲花倒好似想起什么,叫住了纪汉佛。
打开门李莲花进屋找到了四顾门的门主令,这令牌是前几天乔婉娩还给他的,为了方便他调动人手,之后便一直留在他这了。
李莲花毫不留恋地将令牌抛给了纪汉佛,他眉眼微弯着温声道:“令牌给你了,老纪你回去自己当门主也好,还是解散四顾门继续开百川院也好,都随你了。”
纪汉佛面色一变刚要开口,被李莲花摆手打断。
“你不必为难,我现在觉得一家独大也没什么好,要是能百花齐放其实也不错。”
没必要为了江湖第一的虚名难为自己,维护江湖正义什么的,量力而行便可。
这个江湖没了谁都照样转。
纪汉佛带着两位同僚告辞了,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李莲花拍拍胸口,喘了口大气终于松快了。
笛飞声看他这样难得笑了起来:“从前你不管去哪出任务,都得带着佛彼白石其中一人,如今竟避他们如蛇蝎。”
方小宝噗地笑出声。
李莲花侧头白了笛飞声一眼道:“你从前也是去哪都带着十二圣女之二,后来还不是照样对角美女避之不及。”
方小宝笑得更大声了。
李莲花啧了一声,怼了方小宝一句:“就知道笑!”
方小宝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手一指,半喘气半笑道:“小白……也在笑。”
李莲花顺着方小宝的手指看过去,小姑娘正捂着自己笑得合不拢的嘴,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大黄狗丰厚的背毛里,整个身子一抖一抖的——想必笑的时间不短。
狐狸精把尾巴甩得跟风车似的,垂着舌头,也咧着狗嘴在笑。
李莲花无语,抹了把脸,转过身扬了扬手。
“走了,摘野菜去了。”
秋天的马苋菜、荠菜等,都是难得的时蔬,尽管迟了些时日,但他们还是有了丰收的成果与愉悦。
特别是大少爷方多病,他总算知道平时吃的这些野菜,长在地上的时候是啥样了,他们还找到了竹林挖了笋,虽然大部分笋都长得老了,但还是挖到了几颗嫩笋。
回程的时候李绵白哼着小调,提着装满浆果的篮子,快快乐乐地在最前面一蹦一跳的,她早就盘算好这些野菜能整出几盘菜色了。
难得笛飞声如今大忙人一个还能抽出空挡来赴约踏秋,李绵白决定烹上一桌好菜犒劳,鉴于时间问题,她就抓了方多病来帮手,两个小的在厨房里打打闹闹做饭,两个年长的就在外面闲聊。
只不过笛飞声也没多少谈兴,两人就随便聊了几句平乱的后续。
自万圣道败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朝中各地开始拨乱反正,京城与各州属郡县内的反贼内应相继落网,军政大权重归朝廷管辖,这场由南胤人掀起的谋逆之乱才算正式落幕。
最近都没有飞鹰来找圣女了,莲花楼又停在野外,李莲花对外面的变化还真有些一头懵,难得有笛飞声来给他讲讲,李莲花就这么一边耳朵听着,还有心情一边浇浇菜挠挠狗。
有了这几个月的友情,方多病和笛飞声在一起用饭时已经不会在饭桌下打架了……呃,至少不会再打得拆桌板了。
难得四人一起围着莲花楼里的木桌吃饭,方小宝吃得满嘴流油,恨不得把小白直接拐回天机山庄给厨子们传道授艺,方小宝咽下饭菜,说起明日他就得跟何庄主回天机山庄了,问起李莲花今后的打算。
李莲花说自己胸无大志,今后就还是住着莲花楼四海为家,种种菜,养个徒弟,溜只狗,岂不逍遥快哉?
笛飞声扒着饭插了一句,问他们的东海一战何时才能履行?被李莲花打着哈哈含混了过去。
然后李莲花赶紧岔开话题,说起当今皇帝体内余毒未清,念及皇帝在位还算勤政清明,他便拜托笛飞声去找药魔问问有没有什么能清余毒的良方妙药。
笛飞声答应了,也不再提什么欠他一次之类的话,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算不上欠。
只不过最后笛飞声临走前,瞟了眼仍旧一脸天真纯良的李绵白,哼笑了一声,他富有深意地对李莲花道:“东海一战,我会等你。”
笛飞声走后李莲花难得有点神思不属,是不是他还遗漏了什么,为什么笛飞声笃定他们会有东海再战?
笛飞声走后没多久,李绵白挎着绒毛的小包从楼上蹦了下来,说是要去京城里买点水粉胭脂,顺便逛逛新出的衣裙样式,她朝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挥手告别。
“师父,方小宝!我进城了,若我回来晚了,你们就别等我用饭啦。”
等出了门,在李莲花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小姑娘低垂着眼眸,回首看了一眼满是吉祥纹的莲花楼,迈着大步离开了。
李绵白走了约莫快半炷香功夫,就在一棵树下和等着她的笛飞声与无颜碰了面。
“谢谢阿飞哥哥捎我一程。”小姑娘乖巧道谢。
无颜递上一件厚实的皮毛斗篷,等小姑娘把自己包裹好,笛飞声提溜起小姑娘就运起轻功飞掠去京城。
而等这半炷香后李莲花发现不对和方多病一起追出来时,又哪里还能找到李绵白的影子。
——李绵白功力尽失,要去京城又怎么会不骑马?
就算后来看到了等候的无颜,也不能让李莲花安心。
李绵白进城后与笛飞声道别,然后去了四顾门的京城分部。
之前在鱼龙牛马帮抓到了叛徒云彼丘,因为赶着上京,所以把云彼丘也押到了京城,如今正关在分部地牢里还未转押。
小姑娘先是见到了她的石水姐姐,再由石水放她去了地牢。
说是被羁押,但云彼丘住的牢房也算是独一份的。
这间最尽头的牢房,若不说这是牢房,别人还当是尚未精装的单间,其间桌椅床榻茶水俱全,连牢门栅栏都被打磨、上了红漆,防止木刺扎人。
挥退众人后,隔着木栏便只剩了李绵白和云彼丘两人。
云彼丘还以为李绵白是来动手杀他的,那次在莲花楼挨的那顿打,让云彼丘知道李绵白是真的对他有杀心,当时她眼里的杀意骗不了人。
云彼丘本就一心求死,是被审判授首,还是由李相夷的徒弟手刃,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李绵白微眯着杏仁眼,她最讨厌云彼丘的就是他这副一心为公舍身成仁的模样。
“你觉得你无愧了?”
云彼丘低眉敛目却无言,他从不觉得自己无愧,相反的,他愧对门主,愧对同袍。
“你觉得你在尽力弥补了?”
小姑娘只觉得可笑。
李相夷被碧茶之毒折磨了十年,当年四顾门五十八位精英殒命,伤残弟兄不知繁几,而李相夷背负骂名,被自责纠缠了十年,最后蜕化成了李莲花……
而云彼丘所谓的弥补——
是指画地为牢十年自苦?可这十年他仍有高床软卧锦衣玉食,有书为伴有友为邻,还功成名就受人敬仰。
亦或是指取信角丽谯,机关算尽覆灭玉龙牛马帮?可他为了取信于人,又卖掉了一百八十八牢的守牢兄弟。
李绵白将一册薄书丢进栅栏,云彼丘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去捡了起来,翻开几页,上面是一个个名录,每个都记着姓名,性别,年岁,所守哪一座牢——统共一百一十八人,皆是拼死守卫一百八十八牢的守牢兄弟!
云彼丘的手剧烈颤抖着,那册书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
“你从来没看过一百八十八牢的伤亡统计是不是?我把它带给你了。”
小姑娘一把撕开了云彼丘自欺欺人的窗户纸,她眼尾轻挑,又问了一句:“你现在觉得你可以去死了吗?”
云彼丘早已泪流满面,他回望李绵白,满目悲凉。
李绵白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死亡是件一了百了的事,可她知道云彼丘不会去死了,至少,他不会以慷慨就义的样子,从容赴死了。
小姑娘最后在云彼丘面前放了几张纸,然后离开了牢房。
纸上是云彼丘在鱼龙牛马帮的防御机关上动了手脚的证据,足够他自证不死。
但是他的余生将只能呆在牢里不见天日,如此才能告慰枉死的英烈们。
从四顾门分部出来,李绵白辨了下方向,然后去了皇城司的衙门,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放掉了包里的一支信烟,又无比自然地找了位皇城司的小侍卫,靠着人畜无害的乖萌样子,问出了轩辕潇的住所。
之后小姑娘直奔轩辕潇家,“啪啪啪”地叩起门环,待看门小厮开门来问时,小姑娘就一脸颐指气使的神态,嚷着让轩辕潇出来见她。
小厮哪见过敢这么支使皇城司指挥使的人?唯一能支使轩辕潇的皇帝在皇城里他也见不着!
只不过小厮的待人素养还是不错的,很客气地问小姑娘有没有信物让他进去好禀报主家。
小姑娘撑着的表情顿时卡了一下,哦地应了一声,从包里找出自己当初的身份玉佩让小厮去禀报。
等李绵白被仆从带进了大厅,就看到端坐主位的轩辕潇,他手里正把玩着自己的那块和田玉佩。
“轩辕潇,命你尽快带我进宫,我要见父皇!”
小姑娘学着昭翎当初在女宅时给杨昀春下令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对轩辕潇下令。
哪想轩辕潇却轻笑了一声:“老臣又怎么知道,你真的是这块玉佩的主人?”
“你确定不带我进宫?”
轩辕潇淡定点头,小公主走失一事,时隔多年,哪能不经查证就把人带到皇上面前去,就算这小姑娘与先皇后确有几分相像他也不能这么干。
“呵呵。”
李绵白不怒反笑,又从包里摸出块和田玉佩,特意在轩辕潇眼前晃了一下,还没等轩辕潇看清上面的图案,小姑娘扬起手,猛地将玉佩掷下……
轩辕潇的眼眸瞬间就是一缩,脑中电光雷鸣一般,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身武学发挥到极致猛地扑了过去,堪堪接住了这块离地不过巴掌高的和田玉。
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轩辕潇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直呼小公主性子刚直,得罪不得。
之后李绵白便被轩辕潇带进了宫里。
再说李莲花,又被无颜拦了一阵后,他和方多病追着李绵白的线索一路找到了京城四顾门,但线索自李绵白出了分部的门后便断了,石水立刻就吩咐门人去找,还没等找到线索,他们又收到了皇城司天牢里传出的消息——
天牢内擒获的万圣道封磬、八大长老、圣女,以及其余数十位核心人物于半个时辰前,全数暴毙,万圣道势力已尽数瓦解覆灭。
方多病白着脸抢过石水手上的那张纸,把上面的几行字又看了三遍:“怎么可能……”圣女不是小白吗?为什么连圣女也死了?
李莲花敛着眉宇神色凝重地思考着,蓦地朝石水开口道:“去查下小白是不是在皇城司附近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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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章看得很莫名其妙的亲们,因为我改动了上一章的内容,把剧情拉慢了一点……_(:з」∠)_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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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飞檐雕梁画栋的大熙皇宫,从顶上的每片琉璃瓦里都透着股端庄清正的肃穆之气,特别是皇帝长居的宫殿,在万圣道的叛乱后又加了两成的禁军人数,行走其中的宫人胆小点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勤政殿是前殿,后面才是皇帝的寝殿福仁宫。
而李绵白随轩辕潇进宫认亲,去的就是福仁宫。
距离上次李绵白入宫不过隔了一些时日,皇宫里除了花木的凋落外没什么改变,而她一路行来看这座福仁宫与儿时记忆里的也无甚两样。
说起父皇这个称谓,对于李绵白而言已经很是久远前的记忆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可更改,虽然小姑娘心底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些触动,但若说还有过多的孺慕之情什么的那也是不可能的。
轩辕潇已经进福仁宫请示皇帝去了,留小姑娘在殿外几十级的台阶下等候传唤。
殿内,皇帝听完轩辕潇的禀告,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几步跨到轩辕潇的面前抢过了那两块和田玉,等确认过这真的是他的皇长子与和小公主的身份信物后将玉紧紧攥在掌心,狠狠闭了闭眼,才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快去!把小公主传进来!”
宫人应声退下。
轩辕潇微低着头笑道:“微臣恭喜皇上失而复得。”
“爱卿居功甚伟,”皇帝喜形于色地来回踱着步,“那天晚上我一见她就觉得似曾相识,她的眉眼五官和梓潼年轻时太像了!”
皇帝至今就封过这么一位皇后。
皇后李氏是当时的一品太傅之女,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因着太傅年轻时曾做过太子少傅,才让帝后二人有机会年少相识,婚后更是情谊甚笃。
一想起故去的皇后,皇帝的神情又黯然了。
二十年前皇帝刚即位时,朝堂之上风波暗涌,远不似如今安稳。
当年皇权势弱,以太傅为首的门阀勋贵一派,和以太尉、士大夫为主的寒门清流一脉,二者各执己见明争暗斗多年,在世家门阀隐占上风的情况下,初登基的皇帝娶了李氏为皇后以稳定朝堂,又在皇后多年无子后迎了清流官宦之女入宫为贵妃,明艳动人的贵妃入宫后没多久就成功诞下了皇长子宸岳。
借着后宫的风势,清流一脉在朝堂上的势力发展壮大可与门阀一派抗衡,而皇帝则在两派相争的消磨中稳固了自己的皇权。
至此入宫多年的皇后才终于传出了喜讯,十月怀胎后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之后皇后会英年早逝,除了生育伤身的原因外,更主要的还是她自入宫后每日里对亲族的担忧、对皇帝爱怨交杂所导致的心思郁结。
皇帝坐回龙椅上,一脸怅然长叹一声:“当年朕对不起梓潼在先,又丢了她的孩子,若不是机缘得遇,百年后朕亦无颜见她了。”
这些年皇帝还在耿耿于怀,不知是不是当年德行有亏的报应,他原有的三子三女,丢的丢折的折,近年来膝下只剩了昭翎一个孩子,前两年昭翎失踪时皇帝更是心灰意冷的大病了一场,昭翎回宫后他本想学祖宗建个极乐塔祈福消灾,却没想是引狼入室差点颠覆了江山,幸而现在他丢失的两个孩子都找到了,可谓是苍天见怜。
听见皇帝这话,轩辕潇没敢附和,当年皇长子和皇女丢失一事是皇城司的失职,上一任司主引咎流放他才得以升任正职,轩辕潇躬身行了一礼,刚还想接句话,但是李绵白已经跨进了殿里。
李绵白抿着唇进来,板正地下跪行了个大礼,小姑娘一边庆幸小时候母后教的规矩她没忘,一边向父皇请安:“柏颜见过父皇,恭请父皇万福金安。”
是的,李绵白的原名应该叫柏颜才对!
作为皇后所生的中宫嫡女,小公主刚出生没多久就有了御赐“柏颜公主”的名号和品阶,柏颜二字是帝后两人一起定下的,希望女儿能如松柏长青颜丽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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