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镜尘默了默,“真不打算去见见许意?你如果想,我可以陪你过去。”
萧慎又吸了口烟,“想,也不想。”
“我至今没有想好,见到许意该说什么。”
“就说,你好许意,我是萧慎。”凌镜尘说,“你现在不是墨尧了,如果你暂时不能告诉她,那就重新认识一遍。”
萧慎没有回答。
等一根烟抽完,他熄灭烟头,与凌镜尘对视了会儿,说:“今晚如果许意在这里,我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我得缓缓。”
凌镜尘没强求:“那我等会儿和奶奶说一声。”
“嗯。”萧慎站起了身,又叹气,“镜尘,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谁,千万记住不要分开太久,会生疏到不敢见面的。”
凌镜尘视线滞了滞,“倒也不是。”
萧慎:“嗯?”
凌镜尘又想到了两年后在雪域的相遇。
“如果真的不愿意分开,会主动,不是你主动,就是她主动。”
萧慎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但三个月后,这事儿还真让凌镜尘给说准了。
那时,萧慎认识了许意当时正谈的男朋友,几个男人在一起喝酒,她现任喝多了,他怀着想见许意的私心,亲自把那男人送到了许意那儿……
然后,他们终于有了正式的交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下,萧慎就这样走了。
而许意也是想留下来吃饭的,但后来接了个电话,同事有人订婚请客吃饭,她不能不去,也走了。
晚饭少了两个客人,但也没影响明娥的心情。
看到凌镜尘,老人家有些开心。
只是吃饭的时候,明娥拿出了酒,就说不来是高兴还有愁绪了。
毕竟凌青云还在医院。
只是老人要喝酒,做小辈儿的自然要陪着,但也没有喝多少。
最起码余烟几杯下肚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就是,喝过酒以后,有些热。
明娥年纪大了,不胜酒力,喝过三杯就困了,吃过饭就在保姆的陪同下回了房。
于晴拉着凌镜尘在说话,余烟没有在旁边打扰,提前离开了德厚堂。
但她也没有朝月明轩去,而是去了山庄的后花园。
在这夏季,夜晚成了最舒服的时候。
后花园的湖上吹来的风带走了周身的热气,花草的清香无处不在。
余烟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抬头看星星。
星星很好看,能连接成很多的图案,她看的入了迷。
不一会儿,凌镜尘从后面的林荫小道里出现,他站在她身后看了她片刻,然后过来,直接坐在了她身边。
余烟看到了,心跳也突然乱了节奏,但眼睛依旧在天空上。
接着,凌镜尘开口说,“在想什么?”
第228章 憋屈
余烟说,“记得小时候,我开始带队进山,我很得意的对那个队的人说,我发现天空有七颗很明亮的星星,连起来像一个勺子。”
“然后我遭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嘲笑,他们一边告诉我,那是北斗七星,一边又用一种我很难形容的眼神看着我,问我有没有读过一年级,如果读过一年级,是会知道的。”
凌镜尘转头看着她,“你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个。”
“嗯。”余烟勾起唇角,“因为不是什么大事。”
“不会介意?”凌镜尘说。
“不会啊。”余烟看了他一眼,“后来他们看到了一种果子,得意洋洋的觉得他们发现了新鲜事儿,摘了往嘴里塞的时候,我也用他们看我的眼神看回去了。”
“看着他们躲在树后面,毫无形象的解决内急,我问他们有没有脑子,如果他们有脑子,就会知道我这种经常出入宁山的人就会见过,如果真是什么好东西,就不会只在深山里长着,而是被我们背着去市里卖钱了。”
凌镜尘的抿了抿唇,看她的眼神明亮又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余烟又看了会儿星星。
再次转头看向他,“凌镜尘。”
他与她对视着,没有说话。
“我的确能想开很多,也不会介意很多,可我还是有我介意的事情。”
凌镜尘眉心微微一蹙:“介意什么?”
“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看小说,我看到那些青春校园的小说,男女主人公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星星,我想象不到。”
“可是你能想象到,你走过校园的操场。”
凌镜尘喉结滚了滚,“可是这些很多人都有过,但在宁山山头看星星的经历,要少。”
“是。”余烟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淡淡闪烁,“我知道我见过他们没有见过的,可我还是很介意,别人的那些经历里,有我渴望的。”
如青涩的初恋,如纯真的浪漫。
“就像我今天一直介意我没有和你好好打个招呼,但我也是因为,我们可能不会好好的说一句话。”
“我不想听你说难听话,但是我又没忍住,还是和你说话了。”
“凌镜尘,上次我让你知道了我和景驰睡了,现在又和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越来越烂?”
话到此,余烟又笑着问,“还有我不懂,你上次都骂我了,为什么今晚,又要来这里?”
凌镜尘也笑了笑,“之前吃饭的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怎么现在话这么多,也说的这么直白?”
余烟又看了看周围。
很大。
四面八方都藏不了人,就像过去的宁山。
“就当是我喝了点酒吧。”
“这样么。”
凌镜尘说完,目光依旧在她脸上停留。
余烟继续抬头看星星。
不一会儿。
凌镜尘叫她,“余烟,你转过头来,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余烟愣了一瞬转过来,又抬手在脸上蹭了蹭:“有什么呀?”
凌镜尘微微歪头,认真的盯着她的脸颊,然后抬手放在了她的右脸上。
许久没有的触碰,让余烟忽然紧张,反应也迟钝了些许。
“有……”
男人温吞的刚说出一个字,双手忽而用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前一拉。
在余烟眸子瞪大的那一瞬间,两对儿唇碰在了一起。
唇上,都带着酒的香气。
只是余烟从未想到,凌镜尘会这样做。
她更懵了。
直到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往拢进怀里,并撬开她的牙关,她才回过神。
眼睛颤了颤,然后眯起,看着眼前的这张俊脸。
凌镜尘没有吻多久,很快,他松开她。
余烟的耳朵发红,抬手用指背擦了擦唇角,“你……”
凌镜尘笑着说,“在生气。”
余烟不明白他的意思。
凌镜尘也不想让她明白什么。
他们之间,过去有过误会,已经解开了。
后来她迫于无奈的制造误会,他也都知道了。
可这样,还是没能像普通情侣那样,好好的在一起。
争执、吵架,也很难出现。
他不会吵,余烟的做事风格,也从来是能动手从来不说废话。
他只要明白自己从余烟那些话里,听出了……她害怕他因为那些事而讨厌她。
她或许是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袅袅从来直白,很少这么憋屈过。
他当然看不得她这样憋屈。
所以他觉得,不必去捋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语有时候越说越乱。
不如用肢体,用行动,来直接让她感觉。
“好吧。”
余烟垂下了头,“你生气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嗯。”
凌镜尘站起了身。
余烟抬头,“你要走了?”
凌镜尘又弯腰,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我是很生气,只是接吻,不够。”
说完,他抱着她迈开了步子。
余烟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万一被人看到……”
“不会,我们不回院里,我们去温室。”
温室,是余烟平时酿酒的地方,周围很多草木,现在那里会有很多蚊子,没有人会过去的。
但余烟还是怯。
甚至她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一圈。
余烟自己也是觉得憋屈的。
她从小到大,除却儿时的那个心理阴影,她从没有怕过什么。
但这后来,她妥协了好几件事。
“我不去,我要回房间。”
她不想再冒险再放肆了。
凌青云现在病是病了,但脑子没糊涂。
如果凌青云知道了,真把她算计了,她连这样看他,以弟妹的身份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的剧烈挣扎让凌镜尘停了下来,余烟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就要往月明轩的方向跑。
但手又被凌镜尘抓住,“余烟!”
他激动道,“你有没有想我?”
余烟回过头来,深深的凝望了他几秒。
还是甩开他的手往前跑了。
凌镜尘远远看着,满眼心疼。
他从她逃离的模样里,读懂了什么。
余烟回到西厢的时候,凌镜尘的豪车开出了凌寒山庄。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神色冷峻,阴沉。
前面开车的是御风。
他问:“您父亲这个时候可能已经休息了,您怎么不明天去?”
凌镜尘的眼底有一抹散不去的冷意,“回来的当天,不去看望一下我那位好父亲,显得我多不孝顺。”
他猜到了凌青云又威胁了余烟,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要去套一套。
第229章 真心话
他到了医院时,凌青云正在看股市,离睡还要一会儿。
而他过去,刚对自己的父亲礼貌关心了一句后,谁料凌青云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接了我的工作,还有苏国王子那样的人脉,我管不了你了,你应该在家乐呵,怎么来见我了?”
凌镜尘在病床边坐下,“我作为儿子,关心您不应该吧?”
“关心我?”凌青云又笑,“你是因为自己和余烟的事儿来的吧?”
凌镜尘眸子一敛,没有说话。
他虽然从小到大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接触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终究是一家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凌青云这副从容又冷漠的样子,就是说明,他要说点正事了。
果不其然。
凌青云把平板放去一边,转头盯着凌镜尘,“你是来套我话的,还是有话要对我说?”
凌镜尘喉结滚了滚,和凌青云迂回:“我看父亲有话要说,还是您说吧。”
“要我说?行?”凌青云又拿过自己的手机。
他解锁后,在相册里看了看,里面存着很多中药材的照片,还有一张,余烟见孟曼曼的监控截图。
除了这些,还有几张他和孟曼曼的合影。
从凌镜尘的角度只能看到凌青云在看手机,看不到他到底在看什么。
凌青云盯着那张监控看了很久。
凌镜尘有些等不及了,“父亲是想让我看什么?”
他一说话。
凌青云回过神来,手指动了动,把那张照片删了。
“倒也不是。”他也突然开口,“是突然想起,有信息没回。”
说完,抬起头来,看着凌镜尘。
凌镜尘长的阴柔像于晴。
而像于晴的孟曼曼,在某些方面,和凌镜尘就像兄妹。
凌青云喉结咽了咽,突然又用力呼了口气。
就像一阵风突然吹走了久散不去的阴云一般。
接着,他把自己和孟曼曼的那些照片也都删了。
“尘儿,”再把手机放下后,他问凌镜尘,“爸问你一句真心话。”
“您问。”
“你真的能保证,自己能一直爱余烟?你能保证,你现在对余烟的执念,不是因为没有得到过?”
这些话,凌青云问的很认真,甚至声音也温柔了很多,“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在你母亲之前,我曾经很爱过一个女人。”
“后来,为了能生健康的孩子,我娶了你母亲,一开始我以为我对你母亲只是利用,背着她和我一开始爱的女人纠缠。”
“可后来,在你母亲提出离婚后,我却舍不得,我一想我生命里没有她,我会很痛苦,后来她不愿意和我亲近了,我就找事儿气她……”
“但你母亲对我还是很冷淡,我也心寒了,然后发现,很多女孩儿都很可爱,我都很喜欢,人怎么会一直爱同一个人呢?”
听完这一切,凌镜尘神色依旧淡然,他眼皮缓缓眨了眨,平心静气的说,“人会一直爱同一个人,您也从头到尾,在爱着一个人。”
凌青云眸子瞪大,对儿子的这话还有点期待,“谁?你母亲?”
凌镜尘:“你自己。”
凌青云眸子一怔。
凌镜尘继续道,“您想生健康的后代,是为了您自己的未来,而您当年的未来里,就没有您所谓的您最初爱的那个女人。”
“和我母亲在一起后,您的目的达到了,您又觉得不满足了,才会怀念过去,然后伤害母亲。”
“后来母亲要离婚,这又要破坏您的利益,您不愿意……”
“您也不用反驳我,说您之前也痛苦过,因为有些痛苦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和一个相处很久的人分开的感觉,和您只有一万块,又把钱全部丢了的感觉差不多,都会有生活很难继续的错觉。”
凌镜尘此刻的眸子,深沉坚毅的不容人反驳,“我问您,如果有一天发生了灾难,您和母亲只能活一个,您要让谁活?”
这话,把凌青云问住了。
他缓了口气,“那有一天如果发生了灾难,你和余烟只能活一个,你要让谁活?”
凌镜尘神色愈发冷然,他喉结又滚动,“这个问题我不敢想。”
“我都不想她受一点伤害,我不敢想她灰头土脸,恐惧的面对灾难。”
“有时候,感动和付出也不一定能代表什么,但恐惧可以,人越恐惧失去什么,就会害怕幻想。”
此话落,凌青云的瞳仁缩成了一个点。
这个道理,他明白。
凌镜尘继续说,“爱也从来不是挂在嘴上的东西,因为真正发现自己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后知后觉的……”
“我也是有一天,看到余烟的胳膊被太阳晒的脱掉一层皮,我都心疼的不行时,才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怎么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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