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变得晦暗不明。
距离已然很近,他的靠近,却有几分侵略的意味了。
姜茸的心跳声渐渐收敛,背后的手捏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腰却被桌脊抵住。
硬硬的,硌着她的腰。
姜茸呼吸紧了下,不敢看他。
“不能好好说话?”
窗口绑着的风铃丁零当啷作响。
对面是一扇大的窗户,柔和的余光透过玻璃撒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
呼吸和心跳都在收敛,但在狭小空间,却不可遏制地在放大再放大。
微暗的空间里,有一道细小的声音求饶。
“我错了。”
时间仿佛停滞住。
姜茸靠在柜子上,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看着他,睫毛颤动,却没闭眼。
就那么直直地跟他对视。
呼吸交错,热度变得格外敏感。
她最近戏瘾很大。
楮知白认识她这么久,自然分得清她什么时候说话正常,什么时候故意拿着嗓子。
有求于他,又或是故意想取笑他。
他分辨得出,也没什么反应。
但刚刚那句,小声,软糯,像是小动物的呜咽声。
虚淡的光揉进楮知白眼里,心忽然小小地被挠了下。
她微低着头,一双杏眼望着他,这个距离,甚至能看见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楮知白克制了下,才没有伸手去敲她的脑袋。
这个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楮知白眼睫微动,往后退一步。
光刹那间洒进来,空气和呼吸开始流动,姜茸心跳的鼓点自此停止。
后知后觉却品尝到一丝失落。
楮知白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手搭着扶手,他这幅姿态倒真得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这么喜欢取笑我?”
淡淡的声音,有些板正,带着微不可察的责怪,并不明显。
“哪有……”
姜茸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明知道错了,心里的自尊心也在让她嘴硬。
她低头,右脚碰了碰左脚。
“那你又不让我进创业基地,还不理我,我就想小小地报复你一下……”她垂眸,手指绕着自己的裙子,一个人嘟嘟囔囔的。
“我哪里不理你了?”
“你都没找我。”
“……”
楮知白对不理人这三个字又有了新的认知。
“为什么非要去打杂?”
“我就是……”
还没等她讲完,楮知白目光端不可折,“别拿车轱辘话诓骗我。”
姜茸手指在裙子上绕啊绕。
刚开学时,姜茸去创业基地找楮知白,正好碰上他们比较忙的时候。
几个人凑在桌子上讨论问题,姜茸被隔绝在外,隔着透明玻璃看他。
忽然好似回到了初中时,她刚睡醒,看楮知白在那旁若无人地写作业的场景。
无法融入。
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姜茸抬起头,因为心虚,音量反而提高了,“我就是想进步嘛!”
理不直气倒挺壮。
楮知白失笑。
姜茸掏出手机,把自己精心做的简历亮在他面前,“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会拍照,也会PS,我有很多优点的。”
“关键我还不要钱,能免费帮你们干活。”
楮知白静了片刻,“你回去问问郑海吧,进去后别哭鼻子。”
姜茸抬起头,他已经背着包,提着月饼盒走出了门。
这是,答应了?
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把门带上。”
“噢——”
姜茸去拉门,锁上后下意识又试了试,发现竟然拧得动。
她疑惑地又试了一次。
楮知白看她没跟上来,“怎么了?”
“这门好像锁不上。”
楮知白走过来,手指按向门后的把手,触摸后头的按钮。
这个角度,一低头就能看见她。
她皮肤很白,像是牛奶豆腐一般的颜色,皮肤细腻,秀气的鼻子沁出微微的汗意。
小豆苗好像不太一样了。
姜茸察觉到目光,她仰头,撞入楮知白的眼眸里。
好像一片叶子落入水里,波澜微动。
楮知白眼神一转,手轻巧拉住门,淡淡地撂下一句,“不是好了吗?”
“我又不知道。”
“笨。”
很淡的一声,可姜茸莫名却听出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我哪里笨!”
第27章 养蔷薇
◎她好像加冠的公主◎
日落的光变得稀薄起来, 透过梧桐树的缝隙在地上浮现无数光影。
蝉鸣、心跳,还有脚步声。
“你怎么被黎小舒缠上的?”
“还想看我笑话?”楮知白淡淡地撇她一眼。
“哪里,我就好奇嘛。”
“她是黎老师的女儿, 我来找她问论文的事,就碰见了, 就说让我辅导下写作业。”
然后——
就被一见钟情了?
当然, 姜茸不敢说出这句话, 她在马路上倒走着跟他讲话。
“还是我更好辅导吧……”
毕竟可没谁能辅导辅导上京华了……
姜茸傲娇地抱起手来。
楮知白抬眸打量她,拖腔带调,“是。”
“她需要讲六遍,你只要讲五遍。”
“怎么可能, 我明明很聪明的。”
“……”
广播站里的音乐飘浮在林荫大道的上空,光影渐渐从地面上收走, 静悄悄地没有打扰。
至于问郑海……
隔天吃饭时, 姜茸跟楮知白吃饭, 正好遇到郑海,给他买了一瓶茉莉绿茶。
“郑海学长,我想你们公司当免费劳动力,什么打印东西,做个数据啊, 都可以找我, 行不?”
她一脸诚恳。
郑海喝了半瓶饮料,此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吐出去,他踌躇地看了楮知白一眼, 才艰难地点头。
“行吧……”
“谢谢学长!我肯定会好好干的!”姜茸高兴得就去窗口打饭了。
郑海僵在原地, “她来能干什么啊?”
“你也不拦着点, 由着她胡闹啊?”
楮知白摸了摸鼻子, “你答应的。”
郑海:“……”
此刻他把内心所有脏话都爆了一遍,最后忍无可忍地,无语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这后门,还是给她开了。
创业基地总共八个人,以郑海、楮知白为首,陈安念是产品经理,其他人是UI设计师、服务端开发工程师、安卓开发工程师、ios开发工程师。
虽然有这么名讳,但实际上都还是在校的大学生。
“也就是个草台班子,做不出什么大名堂,”郑海这样比喻。
他向大家一一介绍了姜茸。
“你们好,我是姜茸,姜太公的姜,毛茸茸的茸,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一下午没人搭理她。
楮知白的位置在最里面,靠着窗户,离权力最近的位置,也离她最远。
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姜茸并不气馁,主动帮忙带个饭,那个帮忙取件快递,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打杂工”。
大家对她都很客气,也很照顾她,果园
学校给他们批的办公面积挺大,空旷的基地,键盘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偶尔会传来楮知白的声音。他说话声音不大,语气温和,但却能一针见血就能指出问题,把人说得不敢回话。
待了两周后,姜茸终于坐不住,找陈安念主动问有没有什么小任务。
陈安念负责项目管理,座位离楮知白最近,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电脑。
她的桌面整整齐齐,连笔的个头都是按照顺序摆放的,强迫症跟楮知白如出一辙。
桌上摆放着一张相册,是一副蔷薇水彩画。
陈安念正在忙活,轻声说了句“稍等”,从电脑前扭过头,找了一个U盘过来给她。
“这家公司是家车企,跟我们学校有合作,他们新车年底上线,找我们做一个APP同步宣传,现在APP已经初具雏形了,他们在跟我们对功能的完成情况。”
“U盘里有上次开会的录音和会议纪要,我已经把需求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再核对一遍,把表格打印出来,给郭远学长。”
姜茸眼睛一亮。
总算来了一个小任务。
根据会议录音整理需求,这个工作她还是能完成的。
前后忙活了两个小时,表格交到郭远那时,夕阳渐渐沉落,她伸个懒腰准备回宿舍。
曲瑶在群里发来信息,迎新晚会的服装到了,让大家来大礼堂后台试试,顺便进行第一次彩排。
到那时,后台乌泱泱的,很多女生已经换上服装。
“姜茸……”
“陈橙~”
这是她走秀时认识的一个新朋友,两个人个子差不多,又同在商学院,彼此也没有舞台经验,俩小白抱团取暖。
“你的服装到了嘛?”姜茸问道。
“到啦,是一条鱼尾裙,我都怕我撑不起来。”
“怕什么,你身材好肯定可以。”
那裙子是一条小白裙,绸缎面料,腰身处微微收紧,勾勒出了腰身曲线,大腿处小开叉,幸好不算太高。
姜茸先帮陈橙试了试。
尺码很合身,唯一一点,配的鞋子是高跟鞋,陈橙驾驭不了,只好换了一双平底鞋。
卷发女生却有些不乐意。
“你身高本来就不够高,要是穿平底鞋,就矮一挫,到时候我们集体走秀,视觉效果会差很多的。”
她叫陆青媛,是服装学院的新生,走秀自带天然气场,性感旖旎。
曲瑶看她有经验,便让她当队长,负责走秀的训练事宜。
陈橙看着那双高跟鞋,心里有些打怵,还是试了试,可是走出去几步就差点摔倒了。
身后传来一句轻笑声。
她更加难堪。
姜茸把她扶起来,对陆青媛说道,“高跟鞋有高跟鞋的魅力,平底鞋也有平底鞋的特色。”
陆青媛坚持,“不行,练一练更好看。”
“可是,我看很多春夏时装秀,都是穿平底鞋走的啊,也能走得很漂亮,队伍不一定非要齐平,百花齐放也挺好的。”
陆青媛,“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
这番话把姜茸堵住,场面僵持不下。
站在一旁看戏的贺原周轻巧地笑了笑,“穿平底鞋也挺好的,你们女生身高本来就高,再穿高跟鞋,我们男同胞多有压力。”
“就当为我们解忧了,是吧。”
这话一说,男生们纷纷笑了,深有同感。
僵持的局面瞬时被化解,陆青媛看贺原舟都发话了,也不再争执。
陈橙看着姜茸,感激道,“姜茸,谢谢,你好飒啊,竟然敢跟陆青媛争执。”
“没事的,大家都是新生。”
姜茸往后看了贺原舟一眼,后者远远地朝她挑眉,好像早知道她会看他一样。
到晚会这天,姜茸给楮知白发微信:知白哥,晚上九点,来看我的走秀。
一定要到场,不能失约,失约是小狗。
楮知白看到时,正在创业基地开会,他合上手机,声音不疾不徐。
“先排查一下APP的bug,按照飞远的需求,着重完善新车试驾和订购的程序,这块由郭远负责。”
被点名的郭远正在电脑前转笔,闻言头也没抬,懒散地点了下头。
“上次会议提到的试乘试驾告知书,安念,你找品牌方要一下模板……”
“好的。”
“散会,辛苦各位。”
楮知白看了眼时间,已经到8点45分,他在电脑屏幕前飞快打字,把分工计划和甘特图分享至了飞书文档,这才关掉电脑。
郑海端着保温杯过来了,压低声音说道。
“我说你把小学妹带进来,也不管,我看她在这都没事干,除了陈安念,也没人跟她讲话,都让她取快递和带饭,还真成打杂的了。”
“我看着都不忍心,你也不管管啊。”
楮知白一边收拾桌面,一边理所当然地答道,“她自己要进来,当然要吃点苦头。”
郑海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缓缓又竖了一个大拇指。
论心狠,还得是你。
楮知白拔掉电源线,将椅子推进去,看着要走的架势。
“你今晚这么早走?”
“姜茸大礼堂有表演,让我去看。”
郑海呦呵一声,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你除了表彰大会,都没进过大礼堂吧。”
看演出还是头一次。
楮知白懒得理他,直接关掉台灯走人。
“你倒是等等我啊,我也去瞅一眼。”说着郑海放下保温杯,也跟了上去。
偌大的创业孵化基地只剩下几个人。
” 吴应坐着椅子转到郭远身边来,“哥,今晚还加班不,我都困死了。”
“加个屁,俩人都走了。”
“听说是去看姜茸的表演去了,她跟楮知白好像关系很特殊,还是邻居。”
郭远看着屏幕上的报错提示,烦闷地揉了揉头发。
“喏,这是姜茸打印出来的功能完成表。”吴应递给他一份,揉了揉熊猫眼后,又转回去准备关机走人。
郭远拿着那表格,笑了一声,团了团纸条,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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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知白到的时间刚好是8点59分,推开大门,大礼堂短暂地陷入了黑暗。
随着舒缓的钢琴曲响起,光线渐渐聚焦,凝聚在舞台的正中央。
姜茸身着白色的裙子,盛大的裙摆下绣着朵朵蔷薇花,藤蔓蜿蜒而上,腰身渐渐收拢。
好看的肩颈线被一览无余。
乌黑秀丽头发盘起,刘海梳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明媚张扬。
烟雾弥漫中,她提着裙摆缓缓出场。
楮知白视线一愣。
他见过姜茸很多面,哭泣的、耍赖的、赌气的,在他的印象里,姜茸还是一个堪堪到她手肘位置的小姑娘。
唯独没见过这一面。
好像一场加冠的成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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