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不好了,有一大批仇家追上来, 师姐现在一个人在山下迎战, 快去救师姐啊!!!”
桑银猛地一下站起来, 呼吸大起大伏:“什么?!快带吾去!!”
可他才跨出一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苏棉惊得赶紧搀住桑银,来不及问“师尊你怎么了”,桑银揪住他的肩膀说:
“快去通知各位峰主, 还有百花谷和太苍道,快,快!!!”
“师尊, 那你呢?”苏棉哭道。
“吾稍后就去,快去报信!!”桑银将苏棉一把推了出去, 苏棉哽咽一瞬,随即如火箭般冲了出去。
前所未有的绝望包围了桑银,泪水从浑浊的视野中滑下,他要救宸儿,他要救宸儿,宸儿千万不能有事!
桑银一步一拐地往山下奔去,走几步就要摔一跤,苍白的肌肤逐渐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背上的惊漪剑似乎感受到主人正在艰难地奔波,竟是直接从剑鞘中飞跃而出,示意桑银御剑。
桑银情急之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会御剑,于是连忙晃晃悠悠爬上剑身,惊漪剑立即带着桑银往山下激射而去。
此时,山脚下。
“欧阳先生,你可真的想好了,魔动阵一开,我们就只有一次机会剿灭谢凉宸。”刘锦纯还是有几分害怕,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他们真的不能趁谢凉宸虚弱的那一小段时间完成击杀,一旦魔尊出世,将面临灭世的危机。
欧阳岩歪嘴一笑,仇恨已经盖过了所有的理智,他现在唯一所想,只有立即杀了谢凉宸!
欧阳岩狠毒的眼刀扎向他,语气不容拒绝:“刘宗主,我欧阳岩从不和犹豫的人合作。”
刘锦纯闭上了嘴,心想,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还有退路?
不杀谢凉宸,就得被谢凉宸杀!
八千个人都奈何不了此女,若是留她一条命,以后说不定会酿成多大的祸患!
所以就算这是一场豪赌,他也要赌一次!
刘锦纯闭嘴之后,没有人再敢对欧阳岩发出什么异议,欧阳岩目光危险地盯着前排的一些灵力稍低的弟子,朝祁师远说:
“祁宗主,魔动阵开阵需要足量的血气,现在血气还不够。”
祁师远顿时明白了欧阳岩的意思:“欧阳先生,您的意思是,我方主动献祭一些弟子为魔动阵提供血气?”
“桀桀,还是祁宗主聪明,这些弟子灵根如此差劲,想来未来也不会成为你千鸟剑庄的顶尖力量,还不如用在刀刃上。”
李红玉闻言张大了嘴巴,欧阳岩丧心病狂的程度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竟然要拿活人献祭,而且还是己方的队友,而这么做只是为了杀死谢凉宸!
可是,她一想到马上就能杀死谢凉宸,对欧阳岩的恐惧马上又被浓厚的期待覆盖。
祁师远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剑斩出一道粗壮剑气——
前排的千鸟剑庄弟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直接血溅三尺!
祁师远突然砍杀己方弟子,使得身后千鸟剑庄的弟子们爆发出惊天的惨叫,所有人全都惊吓不已!
欧阳岩看着前排弟子人头落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即斜眼看向刘锦纯:“刘宗主,千鸟剑庄已经展示了自己的诚意,该轮到无极宗了。”
刘锦纯咬牙,转手灭了无极宗刚入门的年轻弟子,血腥气加重一倍。
无极宗后方立即也爆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尖叫声,一时间人心大乱。
刘锦纯在尖叫声中看着手中的宝剑一瞬茫然,他刚才干了什么?他亲手杀了自己门下的弟子!
“欧阳先生,我要不要去安抚一下我宗弟子?”刘锦纯心慌道。
“不必。”欧阳岩反手拉出一个血红圆阵,“魔动阵开启之后,谢凉宸体内的魔种将会爆发,此刻消灭谢凉宸只需要你和祁宗主联手一击。至于那些弟子不值一提,以后还有的是天才为你们效忠!”
刘锦纯眼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好!”
一道血红阵法在天幕中展开得原来越大,几乎盖住了整片天,这片阵法之下有无数煞气开始躁动起来,黄土之下掩埋的魂魄纷纷破土而出,罪恶与哀怨在这里发芽。
天空中的一轮弦月猛然被染上血色,由亏入盈,渐渐涨满成一个血红的圆盘。
谢凉宸丹田内的魔种突然像被燎了火一样猛烈灼烧起来。
那种熟悉的噬心蚀骨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五脏六腑像被尖刀滚滚而过,每一根神经都在惨叫。
谢凉宸额上青筋凸起,握住无相伞的手颤抖如筛,一下子半跪在地上。
“就是现在!”欧阳岩嘶叫着,“祁宗主,刘宗主,你们二人使出必杀技,送谢凉宸上西天!”
“好!”祁师远和刘锦纯眼中已经失去了理性,只剩现在就要灭杀谢凉宸的急迫,联手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可是就在这时,画面中忽然奔来一道人影。
那姿势尤为诡异,那人像是趴在一道长剑上飞来的,一袭白衣沾染了灰尘和泥水,显得十分狼狈。
欧阳岩眯起眼睛,或许是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厮碍事,没有多想,反手推出一个掌印。
谢凉宸一转头,正好看见一道黑色掌印正中桑银胸口,在剑上的桑银直接被打得倒飞几米。
那一刻,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时间放慢数倍,桑银口中迸射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度。
巨大的视觉冲击,使谢凉宸眼中瞬间漫上一层血红色。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在脑海中浮现——
残暴的父亲对准她举起明晃晃的菜刀,寒冷的刀锋下一刻就要砍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母亲带着大包小包绝情离开,一眼都没有回头看,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死去的桑树倒伏在土坑旁边,叶子被踩得稀巴烂。
同伴围在她身边,嘲笑她有娘生没娘养,还不如一个野种。
潮湿阴暗的桥洞下,流浪汉对她伸出不怀好意的手,撕扯她的裙子。
还有现在,自己最爱的人被一掌轰出心头血,白衣染红。
紧接着,更多的记忆从封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中涌出。
她记起来了。
家门前那株小桑树早就死了,早在结出果实的那天就已经被陌生小孩蹂躏至死,她不死心,还将死去的桑树埋进土里,却早已无力回天,只得看着它的叶片一点点腐烂凋谢。
她记起来了。
没有下限的畜生父亲连奶奶的小草房都抵押给了债主,上门讨债的人在屋子上画下了鲜红的“拆”字,奶奶一人对抗无力,在愤怒中心脏病发去世。
她记起来了。
她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学费念书,第一次上门寻求母亲的救济,卓妍却一脸晦气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随即搂着她的儿子进门,将她拒之门外。
她记起来了。
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奶奶其实更爱卓妍后来生下的那个小男孩,白秀玲每天推着装满砂糖橘的小车赶到镇上,不全是为了赚谢凉宸的学费,更是为了每天守在小男孩的学校门口,多看几眼孙子,天黑了都不舍得回来。
谢凉宸一直将这些真相刻意忘记,十年如一日地骗自己,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可是这一刻,谢凉宸费尽心力故意粉饰,故意遗忘的所有真相明明白白,残忍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无尽的魔焰中,一道声音从虚空中幽幽传来:
“孩子,忘记了吗?”
那声音虚浮而幽深,如同汇聚了万千恶鬼的哀嚎,又像是蛊惑,“你是在泥泞与罪恶中出生的。”
“所有的美好都与你无关,就算你多么努力去争取,也不抵不过别人天生就活在幸福之中。”
“你想要的那一点点温暖,别人生来就比你多出千倍万倍。”
“美好总是离你而去,不幸总是奔你而来。”
“没有人会救赎你,连你也救赎不了你自己。”
“因为,你,谢凉宸。”
“本就是天生魔种呀。”
若是换做以前的谢凉宸,她一定会自信地说,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很幸福很坚强的小孩,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刚刚目睹了桑银被轻易击飞的那一幕,谢凉宸忽然觉得,没必要嘴硬了。
没错,她就该是天生魔种。
受尽天道不公,尝尽万般不甘,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命运捉弄。
她是上天的弃子,为别人带来不幸的瘟神。
这样的她,的确有资格被魔种选中。
在魔鬼温柔的低语中,谢凉宸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在妖娆的魔火中甘心堕落。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真的很努力地长大了,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为什么,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
【万般种种我都已经既往不咎,可是这一世,我亲自挑选的家人,我的宗门,我的弟子,这么辛苦才建立的一切,为什么还是要将它摧毁?】
【天道对我残忍,我便如天道的意。】
“不要!”一道虚弱的呼喊在谢凉宸耳畔传来。
“宸儿,不要!不要听信他的蛊惑!”桑银嘶哑地悲吼着,却因为喉中不断涌出鲜血,吐字模糊不清。
谢凉宸机械般转头,看着在地上匍匐朝自己爬过来的桑银,又看向天空中再次袭来的几道掌印,微微一笑。
“抱歉了,师尊,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谢凉宸猛然睁开眼睛,瞳孔变为毒蛇一般的竖瞳。
下一刻,大地焚火,恶鬼哀鸣,天空随之变色!
第97章 掌心约定
刺目的红光爆裂开来, 青丝如黑幕般腾空浮起,她眼角赤红,一颦一笑皆是冷寂的魔性, 与几秒前的神态判若两人。
桑银愣住了,就好像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被击溃, 脸色如纸般苍白。
谢凉宸看向他,血红的双眸在浓郁的杀意中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张了张口。
桑银听到她用温柔的语气对他真气传音,她说“师尊, 别怕”, 可是谢凉宸的声音却已经不属于她, 而是种种哀鸣集合在一起的虚浮之声。
诡异幽秘,犹如鬼魂。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入虚弱期了?还等什么, 快啊!!”欧阳岩满眼血丝地催促祁师远和刘锦纯。
两人咬牙, 丹田处涌出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
“金鹰碎云!”刘锦纯一声低喝,软剑舞成金轮状, 霎时间整个天地间风云涌动, 数百金鹰从虚空之中凝聚而出, 带起滔天烈焰,瞬息之间便将整座长月山的天幕吞没其中。
“墨龙啸天!”祁师远暴喝一声,一剑挥出,无数道黑色的剑影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最后汇聚到一起,螺旋剑气化为巨型盘龙,张牙舞爪的向着对方扑杀过去!
刘锦纯和祁师远的宝剑都已经被欧阳岩附灵过, 都是宝器级别,再加上他们灵海境后期巅峰的顶尖修为, 这一击必能取谢凉宸性命!
数百金鹰与硕大黑龙交缠,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谢凉宸激射而来!
谢凉宸却连头都未往那边偏一分,只是轻轻一挥手,弹出一道纤细的血色弧光——
“砰!!!”
足以击碎一座大山的必杀技被谢凉宸轻飘飘的一弹,轻易击碎为粉末。
“什么?!”欧阳岩大惊。
刘锦纯握剑的手一下子软了:“不……不是说魔种灼烧起来会有虚弱期吗?!谢凉宸怎么一点都没有虚弱,反而看上去还变强了那么多,她一挥手就把我们的必杀技击碎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祁师远惊惧到喉间荡起甜腥,双脚瞬间瘫软无力,差点跪在地上。
这种排山倒海一般压倒性强大力量,不是神,就是魔!!
难道谢凉宸已经度过了虚弱期,成长为魔尊了?!
局势突变,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所有人。
主导一切的欧阳岩眼瞳收缩,还未来得及作出下一步部署,谢凉宸脸上突然绽开邪恶的微笑。
紧接着,两道紫电般的光柱洞穿了祁师远和刘锦纯的身体,在他们的心脏处留下一个焦黑的大洞,骇人异常。
“宗主!!!”身后传来弟子们的爆鸣。
谢凉宸朝八千人大军中张开手,手心猛地射出万千藤蔓,在众多人中瞬间锁定了欧阳岩,将他猛地拉到了身前。
欧阳岩两颗眼珠在黄色和黑色之间快速切换,像是被红色藤蔓缠到快要窒息丧命。
“欧阳岩,你我有什么仇,要让你费心谋划,下此毒手?”谢凉宸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动唇,而是虚空中的鬼魂在替她发出声音。
欧阳岩急促地呼吸起来,眼中却满溢着疯狂的神色:“谢凉宸,恨你就恨你,有什么好问的?”
谢凉宸眼神一狠,下一刻,红色藤蔓瞬间包裹住欧阳岩的头颅。
又是干脆地“砰”的一声,脑浆与鲜血交织成烟花,炸裂在半空中。
她满意地笑了,一丝血线从她嘴边溢出,妖媚而诡异。
魔种在她耳畔激励道:“你亲手击杀了自己的仇人,感觉是不是很爽?”
谢凉宸此时几乎是用全部的精神力去对抗魔种的侵蚀,她用只剩一点点的神志回答道:“不。”
“不?”魔种嗤笑起来,“承认吧,在我的操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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