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道:“母亲……母亲把人送过来,你管得过来吗?”
折绾:“什么管得过来?孩子们吗?都有婆子照顾着呢,出不了什么错处的。”
她抬起头打发他走:“你还没有去给母亲请安吧?她早上念叨了你好几回,你快去看看她吧。”
^鹤春就发觉折绾的好了。她是真不计较。
虽然迟钝,但也宽心。跟阿琰比不了,但也有自己的长处。
若是折绾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必定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男人就是爱这样想,他们会合理化女人所有的行为在自己身上。
^鹤春说出了兴头,倒是不急着去见赵氏,而是又问起了郧国公的事情,“郧国公夫人怎么会跟你有话说呢?”
他想打听清楚了,以后碰见郧国公的时候好有话说。
他猜测,“是因为你们都喜欢花花草草吗?”
折绾:“不是!是因为我们都是继室,都嫁给了一个大我们十多岁的男人。再过十年,我才二十五岁。而你已经三十五岁了。”
“再再过几年,川哥儿都要给你生孙子了,而我才三十岁。”
^鹤春怔了半响,僵硬的道:“你们聚在一起就说这个?”
折绾就想,她十几年来为什么会觉得^鹤春一直是个聪明人呢?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一直寡情薄意,冷冷清清呢?
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显然有点毛病。
那她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好像是他被幽禁在英国公府后。
那时候他们才真正相处起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印象了。
人一旦把根深蒂固的东西扯除掉,再对上^鹤春这个人,她就觉得他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甚至在这一刻想,他的天生聪慧就真的是天生的吗?会不会也是后天才有的?
只不过他积累得快,早,而她积累得慢,晚。
她就有些高兴起来,道:“我要看书了,你去看看川哥儿吧,他怕你得很,估摸着又在哭了,你去哄一哄,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不当回事。”
^鹤春就发现她生气又高兴,丝毫没有根据。
但她话说得没错,川哥儿那边他也得上心,他是准备过去瞧瞧的。但刚走出门外松亭就喊他,“大少爷,国公爷让您去一趟山海院书房。”
^鹤春便脚步一转走了,丝毫不记得什么川哥儿。
折绾听蝉月说完之后也不意外。他从来都是这样。在养育孩子的事上说得好听,头头是道,但一旦让他去做,他就开始忙。
不是这里忙就是那里忙。
这种时候,一般是她去安慰川哥儿的。他害怕得发抖,她就一夜又一夜的陪着睡。
后来他大了,性子还是立不起来,^鹤春就骂他随着她的性子。她当时也仔细回忆过――她记得她刚嫁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川哥儿也是如此的。怎么就成了她的错呢?
但对孩子的愧疚占了上风,她又一直被打压,被贬低,渐渐的就真觉得如此了。
这个念头在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她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坚定的对自己道:你什么错也没有。是川哥儿天生这般的,不是你养成的。
你看,你现在没养他,他也是这幅德行。后来他变得那么好,也有你一份功劳。
折绾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过了。
日子也确实是好过的。人一旦有了好运,老天爷就不太吝啬给你更多的好运。
宋家,玉岫欢喜道:“就是你上回送给我的鲜花饼,我娘家侄女来我这里吃了,觉得好吃,托我买五十斤呢。”
折绾还没缓过神来,“鲜花饼?这也不是我一家的手艺,别家肯定还有吧?”
玉岫就笑起来:“但你也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没有一点花的涩意,还有果子的味道,正对她的胃口。她又正想办赏花宴,你的鲜花饼不是正好?”
确实是正好的,她做的鲜花饼是后面才有的口味,现在应当算是新鲜,味道是独一份。她也想过后面跟花草一起卖,但没想到卖这么快。
且这还是一份欠玉岫的人情。
折绾也不矫情,努力大大方方的道:“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笔生意竟然是鲜花饼。玉姐姐,等我赚了这笔银子,便来好好请你吃一顿。”
玉岫哈哈大笑,“咱们之间说这些就外道了。”
她低声道:“我也有私心。咱们去勋国公府找三娘画花样子吧?她画花样子,你叫人调料,再加些鲜花点缀,准错不了。我也不是纯为你,也为我家侄女想了――她要做别具一格的赏花宴,就该请你们来做,我知道你们会为了这五十斤鲜花饼会如何用功。”
“这个买卖小,小侄女还怕别人不用心用力呢。”
折绾就忙活了起来。她先把素膳和花三丫找来,道:“咱们来了第一笔生意,但却没什么经验。好在要的也不多,只要五十斤。铺子就在那里,要请的人从掌柜的变成了厨子。”
这般一次生意的厨子倒是好请。只要价钱给的合适,便能叫个能做私活的厨子去做。
这个三丫就能办。她自告奋勇,“您赏我阿娘的鲜花饼我也吃过,很是好吃。我们是市井小巷出来的,却又有点身份,认识不少大酒楼的厨子,我回去就问问。”
折绾夸赞:“三丫真是能干。”
若是找不到,她心里也有人选。她后面也办过不少英国公府的宴席,哪家酒楼的厨子做什么最好,她心里是有数的。
于是写了好几个名字给三丫,“咱们时间紧迫,你下回再慢慢打听。这回先听我的,先去打听这几个人。”
三丫哎了一声,带着素膳出门去了。
折绾也没闲着,又让人套上马车去勋国公府找孙三娘画花样子。赵氏知晓了,心里颇为不高兴,把^鹤春叫过去道:“你媳妇怎么日日出门了?”
^鹤春听闻是去勋国公府,便道:“是儿子叫她去的。”
见母亲又要唠叨,直接说,“勋国公亲自来托儿子的。”
赵氏吃惊,“还有这事?”
^鹤春:“母亲别往外说。”
赵氏:“我知晓,我还能是长舌妇?”
下午就告诉了宋h娘,两人坐在一块啧啧称奇,“也不知道她哪里招人喜欢了。我嫂嫂夸她,如今勋国公夫人也搭理她。”
宋h娘抬起头,轻声细语的埋怨:“母亲,你下回别让莹姐儿去苍云阁了。”
赵氏:“做什么?升哥儿和莹姐儿被欺负了?”
宋h娘:“那倒是没有。”
她神色不好的道:“只是……她那张脸实在是迷惑人,莹姐儿才过去跟她相处了一日,便开始念叨她的好了。”
……
莹姐儿确实很喜欢折绾。跟阿娘时不时就要暴躁起来的脾气不同,大伯母明显是温柔的。
她喜欢温柔的人――除去爹爹。
阿娘说爹爹也很温柔,但是爹爹没有回来看过她,她就不喜欢了。
她趁着阿娘不在家,带着弟弟又去找川哥儿,问他:“你阿娘呢?”
川哥儿闷闷的:“不知道。”
莹姐儿撇嘴,“你连你阿爹阿娘的去向都不知道吗?”
川哥儿低下头没有说话。
于妈妈说,那不是他的阿娘。她是继母。于妈妈还说,只有阿爹是最亲近的。但是阿爹却不喜欢他。
他太笨了。
莹姐儿却已经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了,拉着他的手道:“咱们去大伯母的屋子里面玩吧,那里有好多花,我好喜欢啊。”
她也想让大伯母给她送些花,但是又怕大伯母不给。
阿娘明显和大伯母不对付。就跟她不喜欢敏敏一样。折绾回来的时候,她就告诉折绾,“我不喜欢敏敏,但不妨碍我跟红红玩得好。”
“你跟我阿娘不好,但是可以跟我好。”
童言稚语,却又蕴含着一定的道理。折绾忙碌了一天,坐下来就笑出声:“敏敏和红红是谁?”
莹姐儿:“是隔壁尚家的。”
蝉月是知晓的,笑着解释:“尚大人是工部侍郎,就住在咱们前面那条街上。”
折绾自然知晓尚家。但却不知道敏敏和红红。不过跟莹姐儿玩得好,年岁应该相当,估摸着是尚大人的孙女了。
她将人抱起来,“莹姐儿喜欢大伯母?”
莹姐儿:“喜欢的。”
她蹭蹭大伯母的下巴:“可以给莹姐儿送些花吗?我下次来的时候,给大伯母带果子吃。”
折绾就牵着她的手去选花,给她编了一个花环。她其实不太记得莹姐儿了。
莹姐儿再过两年就会随着^鹤悯一块去湖州,而后很少回来。她去世的时候,莹姐儿也没有赶回来。
宋h娘后来跟她单方面和好之后,偶尔还会来找她哭一哭,“她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一味的只想着她阿爹,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但折绾心里还没有跟她和好,根本不愿意搭理她。所以对于莹姐儿的事,她也知之甚少。
没想到她小时候这么可爱。她将花环戴在她的手上,“喜欢吗?”
小姑娘当然喜欢这些。莹姐儿点头,“头上也要,大伯母,我拿我的小铃铛给你。”
折绾还是忍不住笑,“我不要你的小铃铛,你自己留着吧。”
升哥儿和川哥儿藏在东厢房的门后面看。升哥儿很羡慕,“你母亲好好啊,还会编花环。”
他问,“大伯母给你编过花环吗?”
川哥儿摇摇头,“没有。”
升哥儿:“你是她的儿子,你去要的话,他肯定帮你的,你再帮我要一个。”
川哥儿却摇摇头,“不了。我是个男子汉,不需要戴花环。”
两人是躲着婆子们说话的。于妈妈还想跟着,却被升哥儿指着鼻子骂:“我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奴才。我要你走开!”
于妈妈脸上的慈爱都维持不住了。
她看向川哥儿,却见川哥儿低下了头。
于妈妈心酸片刻,到底还是离得远了些。两个小子才敢偷偷摸摸说这些。
川哥儿很苦恼,跟好兄弟倾诉:“我好怕父亲,他一皱眉头我就怕。”
升哥儿却很羡慕他,“你还有父亲,我根本没有。”
两人都唉声叹气的。
莹姐儿美滋滋的戴着花环回来了。她坐在椅子上,将门关起来,“你家于妈妈呢?”
川哥儿看了升哥儿一眼,解释道:“他不准于妈妈跟着。”
莹姐儿人小鬼大,乐颠颠的点头,“就不能让大人跟着。他们根本不懂我们想要什么。”
三岁的孩子已经要开蒙读书了,略微懂得一些道理,“川哥儿,我比你大一些,所以你要听我的。”
她拍拍他的手,“我帮你试过你阿娘了。她是个好人。你不要怕她。”
升哥儿:“我们刚开始还怕她欺负你呢。现在看来,她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欺负人的。”
川哥儿:“是吗?”
莹姐儿很确定的点头,“当然了!”
坏人哪里会给她做花环,还不要她的小铃铛。
但礼尚往来,阿娘是教导过的。她回去还是翻箱倒柜的找铃铛,想着送给大伯母。这样有来有往,以后她好再要东西。
宋h娘出去累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想要歇息一会,却被她这般动静弄得烦躁,“你找什么呢!让丫鬟去找嘛。过来,给我抱抱,我可想你了。”
莹姐儿就是想悄悄给大伯母才自己找的。她哪里敢直接说。
但她小小一个,那里能瞒住一个母亲,宋h娘瞬间就看见了她手上不舍得摘下来的花环。
她疑虑丛生,“你的花环从哪里来的?”
莹姐儿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情撒谎,“是我求大伯母给的。”
宋h娘怒火中烧,“你又去苍云阁了?”
莹姐儿:“我是去找川哥儿的。祖母话说了,我们才是亲姐弟,要多多亲近的。”
这话也没错。她还没有给两个孩子生下其他的弟弟妹妹,若是以后没有其他的孩子,多个兄弟多条路。
但还是憋屈得很,大晚上跑去跟赵氏哭,“她不仅抢我阿嫂,如今连我的儿女都抢。”
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见着折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折绾却忙得很,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铺子里掌柜没有找好,就让三丫先代替者。厨子倒是找好了,已经先预付了定钱。
如今就等着其他小细节落定就可以开始做事。
她来请安,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赵氏罕见的没有冷落她,而是道:“你要是忙,便先走。”
折绾就走了。
宋h娘不敢置信,等人走了生气道:“母亲,连你也不疼我了?”
赵氏就哄她,“她是有正事。”
勋国公府的那个夫人,她也是见过的。一看就是郁结于心。后来不出来走动,她也快忘记了这个人。鹤春一说,她大概就能明白三分。
这估摸着是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了。不然勋国公请折绾上门去做什么?
她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h娘,悄悄道:“ 我想着,是你嫂嫂把人带到了勋国公府,两人都是继室,彼此能说上几句话。”
“勋国公见了,便来求鹤春。这事情有勋国公的面子在,还是让她去吧。”
免得勋国公记恨上儿子。
宋h娘就沉默了一瞬,撇了撇嘴,“她真是多亏了一副好皮相和一副柔和的好嗓音。”
……
折绾跟着玉岫见到了玉家的姑娘。小姑娘只有十三岁,相貌跟玉岫是有一些像的。
她其实本意是请小姐妹们一块吃一顿雅致的宴席,并没有想大办。但玉岫姑姑却一直劝她,“要做就做得好,免得将来你又后悔。”
没错,玉小姑娘是个喜欢做事情尽善尽美的人,但却喜欢犯懒,于是经常后悔。
玉小姑娘就不好意思的跟折绾道:“母亲不准我花银子办这些事情,便只能出五十两银子给你。”
这还不算是花银子吗?
折绾笑起来,“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大生意了。”
玉小姑娘却觉得她在宽慰自己,“姑姑疼爱我,这才由着我折腾,还帮我拉来夫人胡闹。这般的小事,以后夫人遣掌柜来就好,不用特意走一趟的。”
折绾:“我喜欢自己走动,不要紧的。这是我第一笔生意,我也紧张得很呢。”
玉小姑娘就开始说自己的要求了,“这五十斤饼,我想要一斤一个颜色,一斤一个花形,一斤一个口味。”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太过分了?”
折绾:“没有,你给的银子够多,提这个要求不过分。”
但确实很麻烦。玉岫说得没错,她这笔生意确实需要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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