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是源头上各退一步。
楮知白有时觉得无所适从,但却很听话。
就像现在,他很快想明白是为什么。
姜茸不喜欢别人翻旧账,尤其不喜欢别人老提她小时候怎么怎么样。
苏阿姨说,她以前就这样,自尊心贼强。
楮知白半弯着腰,轻声道,“我不该跟你翻旧账,跟你道歉。”
眼前的人好似终于有了点反应。
姜茸慢吞吞地仰头,“那我也跟你道个歉,我不说你老成。”
楮知白微微挑眉,轻嗯一声。
公平公正,点到为止,这就算过去了。
就是他们间的相处法则,已经保持了很多年,一点点维持着他们之间的平衡。
原本的小摩擦轻轻揭过去,姜茸的脚步变得松快起来,楮知白才收回视线。
夜里的风渐渐吹过树梢,漆黑覆盖了一切,偶尔薄薄的灯光照到时,才显现出原本清晰的样子。
---
周末姜茸仍旧会去创业孵化基地待着,空调充足,位置宽大,还不用早起去图书馆占位置,要是没人找她干活,她就学习。
这天楮知白跟陈安念去飞远品牌方汇报APP的功能完成情况,姜茸坐在自己位置上,刷着四级真题。
“学妹在这备考?”郭远路过时,往里瞧了一眼,正好看到试题。
姜茸合上卷子,笑了笑,“学长~”
“四级还是很好考的,刚高考完,英语水平是最高的时候。”郭远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有空吗?帮我个忙。”
“有空的!”
郭远手机上发给她一个电子文档,“我这有个材料需要你帮忙翻译一下,你校对下看准不准确,也算是练习阅读了。”
“好的没问题。”
“谢谢,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郭远想起什么又回头说道,“对了,上次你帮我打印的文件,我找不到了,再帮我打印一下,谢谢啊。”
姜茸点点头,“好的。”
她放下手头的真题,先去把表格打印出来,放在郭远办公桌上。
然后打开电子文档,上头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她头疼。
这跟一般的阅读理解还不太一样,有很多都是专业名词术语,姜茸没碰到过。
翻译下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姜茸眼睛有些受不了,眯了眯后,起身拿着杯子去接水。
她习惯性打开手机,刷动态,忽然看见表白墙里的投稿。
“在B区这边看见了这位男生,感觉好心动啊,看他掏出的学生卡才知道原来是本校的学学生,本来想上去要微信的,结果下一秒看见美女子出现,就不敢上去了。”
“求问,小哥哥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的微信是xxxxx。”
照片有些模糊,但姜茸一眼看出,那是楮知白,对面坐着的女生,看着有些眼熟,她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底下的评论早已刷屏。
“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嘛?怕不是对面的卧底吧,连校草楮知白都不认识。”
“这女生有点眼熟哎,好像是我高中同学黎青青,这俩人之前不是同班嘛,现在又聚一起了,白月光回来了?”
“十楼十楼,展开说说。”
“我记得,楮知白学长高一时跟黎青青谈过的,后来黎青青转学了,两个人分道扬镳,楮知白学长就再没谈过恋爱。”
“啊,我还以为校草清心寡欲,原来是封心锁爱了。”
“是不是真的啊……”
姜茸把所有回复都看了一遍,杯子里的水渐渐凉了,喝进胃里,却是微凉的感觉。
一团疑云笼罩在她心底,沉闷而惘然,把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拽。
楮知白是高一下学期末搬过来的,此前的事情,她刚好一无所知。
就偏偏这么巧。
有一瞬间冲动,姜茸想去问楮知白,或者郑海,再或者陈安念。
过了几秒钟后,理智又把她拉回来,将消息一个个字删掉。
李柠月给她发消息:你还好吗?别听评论说那么多,又不一定是真的。
孟许然附和道:对啊,吃瓜不信瓜。
也对,不能全信,又不一定是真的。
姜茸深呼吸一口气,饮水机走过去几步是垃圾篓,里头躺着一沓白色的废纸。
看着很新,好像完全没用过,就被揉成了废纸团。
姜茸的视线聚焦在上头那一行大字上。
——APP需求记录表。
好巧不巧,就是她刚刚打印出来放在郭远位置上的文件。
一个想法从心底冒出来,姜茸伸手,从垃圾篓里把废纸团取出来。
一张张打开,皱皱巴巴的纸上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都是她亲自打印出来的。
原本说找不到的文件,也在这里面。
最后一张里头,水笔划过打印纸,留下犀利的痕迹。
“垃圾”两个字格外醒目。
姜茸一片赤诚的心忽然也跟这纸团似的,被揉得皱皱巴巴,难以呼吸。
---
楮知白回京大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在门口刚好看见了糖炒栗子的摊位。
甜腻的香气在空中飘浮着。
摊主是一个声音嘹亮的大爷,乐呵呵地揽客,“栗子可好吃了,不甜不要钱。”
陈安念心里一动,上前去买了一份。
没想到,楮知白也买了一份。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楮知白:“……偶尔吃下也可以。”
陈安念点点头,掏出栗子往嘴里咬。
他的那份还封着口,抱在手上,似乎并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中午跟飞远市场部负责人一块吃饭,没想到黎青青在,更没想到,黎青青是飞远老总的女儿,刚好在市场部实习。
黎青青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同学,好久不见。”
陈安念小小地诧异了下。
“你和黎青青是同班同学?”
“高一的时候。”
“那还挺好的,以后工作上有个照应,万一出问题,就拿你的色相去抵债。”陈安念的声音里有淡淡的讥笑。
楮知白:“……”
他也没有想到,黎青青跟飞远有这么一层关系。
“对了,”楮知白说道,“姜茸要麻烦你帮忙带下了,把她划到你的项目组里吧,她在基地游手好闲也不太好,有些能干的活可以分派给她,做不好可以直接骂她。”
“你舍得?”陈安念轻微挑眉。
“我公私分明。”
“你最好是。”
创业孵化基地在一楼,一个一个工作室被间隔开,乌漆麻黑,看不到一点光亮。
两个人打算过去把东西放下。
忽然耳边传来尖叫声,凳子倒地的声音紧随其后。
---
姜茸今天真得很倒霉。
先是被叫住当翻译,一下午都没干完,然后发现楮知白的八卦,脑子一整晚都在胡思乱想,忽然基地就停电了。
她把电脑里的翻译备份好发到手机上,准备回去时,忽然看见门外有个晃动的人影,距离她仅仅几米。
微弱的月光下,手上缠绕的红绳成了唯一的标识。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准备走进来,动作很缓慢。
姜茸估摸着他是第一次做贼,故意跺脚加大音量,把对方吓了一跳。
那人转身就跑。
姜茸立即追出去,在长廊里看见一个远远奔跑的身影。
她没想追到,只是想看能不能看清是谁。
她一着急,黑暗之中,没注意到路,撞到门,小腿上的皮肤传来撕裂的疼痛。
姜茸站在原处,疼得龇牙咧嘴,目光一直往后看,确认没人再进工作室。
直到长廊一束光源照进来,姜茸不适地眯了眯眼,手挡住眼睛。
感觉到有人在朝自己奔来。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迅疾得像是一阵风,跑到她跟前。
“怎么了?”
姜茸睁眼,看见楮知白的那刻,原本镇定的情绪忽然如山倒。
酸酸涨涨的情绪堵在嗓子眼。
“有小偷。”她只用了三个字表达,生怕说更多会哭出来。
楮知白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口。
小腿处被刮了一道好长的伤口,鲜血在白皙的皮肤上冒出来。
楮知白蹙眉,“在哪被刮到的?”
“门。”
他用手电筒照了下,门是铁门,许久都未修,上头的铁线露出来了,还有生锈的痕迹。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她硬邦邦地掰开他的手,“就是被刮到了而已。”
“伤口不处理,容易感染。”
陈安念跟着劝道,“打下破伤风的针比较稳妥,这里还没有碘伏。”
楮知白嗯一声,声音还算镇定,“安念,你看下这边,有没有丢失财物和损失重要信息,尤其是电脑文件。”
陈安念跟楮知白共事一年,也知道他无论什么情况,脸上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也被郑海称之为定海神针。
可方才还说公私分明的人,现在脸绷得吓人,声音都有些压抑。
连她都有些紧张起来。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叫了辆车进来,现在估计到门外了。”
楮知白问姜茸,“能起来吗?”
“能。”
如果搁往常,姜茸估计就偷懒说不能了,她没有那么坚强。
可此刻,她不想让楮知白背着。
那股沉闷的、倔强的、别扭的情绪让她站起来,原本还没注意到,站起来缓慢地走了几步后,伤口被扯到,疼痛感传来。
她忍不住嘶了声。
楮知白望着她,眸子里翻涌着某种情绪。
“我能走,不用背。”姜茸坚持,搀着楮知白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努力把疼痛声吞咽下去。
下一秒,腰上忽然绕过来一只手,随后整个人腾空,忽然落入了楮知白的怀抱里。
淡淡的木质香铺天盖地漫过来,涌入她的鼻尖。
姜茸脑子宕机一会,小声地坚持,“我说了不用背。”
“我没背。”
“……”
【📢作者有话说】
楮知白:确实没背
本亲妈:这很难评
第30章 养蔷薇
◎“你玩文字游戏!”◎
十月末的风, 已经带了些许凉意,风擦过香樟树繁密的枝叶,耳边只剩刷刷的声音。
姜茸被楮知白抱在怀里, 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和味道,整个人有股麻痹后的僵持感。
好像木雕似的, 不敢动。
她都不知道, 楮知白竟然还会跟她玩文字游戏。
姜茸小声嘟囔了下。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玩文字游戏, ”姜茸小声但无用地抗议道,“我能自己走。”
她不想被楮知白背着,更不想被他抱着。
原本甜蜜的动作只会让她更加难过,更加感到害怕, 和悲哀。
万一呢,他真得有一个白月光呢?
他也那么炙热地喜欢别人吗?
好像光是想到这件事, 她的心就忍不住揪作一团, 有股不可言说的窒息感。
思绪还没回过来, 他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一瘸一拐走到天亮吗?这里没有消毒的东西,伤口不及时处理,感染了怎么办?”
连珠炮的提问把姜茸问懵了,声音也不同以往的清润,有些疾言厉色。
偏偏他说得全对, 姜茸知道他在关心自己, 可是鼻尖反而更加酸涩。
她嘟嘟囔囔,“那也不能背,也不能抱。”
声音瓮声瓮气, 带着几分委屈和哭腔,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楮知白欸一声, 无言地蹙眉。
“小时候我背你, 你怎么不说?”
“那是小时候,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姜茸垂眸,脸颊鼓了鼓,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却又不回答。
在这样无言的情绪对阵里,楮知白败下阵来,声音低沉嘶哑,“是我欠考虑了,下次不会。”
他今天看见姜茸那道伤口时,心急如麻,甚至丢掉了理智,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姜茸抬眸,正好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他脸绷着,情绪无声暗涌。
她内心复杂,却又感觉更加难过。
车子刚好到路边,司机师傅好心地帮忙开了后座的车门。
后座偏矮,楮知白弯腰,把她轻手轻脚放进去。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安全情况下,尽量开得快些。”
司机扭头看了眼,“怎么了,小姑娘,腿伤到了?”
姜茸硬邦邦地说道,“被铁丝刮到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赶紧去医院打针,没事啊,很快到。”
车子匀速地行驶在马路上,车窗飞快闪过学校的园景,随后进入繁华的街道。
外头开始下起雨来,雨丝模糊了车窗玻璃,只剩下氤氲着的红绿灯。
楮知白让司机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去。
姜茸欸一声,他回头望她,“我去药店。”
她小声道,指了指窗外,“外面下雨了……”
“不大。”
司机师傅忍不住笑了,拿出一把伞,“小伙子,你用着,别让你妹妹担心。”
楮知白道了声谢谢,下车去了。
车内安静下来。
姜茸坐在窗边,忍不住趴着头往外面看去。
“我家的老大和老二也经常吵架,谁也不让谁,凶得都能打起来……”
“你哥肯定是担心你,脸都白得吓人,我都不敢跟他搭话。”
司机师傅的声音嘹亮憨厚,像是西北土地上孕育出的声音。
一点点刺进她心里。
就连司机师傅,都会下意识地觉得他俩是兄妹嘛……
姜茸垂眸,小声说道,“我知道,他担心我。”
她一直都知道。
雨滴越来越大,划过车窗底部时,啪嗒碎成了一朵花。
没过多久,楮知白拎着药袋回来。
“腿,擦药。”
“噢……”
姜茸今天穿了黑色卫衣,搭一条白色的半身裙和马丁靴。
北夕市已经入秋,空气里有萧索的寒凉气息,她早上起来被冻到打了个寒颤。
22/4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