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看这张脸,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要让他离她远点。
如果不这样做,就有什么会毁灭,毁灭到他不能补救的程度。
而亦盯着他看了许久的余烟,自然也看出了他那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神色变化。
她又突然朝他的脸探了过去,他那双混沌的眸子一震,人又很被动的往后撤了下身子,更甚者!
余烟发现他的耳尖还发红了。
此刻脑袋一片模糊,对余烟似陌生又熟悉,愿意看她这张脸的凌镜尘,在这张漂亮的小脸突然凑近后,只觉得对他造成了相当大的杀伤力。
心脏重重一跳,一种难以言说的心虚和羞意只冲大脑皮层。
耳朵就热了。
片刻后,她没有再和凌镜尘说什么,而是起身,朝禅房外去了。
甚至怕他离开,她还从桌上拿了钥匙,把他直接反锁在了室内,然后去找住持了。
住持听说他醒了,忙和余烟朝他的禅房走去。
路上,余烟对住持道:“爷爷,凌镜尘有点反常。”
“怎样反常?”
“他过去虽也随和佛系,但还是会凶我的,可现在,就像……有点怕我似的。”
“我去看看。”
很快到了禅房,余烟开门,住持先走了进去。
凌镜尘就像戒者那样盘腿坐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盘着一串佛珠,低头沉思。
住持道:“镜尘?”
他抬起头,“师父。”
但马上看到余烟也进来后,他的表情瞬间一变,平和的声音也立马染上了不悦的情绪,“你怎么又来了?”
余烟立马怔在了原地。
清晰明了的察觉到了一个信息——现在的他,讨厌她。
第123章 是啊,他怎么可能抗拒你呢
她嘴巴一抿,觉得委屈了。
事情和御风还有顾西辞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很反常,怎么就能突然这么抗拒她呢!
她委屈的模样实在是引人怜爱。
凌镜尘瞧着她,薄唇也下意识抿紧。
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在快速的搜罗有关于眼前女人的信息。
但除了一条自己和她好像认识过很久的认知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甚至和她认识这事儿,都不是那么确定。
她是谁。
这时老住持回头,对余烟道:“袅袅啊,都这么晚了,饿了吧,有香客给爷爷送了些石头饼,你去尝尝味道好不好。”
余烟知道这是住持想让她和凌镜尘分开一下,好给他看看身体,她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等门关上,住持拿过了凌镜尘的手。
只是男人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关闭的门上,“师父……她是……”
住持一愣,“什么?”
老师父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镜尘皱起眉头:“我好像把那个姑娘给忘了。”
向来平和的住持,在得到这话时,眸子都瞪大了几分,“你把小余烟给忘了?”
凌镜尘又抿了抿唇,心里却在寻思,原来她的名字叫余烟。
“嗯。”接着他又老老实实的承认。
住持想起余烟刚才说的话,又问:“我看你对她反应很激烈,你不是把她忘了?怎么又这样?”
凌镜尘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不想接触她,她一靠近我,我心里就很乱,很焦虑,很不安。”
话到此,住持似乎也从他的脉象感觉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极为难看。
良久后,住持放开他的手腕,问:“那你还记得,你下午下山以后做了点什么吗?”
凌镜尘又眯起眸子。
他用力去回想,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一想就想睡觉。
“也不记得了,可能……”凌镜尘自言自语,“我喝了酒?”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记得师父,记得其他事,却独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以及和余烟有关的事,像酒后断片。
“你没喝酒。”师父无奈道,“你好好休息,我让小俞来照顾你。”
住持要走,凌镜尘又拉住了他:“师父,余烟和我……之前发生了什么?”
住持摇了摇头,走了。
……
余烟在观音殿里的菩萨像前跪着。
纵然刚才凌镜尘的态度让她有点伤心,但看他终于醒了,她最真心的想法还是希望他能健康无虞。
她双手合十,对着菩萨碎碎念的时候,身后传来住持的声音:“袅袅啊。”
余烟回过头来,“爷爷。”
“随我来。”
之后两人到了偏殿。
住持坐下,盘着手腕上的珠子,先是摇头叹息,“镜尘和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对吧。”
纵然凌镜尘已经告知过住持余烟流产的事情,但老住持也不会在余烟面前着重提及。
而依旧不知道自己流产过的余烟,想的是自己挨家法的事情。
她道,“我不知道那件事算不算不太好,对于我来说,我觉得都不叫事。”
住持问:“你觉得不叫事,那镜尘的反应你可见过?”
余烟点点头,“他很难过,还哭了,我第一次见他哭。”
再想想他刚才那反常的表现,余烟又露出焦急,“爷爷,他到底怎么了,就算他不喜欢我,以前也不会这么抗拒我的!”
住持又叹气,“是啊,他怎么可能抗拒你呢。”
“镜尘性子其实很软,他在意你,那你如果和他一起出去,不小心磕着碰着,他都会觉得是他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如果你受罪和他有关系,他会很自责。”
“这些天他一直在和自己过不去,不听别人劝告,也愧对你,不敢和你直面谈谈,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憋,还把身体也折腾的很差。”
“今天他下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我猜想,他应该是遇到了或者得知了什么自己完全接受不了,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事情。”
“袅袅啊。”住持深深地望着他,“镜尘心失所养,神失所藏……现在是思维混乱,记忆倒错了。”
“记忆倒错?”
住持点点头,道了声阿弥陀佛,“他的身体很虚弱,就这么说,最近这宁山突然变冷,他现在这身体状况,如果在没有暖气没有火炉的房间睡一晚,可能就会因冷而猝死。”
“怎么可能?”
“我没有给你开玩笑。”
住持起身背对着余烟,苍老的脸上都是担心。
凌镜尘双腕上的疤痕,都代表着他以身试药后,难以承受折磨的一次次失血。
血对生命何其重要。
“生命是很神奇的,他有放不下的东西,他的潜意识里就明白他不能死,这种情况下,生命一旦受到严重的威胁,就会自我保护。”
“就像很多受过创伤的人,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的惨事,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些余烟听的头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镜尘哥哥从现在开始,就要一直这样讨厌我了?”
住持沉默片刻,点点了头。
余烟先是一怔,瞳仁紧紧缩成了一团。
同时心脏也觉得痛。
过去和凌镜尘生疏以后,只是能感觉到生疏,但她从未感觉到他对她有多抗拒、讨厌。
如今得知的信息对她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不愿意。
她不接受。
“不行!”她激动道,“他不能讨厌我!”
住持又叹气:“爷爷一直看着你们两个在宁山,也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可是……这就是镜尘现在的状况,除非他自己走出来,不然没法儿改变!”
“一定有办法的,我现在就去找他,把我和他发生的事都告诉她!”说话间,泪从余烟眼里掉出,“他都和我睡觉了,怎么能讨厌我呢!”
住持又道一声阿弥陀佛,“袅袅啊,我再问你。”
“镜尘好好活着,和不讨厌你喜欢你,哪个更重要一点。”
才迈开脚步的余烟猛然顿住。
此刻她才又去复盘住持刚才说的话。
数秒后。
余烟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啜泣出了声音。
第124章 告白
看她这样委屈的哭,住持虽也于心不忍,但心底,自然还是希望凌镜尘的身体能先养好。
刚准备夸一句余烟懂事,谁料余烟一擦泪,“他好好活着,和喜欢我,都重要!”
住持:“……”
她回过头来,“我就是没文化,其他的我什么都能做……”
“过去的我,的确只是一个野丫头,但现在我不是了,如果凌镜尘能看看我,爷爷,或许我也能让他好好活下去呢?”
说完,余烟哭着跑走了。
而另一边。
凌镜尘拿出手机,沉思很久,给御风打了个电话。
御风刚接起,他就把自己忘记余烟和之前事情等,都说了。
御风沉默了很久,说:“余烟是您深爱的女人,但后来嫁给您的弟弟,成了您的弟妹……最近余烟遇到了点事,受了不少苦,您很心疼,也很自责。一直在背后为她默默付出。”
“今天,您又想看看她,却无意得知她好像精神有些失常,您很担心,便让我带您下山去看看,然后……您确认她就是患有精神分裂症以后,就昏了过去。”
听完这些话的凌镜尘,双手微微发颤。
御风虽然用简单的话就概括了他和余烟最近发生的事情,但他依旧能听得出来,他过去对余烟多在乎。
可是,他越是顺着御风的话去想那些,内心的慌乱、无措、焦虑就愈发强烈。
那种负面情绪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极其痛苦,甚至是无比的烦躁。
御风又在那边说,“如果您把自己和余烟所有的经历都忘了,那您和她过去是什么样,你要知道吗,我也知道一些,也可以给您说一下。”
不。
他不能听了。
这些事儿再听下去,他都想用刀掏出心来丢掉了。
“不用了。”
他冷声打住。
御风愣了一瞬,“先生,您怎么了?”
御风也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或许我过去喜欢她,”凌镜尘缓了口气,“但现在我听不得她,也见不得她,她的事情,以后还是少提。”
话虽是这样说。
但脑海里想着御风所说的,余烟嫁给他的弟弟,是他的弟媳。
心里又极其矛盾的觉得刺痛。
可他又觉得刺痛什么呢。
这种痛,显得他既要又要,极为可耻。
“毕竟,她是我的弟媳。”他便又补充了一句。
看似是对御风说,其实,他不过是提醒自己而已。
御风又沉默了很久,“知道了。”
电话结束以后。
凌镜尘放下手机,也感觉浑身无力,便又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眼前虽又陷入了黑暗,但他的脑袋里,画面却极为生动。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抗拒着余烟。
可脑子里又都是他,努力不去想都做不到。
她就像刻在了自己脑海里的每一条神经上似的。
这种感觉让他烦躁的辗转反侧。
就在他又缓了口气,生闷气似的翻了个身坐起来,又盘着腿闭上眼睛,拿出他的佛珠一边盘动,一边默念心经时。
便听得门被慢慢推开。
他也没睁开眼。
之前住持说了,会让他的小助理俞光过来。
现在应该是俞光来了。
但,就在他心中刚默念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时,闭上的眼睛先是察觉到了一道影子。
他心中顿了顿,正等俞光开口说话。
结果却是唇角察觉到了媆媆的唇瓣。
手上的动作一僵,他猛地睁开眼的瞬间,余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唇已经挪到了他的嘴上。
男人手里的佛珠掉落……
大脑也一片空白。
等他从这突然的女人触碰里回过神时,嘴唇已经被撬开了。
他连忙抬手把余烟退去了一边,只觉得胸前内的心嗵嗵的就在嗓子眼狂跳。
“你一个女人……”他声音微颤,斥了余烟,“要点脸面!”
余烟眼睛红红的。
她小嘴巴一撇,又像小老虎似的朝他扑了过去。
凌镜尘此刻虚弱,但余烟吃了他配的那些补药把身体可是养好了,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了床上。
好在床头放着好几个软枕,凌镜尘刚被迫靠下去,余烟便踢掉脚上的鞋,跨在了他身上,双手摁住他的间,委屈巴巴又气势汹汹:“你不能讨厌我!”
凌镜尘挣扎不过,“我就讨厌你!”
“你不能!”余烟的眼泪又掉了出来,“你要讨厌我,我就强了你!”
“你……”凌镜尘一口气猛地梗在了嗓子眼,脸“唰”的红到了耳根。
不是他被余烟的话惊到了。
而是身体上的“孽障”就这样,根本不受控的醒了。
“你……”
越是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就越慌,说话也语无伦次,“你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你什么鬼逻辑!”余烟努着嘴,“这些话觉得女孩子说不妥当,那让女孩子生孩子,你怎么不说不妥当!”
凌镜尘:“……”
再挣扎片刻,却是越挣扎,某处越……
疼。
实在拗不过余烟,他便来了软的,“我求你了,放过我。”
这话,比他挣扎还让余烟觉得伤心。
但她忍着那些难受,舔了舔嘴巴,说:“放过你也可以,你现在就跟我下山,回家养身体。”
过去。
凌镜尘教过她《鱼我所欲也》,什么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她才不信这个邪!
她要凌镜尘好好的健康的活着,也要他不讨厌她!
而她的话,也让凌镜尘马上想到,他之前,就已经在躲她了。
然后他马上道,“不可能,你从我身上下来。”
他又赶她,余烟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了他的脸上,“凌镜尘……你不要讨厌我呀。”
“我好喜欢你的。”
当声音含上了哭音,她还是在今天,对他告白了。
“从小,身边没人告诉我,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那些出于本能的感受,我在十八岁才知道,只可惜,我意识到我喜欢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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