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内务府总管马齐凭借自己的优越职位,近水楼台先得月,亲手团了三车煤球!死硬地挤进了雍王南巡队伍!什么投票八阿哥当太子?臣冤枉啊!我富察马齐是被鄂伦岱、阿灵阿他们蒙蔽的啊!
当然,十三爷是不能顷刻稍离的。他四哥离不开他!他倒是离得开他四哥,但他实在不敢离他大孙女太远!
天天眼前儿盯着已经这么能闹腾了,再一南一北隔开几千里,他四哥和凌霄这对卧龙凤雏能整出什么活儿十三爷想都不敢想。
十三爷依依离别了刚生完小阿哥的十三福晋,旁观了四福晋带着女眷抱着阿哥依依离别了凌霄,出京往江南去也。
没了凌霄格格,京城很是寂寞。纵然有任樵主持《谢瑶环》的教学推广,京城各大戏班在戏楼茶馆演出时,人们总是不足,听说往江南去的谢秋娘那才是谢巡按本人呢!
凌霄格格在出游队伍里快活极了!!
当然,她在京城近来也很快活,又是宫门观鱼又是法场观刑。人的声名是自己闯出来的!
凌霄名声是“才女”“仁义”的时候,不过是雍王爷喜欢。博士格格建成煤厂,直接帮十三爷复爵贝勒时,进宫时便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西林觉罗侧福晋排完女巡按,皇子阿哥们往昭仁殿睡大通铺之后,想不理德妃就能当面装病!
皇九子夺爵圈禁的第二天,德妃娘娘往雍王府赐了安心定神的药材。现在宜妃娘娘想再说她像自己那是不能了。(宜妃:你猜我想不想刀了你?)
不过京城毕竟还有个康熙,如今离京出游,凌霄才算彻底放松了!
她今天骑白马,明天骑黑马,鼓励许小猴跟侍卫学些武艺,自己也跟着舞舞棍棒。
对凌霄格格的做派,雍王府从上到下是习以为常了,而南巡队伍人员复杂,眼睁睁看着西林觉罗侧福晋出入不避、言笑无忌,可算是开了眼界。
这时候拼的就是反应速度!
马齐激情洋溢:“侧福晋真是英姿飒爽!我满洲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老臣家中有许多女孩儿,若能得侧福晋教导一二,沾染几分豪气,就再好不过了!”
凌霄:……不愧是三朝宰相!能屈能伸!邬思道在您面前都不是个个儿!
总而言之吧,谁敢不供着她啊。
侧福晋出格?出什么格?你看不出来雍王超爱吗!侧福晋骑马他递鞭,侧福晋舞枪他递刀,侧福晋敢杀四爷是真敢埋啊!
越往南走,满人越少,只在官衙或军营聚居,汉人们前额也没那么光溜了。胤G胤祥讨论起来,有穷的缘故,也有众所周知的缘故。
凌霄吃着点心,插嘴说:“我阿玛就剪辫子啦。”
四爷:??
十三爷:!!
沉默,沉默是此刻的銮驾。
“你,你阿玛……是在西洋剪的?”终于,十三爷颤抖着问。
“剪辫子有什么?”凌霄含混不清道:“不都剪辫子吗?”
四爷默默把她面前的点心盘子挪开,挪过去一杯温茶。凌霄喝了半杯茶,清清嗓子,说道:“你们想过为什么我们满人是这个发型吗?因为我们骑马在山林草原打猎,所以不适合像汉人那样戴冠,说白了就是生产生活方式不适合‘衣冠’。”
她一句话说出来,銮驾更沉默了。这不就是蛮夷吗?
凌霄用自信笑声打消两位祖宗的自卑:“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金钱鼠尾还不长虱子哩。现在我们得了天下,不再游牧,自然可以把辫子剪了嘛。”
四爷:“……也戴冠?”
“短发。”凌霄的手在他们头上比划,短发,一种适合工业生产的发型!多利索啊!爷你把辫子剪了留个短发肯定特帅!
四十三:“……”
“什么满汉,就是不同生活方式形成的两个民族嘛。”凌霄把剪辫的高度往上拔,“现在我们从游牧转农牧,未来一起从农业往工业走,还一起留辫子干嘛。”
四十三:“……”
你这么一说,当年的留发不留头仿佛是一个笑话一样。
凌霄话却还没说完,她在一丈高的銮驾里站起身,叉着腰发表演讲:“男人剪辫,女人放足,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四十三:“……”
十三爷招手要她坐下,四爷把点心盘子重新端回她面前,别说了快吃吧。
凌霄拍拍手,不吃了,她打个哈欠,困了。四爷推开窗户,很自然地略过方才的话题,“下小雨了,你歇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就到行宫了。”
凌霄也点点头,她往一旁迎枕上一靠,在十匹马拉的平稳大车上听着细微雨声和压低的谈话声,清清爽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她扒拉掉身上盖着的薄被,见胤G胤祥开了半扇窗户,难得闲适,正在窗下对弈,不由挪过去往窗外一望。
太阳已经出来了,湿润的暖风往她脸上吹,整个世界被洗得清亮亮,不惹尘埃。
凌霄一时心情大好,哼起戏来:“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习习透裳衣~”
这些天《白蛇传》巡演一路,四爷也早熟了这段唱词,应声接道,“真乃是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凌霄下意识往下唱:“问郎君家住在哪里,改日登门叩谢伊。”
这是西湖初遇时许仙因借伞事和白娘子的一段对唱,下一句便该是许仙自报家门地址,四爷却打磕巴了,他想改改词儿,我家怎么是寒家呢?
十三爷只当他忘词了,笑着唱:“寒家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些小之事何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
凌霄赶紧叫好:“比王爷唱得好!”
四爷瞪她一眼,十三爷哈哈大笑,歌声笑声传到外头,侍卫们脸上也带了笑意,轻松地闲谈几句,眼前行宫已到,离江宁府只有七日的路程了。
江宁府里的官儿已经快愁死了。
头一个愁死的是江宁织造衙门。
江宁织造衙门姓曹。不算曹寅的爹,光曹寅自己就当了二十年的江宁织造,主要负责生产和采买丝织品,这种活儿干下来,那家里真是白玉为堂金作马。
而康熙南巡六次,驻跸江宁织造署四次,“元春省亲”,银子如海一般花去也是不消说的。
去年曹寅去世,自己核算库银亏损了二十三万两。而三年前噶礼给他算出来的是三百万两……
如今是曹寅独子曹J继任江宁织造,曹J闻听雍王南巡,天天熬夜带人涂账本。好在这次雍王虽然奉天巡狩,毕竟正事是搞土地税改革,曹J已经暗下决心,只要雍王不追我们家的账,什么都可以商量!
摊丁入亩?织造改良?蜂窝煤厂?曹家带头支持!
前两件事干活的人还没来,内务府派来建蜂窝煤厂的官吏们已经早到了,曹J三天两头去煤厂转一圈,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
什么出身歧视?不存在的!
他们不但出身雍王府,而且伺候过西林觉罗侧福晋啊!
侧福晋为了他们嘎掉了噶礼啊!!
歧视她们是女人?歧视他们是太监?反正曹J是没这个胆子,求求大人们多在四爷和侧福晋跟前美言两句吧!!
第二个愁死的是江苏巡抚衙门。
改革税制跟织造衙门关系不大,但顺手查查巡抚衙门的账那是理所应当的。
现任江苏巡抚张伯行,巧了,也跟噶礼有仇。当年江苏巡抚和两江总督互参,张伯行已经下了诏狱!张伯行怎么绝地反杀噶礼的呢?全靠两江总督的英雄母亲挺身而出……
但做官做到封疆大吏,人事总不是这么简单的。旁的不说,入值南书房的、雍王南巡队伍里的方苞,就是张伯行逮捕送交刑部的……
方苞还不算什么,雍王携带的候缺官员之中有一个人叫陈鹏年!张巡抚心惊肉跳。
陈鹏年,五年前的江宁布政使,栽在查布政使司的亏空上。如今背靠雍王爷,他俩不是来重查亏空的张巡抚是真不信!
相比于曹公子的思路,江苏巡抚的手法就简单粗暴多了――雍王爷,你可要江南美人吗!
“大人,四爷可是有侧福晋随行的!万一惹怒了这位凌霄侧福晋……”
噶礼可刚过完了“七七”!
张巡抚立刻怂了,“那给十三爷送去?”
幕僚提醒道:“这若是叫四爷知道了,你有我无的……”
“不妥不妥。”张巡抚捻着胡须,猛然一拍大腿,“这不是现成的枕边风吗?这凌霄侧福晋喜欢什么?!”
我江南金玉锦绣,人杰地灵,还拿不下你一个凌霄吗?说吧,你想要啥!都给你安排上!
张巡抚一面带着江宁官员们去拜雍亲王,一面使人仔细探查雍王侧福晋,没多久就得到了回报。
张巡抚一张老脸写满了惊慌与茫然。
什么?雍王侧福晋跟一个英俊书生把臂同游?!
第43章 你很像我初恋啊
雍王南巡队伍抵达江宁, 各有各的活儿,四爷带着十三爷开肝,凌霄带走曹J去研究怎么提高纺织效率。
京里带来的新织机往纺织中心一放, 何止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当地干了一辈子纺织的专业人员听京中织娘说明了凌霄侧福晋出手之阔绰, 个个生产积极性万丈高,不到一个月, 愣是把从缫丝到纺织的一整套机器都改了个遍!
机器跟上了,原材料也要跟上,凌霄又带着人忙忙碌碌去搞原材料种植等等。明明南巡队伍就驻跸在江宁织造署,愣是过了大半个月才有空见一见曹家的小姐们。至于四爷?四大爷有哪里能跟金陵十二钗比优先级啊!
这毕竟是江南的地盘儿, 侧福晋跟雍亲王半个月打不上一个照面儿, 在密切关注江宁织造署的地头蛇的眼里不是什么秘密。
两江总督舒穆禄氏赫寿久在京中为官,如今又和雍亲王共事, 还无心无暇操心四爷的个人生活, 江苏巡抚张伯行顾忌彪悍的侧福晋也不敢动作。却总有些心里有鬼的官儿狗急跳墙,主动要为准太子分忧!
来了江南, 怎么能不受用些江南土特产呢。
尤其妙在这扬州瘦马还会说话,枕边风儿吹起来, 土地税都好商量!我们可愿意跟雍亲王分钱啦!
于是凌霄难得早些下班,一进江宁织造署后宅,迎面撞见一群江南美人。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引路的管事打千行礼, 在夏末初秋吓出一身冷汗。
美人们用新学的规矩娇怯怯地跟着拜, 声音又软又甜:“奴婢给侧福晋请安。”
凌霄停住了脚步。
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四下鸦雀无声。
“……都起来吧。”凌霄忙了一天, 脚步发飘, 声音也发飘,“该去哪儿去哪儿。”
管事不敢起, 额头贴在地上,美人们愈发惊慌。凌霄看她们一眼,知道他们畏惧的是自己,继续往前走去了。
这些美人的命运,不在于发一时的善心,在于她的纺织工业。如今她们能进王府皇宫,或许已经是最好归宿了。
对不起,雍王爷不收。
四爷查了一天账,被全是窟窿的账本气得七窍生烟,晚上回来看见账本主人试图用美色糊弄他,雍亲王气得烟熏火燎,大怒之下几乎立时要派人捉这些伥鬼!
你把爷当什么人!酒色之徒吗?!昏庸禄蠹吗?!不把你抄家灭族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王爷息怒。”邬思道他们连忙上前劝,“虽然被侧福晋撞见了,但侧福晋何等人才……”不会瞎吃飞醋的。
他们话还没说完,四爷想起来这茬狠狠一拍桌案!
太窒息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四哥息怒!”十三爷连忙上前握住四哥发抖的手,“侧福晋,额,侧福晋那里……抄家还不到时候,先派兵围起来就是了!”
“正该如此。”四爷杀气腾腾,“白天敢送女人,保不准晚上就要偷运财物!事不宜迟,现在就点人去围着!”
这一派吩咐下去,众人各去休息。四爷犹豫一下,将要往外走,又止步,如是再三,吩咐苏培盛说:“去格格那里,看格格可歇了?把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苏培盛领命而去,不多时带了万年春来回话。万年春早来江南,煤厂事既上了轨道,见凌霄出门带的侍女不够,主动请缨回到凌霄身边,这些时日又跟着一起忙纺织的事务。
“格格怎么说?”四爷劈头就问。
万年春微微躬身,答话说:“格格问那些女人的去处,如果王爷没有别的安排,格格倒愿意让她们去纺织厂做工呢。”
四爷:“……”
不愧是你。四爷被这冷水兜头一浇,终于息了怒,摆摆手,意思是随她去吧。
苏培盛带着万年春下去领人,心中暗暗咋舌,好家伙,格格若是早说几句,那四品官儿还未必现在就被宰了。
如今江宁织造署是整个江南的政治焦点,多少双眼瞅着呢。当夜雍亲王派兵把贪官府邸一围,第二天西林觉罗侧福晋的威名传遍两江!
多大的醋劲儿啊!都说八福晋管男人忒霸道,八福晋能让八爷派兵围家吗?
从四品的官衔儿,送了八个美人,这就着手抄家了?
何等淫威!
全江南的官儿有一个算一个,各个对西林觉罗侧福晋又上了一万分的心。
凌霄再往新建的织造厂去,地上连个线头儿都不带有的。笑话,那八个美人正搁这儿天天织布呢!江宁府还有谁比我更懂厂长的威权!
凌霄:“……”
这活儿是一天都不能干了,凌霄带着万年春出门上香。南京古刹众多,凌霄因为散心故,往北边钟山去。
她上次来时,钟山有中山陵,如今却只埋了朱元璋。凌霄原意要往寺庙去,没想到江南文气何等鼎盛,刚上钟山已经可见三三两两的读书人了。
凌霄暗暗点头,拣一无人亭子坐了,由着万年春把食盒里的茶水、点心、书籍往出摆,她拄着头看来来往往的士人。
说起来,之前和康熙承诺的诗会还没开呢。听说方苞一回江南犹鱼入水,那有他也够了,有功夫在读书人中间扬名,不如多排几出戏四处传唱。
许小猴跟着师父师哥一起在谢秋娘的京剧团里干活,如今该是巡演到了镇江,不知道拥有金山寺的镇江人民看见水淹金山寺一节是什么心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亭外经过了一对青年士子,正说话的那一位高鼻梁大眼睛,凌霄一见就坐直了身子――这位少年,你很像我初恋啊!
“公子!”凌霄扬声唤人。
袁仲良一抬头,见一小姐端坐亭中言笑晏晏,整个人都呆住了。
“公子~”他一抬头就更像初恋,凌霄想起记忆里的人声音更柔和了,“公子可能帮我一帮?”
袁仲良呆呆道:“怎么帮你?”
凌霄一笑:“公子请上来说话吧。”
袁仲良刚要上前,身边友人一把拉住了他。
友人姓方,有秀才的功名,方秀才素知好友虽然在进学上天资聪颖,生活中却有几分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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