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银无力地用袖子盖住眼睛,也遮住了发红的眼眶,胸膛一起一伏地呼吸着。
“宸儿没有不喜欢师尊,宸儿恨不得师尊住在这里好不好?师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宸儿求您别哭了……”
谢凉宸一边苦苦哀求着,一边盯着脑海中纹丝不动的好感度条,又看了看仅剩三十分钟的任务时长,一阵绝望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她也要被逼疯了。
刚才这些事做都做了,沉没成本这么大,要是任务还失败了,谢凉宸真的会想投井。
一不做二不休,谢凉宸在脑海中疯狂思索怎么才能把师尊的好感度涨回来:
光是这么哄,效果肯定微乎其微,因为这是好感度条不是心情条,没那么好涨,就算哄好了估计也只能涨回来个十几度,而且耗时太长了。
要想让师尊重新拾起对她的喜欢,而且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究竟要用什么方式呢……
谢凉宸脑海中突然一闪:
等等。
刚才桑银掉好感度最大的一次,是谢凉宸说“沈师尊可以进来,你不可以”的时候,而好感度代表的是男女之情,那么这就证明……
桑银吃沈云移的醋?!
谢凉宸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竟然是这样,桑银对她根本不是长辈争夺小辈的那种醋意,而是男女之情的那种醋意!
抓住突破口的谢凉宸顿时扑到床边:“师尊,我以后也不让沈师尊进来了,只让师尊进来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桑银盖住眼睛的那只袖子微微一颤。
【好感度上升1点。】
“……”只有1点。
不过好歹也是增了!
看着还有二十分钟的任务时长,谢凉宸像机关枪一样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
“沈师尊坏!师尊好!沈师尊一言不合就走,坏!师尊进来给宸儿铺被子,好!宸儿最喜欢师尊,不喜欢沈师尊!”
谢凉宸这样小学生似的一顿输出,让桑银的好感度条再次——
上升了0.5点。
我艹,怎么还有小数点啊?!谢凉宸简直要疯魔了,这么零点几零点几的涨,得从春秋战国开始哄才行吧?!
而此时,距离长月山千里之外的太苍道。
正在布阵的沈云移连打好几个喷嚏,有些疑惑,却还是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符纸飘动在阵法周围,每一个节点都由一根光线连接着,有些像月亮各个时间点的盈亏图案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繁复诡异的卦图。
沈云移站在整个阵的最中央,抬头望了望月亮,深吸一口气——
“启阵。”
……
这边。
谢凉宸趴在桑银身边,能想到的好话全部都说了,期间还试着给桑银擦眼泪,都被桑银躲开了。
而此时,任务时限仅剩二十分钟。
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要师尊到达一个几乎爱上她的状态,谢凉宸真的办不到。
她看着窗外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继续喋喋不休的道歉。
谢凉宸闭嘴之后,桑银耳边一下子清净下来,忽然有些不适应,将遮住眼睛的袖子稍微挪开了些——
从那一丝缝隙中,窥见了谢凉宸的侧颜。
她洁白的面庞对着窗外,迎着飞雪中的月光,显得那样清冷,那样无奈和痛苦,看上去十分灰心丧气。
桑银忽然心中一颤,这时候,一种后知后觉的怪异感才涌上他的心头,他终于思考起来,宸儿为什么今晚要这样做?
前面无端对他发火,后面又变着花样哄他,这样的两极反转究竟是为什么?
可还没当桑银将这个问题思考明白,透过谢凉宸的肩头,他惊讶地发现,窗外那一轮弦月竟然在悄无声息地涨满!
怎么回事!现在可是深冬时节!月亮应该是上弦月的模样,怎么会越来越圆?!
由于魔种的原因,桑银对月亮盈亏十分敏感,见到如此天象直接从床上撑了起来。
月满是魔气苏醒的信号!
就像反射一样,桑银几乎是立刻准备运气压制丹田内的魔种。直到他准备开始运功,才发现——
体内没有任何的波动。
没有躁动,没有灼烧感,什么都没有,丹田那里空空如也……
桑银心神一颤。
怎么回事?
魔种呢?
躁动呢?
望着窗外越来越圆,几乎已经快变成盈凸月的月相,一阵寒意从他的后脊梁骨缓缓升起。
而下一刻,谢凉宸突然一皱眉,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随即,在桑银缩紧的瞳孔中,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暗红色气息从谢凉宸身上缓缓逸散出来——
第74章 蟒蛇啮莲
谢凉宸丹田内的魔种就像受到月相召唤似的, 魔气像海潮般一波接着一波涌出来,在她周围如暗黑的日冕一般妖娆舞动着。
看上去甚至有点像虔诚的教徒环绕着一份贡品,正在跳着诡异的祭祀舞蹈。
谢凉宸感受到丹田一下子燃烧起来, 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立即回头, 想确认桑银有没有发现。
可是回头的那一瞬间,果然对上了桑银震惊到涣散的瞳孔——
那一刻, 她就知道这件事暴露了。
糟了,这回真的瞒不住了。
就像小孩子作妖被家长发现一样, 谢凉宸心头猛然涌上海啸一样的慌张感, 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
奇怪啊, 为什么魔种会突然爆发,还是偏偏是师尊在她身边的时候爆发?!
没有人能回答谢凉宸的这个问题, 下一秒, 蚀骨的疼痛就洪水猛兽一样扑了上来,谢凉宸一个倒吸气, 差点被痛晕过去。
桑银立即冲上来扶住谢凉宸, 在她耳边惊慌地喊道:
“宸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魔种会在你体内?!”
谢凉宸痛得牙齿都咬紧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邪火正在燎着她的四肢百骸,烧得她剧痛无比, 那是一种马上就要葬身火海的濒死感,好比镇压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谢凉宸就像被关在里面的孙悟空, 被满炉子的三味真火灼烧着。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瞬间被所有的负能量充斥,她迫切地想要杀戮什么, 捏碎什么,想见见血,想尝尝甜腥的铁锈味,耳边更是无端出现了恶鬼的哭嚎声,一阵一阵地尤其刺耳,但是非常不真实,谢凉宸一听就感觉是虚空中传来的。
这还没完,魔种带来的不止是疼痛和精神污染,更是七情六欲的大爆发。与这些杀意一同而来的,是更为浓烈更为恐怖的存在——
那就是滔天的情.欲。
在魔种带来的万千痛苦中,最为肆虐的是那七情六欲之首,情.欲。其他的几种欲望几乎都能靠强大的精神力忍下来,但是这一种,谢凉宸却因为从未经历过而没什么抵抗力。
眼前的师尊在她眼里忽然变了个样子,就像加了一层浓稠的滤镜,看上去唇红齿白,格外可口,让人有种想要撕碎了的冲动。
谢凉宸清醒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想的是:
“原来师尊之前忍受的是这样的痛苦啊。”
当最后一丝神志被吞噬殆尽,谢凉宸的眼睛漫上一层血红,眼尾泛出一层犹如胭脂般的艳色,唇色更是无端绯然,让她看上去就像一朵剧毒的彼岸花,诡艳而高贵。
她慢慢地将脸转向了近在咫尺的桑银,并且伸手狠狠掐住了他脆弱的脖颈,直接将他整个人都送到了面前。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成了鼻尖对鼻尖,桑银惊慌失措道:
“宸儿,你要对吾做什么?!你这是魔种发作了,吾先先给你压制好不好?你不要冲动。”
谢凉宸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桑银的喉结,就像玩弄着可口的食物,眼神中满是压抑不住的魔性。
“冲动?”谢凉宸的语气迷离而轻柔,“我看上去很冲动吗?”
说着,她抚了抚掌中的他的腰,那薄薄的里衣下是肌肉贴着骨骼的结实触感。
“师尊这仙气飘飘的美人骨下竟是这般好风景?”她邪笑着喟叹道,尾音上挑,听上去甚至有几分询问的意味。
桑银眸中闪动着震惊:“宸儿……”
谢凉宸却根本听不进桑银说了些什么,她的五指收紧了些,几乎是掐着他的腰往自己跟前送。
两人离得更近了,谢凉宸几乎可以看见桑银脸上细微的容貌,他的眼底闪烁着水润的色泽,一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频繁抿唇。
谢凉宸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上位者的轻蔑,又有几分看猎物挣扎的高高在上,却仍笑而不语。
桑银几乎快要哭出来,似无助地哀求,又似虔诚地祷告:“宸儿,你听我说,你现在不是清醒的状态,你只是被魔种侵占了心神,让吾运功为你压制好不好?”
谢凉宸依旧不答,只是兀自笑弯了眼。
整片夜幕忽然变得浓稠。
烛台不知是自己掉落的,还是被人伸手扑翻的,化不开的浓墨中,一根长满荆棘的藤蔓如蟒蛇般“嘶嘶”地爬行而来,将高山上那朵娇弱雪莲缠绕包裹。
它时而耐心十足地逗弄着,时而打圈卷起送入高空,时而将荆棘扎入血肉,却又控制着尖刺的力道,让其只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和酥麻,不至于从这场梦里苏醒过来。
魔气舔舐着那朵高山雪莲,像一种特殊的麻醉,一点一点将这神圣的纯洁蚕食干净,就像要把这朵洁白如雪的娇花也染至猩红,变为那根藤蔓的同类。
窗外,这场大雪淋漓不尽,直到月相如退潮一般慢慢缩减,重新变成上弦月的时候,黑暗中的所有声音终于平息。
……
太苍道之巅,圆形阵法熄灭了光辉,所有符纸泄了力一般坠落下来,飘落在地面上。
沈云移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悬浮的水晶球,脸色苍白,就像确认了什么一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原来竟是这样。”沈云移握着水晶球的五指微微颤抖,像是要把这颗球给生生捏碎。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邵悦橘几步上前,担忧道:
“道尊,月满阵可是倒反天罡的大阵,极其耗损修为,悦橘斗胆询问道尊究竟为什么要开启此阵?”
沈云移闭上眼睛,神色间出现了几分罕见的绝望之色,转瞬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却饱含沧桑。
“悦橘,你可知数百年前我曾开启过天门,唤出上古神力,化解过世间一次大劫?”
邵悦橘点头:“悦橘知道,道尊是为了阻止魔尊降世才开启天门,拯救了苍生。”
“可我现在才发现,当年做的那件事,才是真正的倒反天罡!”沈云移长叹一声,眼眶涌上一轮鲜红,似乎含着千万后悔与无奈。
当他从水晶球中看见谢凉宸浑身燃烧的魔气时,沈云移第一次有种想要自缢的冲动,那种看着在意的人因为自己无心之过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感受,让他几乎想要了断自己的生命以做补偿。
魔种从来没有消失过,也从来没有被彻底压制,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越过天门来到这个世界的异世魂魄,谢凉宸。
这是亲手作孽啊,为了几百年的安宁,他竟然阴差阳错地让谢凉宸承受了这一切!
可是,他还能怎么选?
如果那天不开启天门,入魔的就是桑银,他同样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挚友在眼前变成一头嗜血的魔物然后再灰飞烟灭。
命运竟然残忍到对他设下了死局吗?
……
魔气褪去。
谢凉宸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鬓发几乎被冷汗全部洇湿。
被魔种抽干神志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因为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谢凉宸的主观意识和魔种做了大量的斗争,导致体力一下子被掏空,整个人因为虚脱而一下子睡了很久。
神志一丝一缕重新回归脑海,大约过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谢凉宸恢复了五六成的自主意识,终于挣扎着苏醒。
迷迷糊糊间,谢凉宸感觉到,房间里没有一盏亮着的灯,周围黑乎乎的。
一个刚刚醒来的人几乎都会去回想一下睡前发生了什么事,谢凉宸也不例外。可是现在的她只记得,自己和师尊如同连理枝一般缠绕在一起,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呵。”谢凉宸不解地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侥幸。
或许是侥幸更多一些,幸好,幸好没有做那件事,否则不仅师徒情谊永远作废,更不知道要造成什么万劫不复的后果。
其实谢凉宸一直没有什么师徒伦理的概念,现实生活中她没有什么很尊敬的长辈,所以来到这个修真界里很难树立起对桑银的敬畏感。
因此做这种越界之事,谢凉宸并不会像桑银一样产生那种强烈的突破伦理的刺激感,只会觉得这样冒进对桑银不公平,这样会让桑银陷入内疚,仅此而已,这也是谢凉宸一直不愿意去做那些攻略任务的主要原因。
但是任务并不是谢凉宸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很多时候都是强迫性、突发性的,就像魔种突然间爆发一样,谢凉宸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被魔种完全操控了身体,然后被迫再一次冒犯了师尊。
而且这一次比之前的那些都要过分,已经到了触及底线的程度!
谢凉宸一阵心慌,本能地把手往身边探了探,旁边没有人,空荡荡的,床上只躺着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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